第一百九十八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当陈珞再次来到楼上的时候，发现门并未被关严实，很显然是董倩恍恍惚惚的，连门都忘记关了。

他推开门，就看到董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一档新闻栏目，只是没有声音，而且，董倩的表情很是木然，眼睛明明是看着电视屏幕的，却给人一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陈珞叹一口气，关上门，走过去，从背后将董倩抱住。

六月份的天气，云山市的温度已经很高了，但是出乎意外的是，董倩的手脚很是冰冷，好似血液停止流动了一般。

在触摸到这一抹冰冷的时候，陈珞的心猛的一颤，竟是也跟着有些发汗。

因为他深切的知道，这是一个母亲，母爱~爱之极的表现。

看样子，对董倩来说，董冉，真的是她此生唯一的寄托，也是她活下去的，为数不多的动力了。

叹一口气，陈珞紧紧的将董倩抱住，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给她取暖

过了不知道多久，董倩的身体微微一动，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掰开陈珞的手，神情极为专注，但是又是极为的决绝。

陈珞知道在卡拉ok发生的那件事情给董倩所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去除，知道董倩一直为这事黯然伤神，加之害怕将董倩给弄伤，也就不敢用力，任由董倩掰开自己的手指，任由董倩回到卧室。

刚才有夏子苒在的时候，董倩的表现还算正常，但是那是在强力压制住内心情绪下的举动，在面对着陈珞的时候，董倩不再压抑了，所以这个时候陈珞所看到的，正是董倩最真实的一面。虽然这种真实让陈珞有些无奈。

卧室的门没关，董倩直接躺在了床上，陈珞跟着走到卧室的门口，踏进去半步，又将自己的脚缩了回来。

然后，他就站在门口，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的，看着董倩。

董倩躺在床上，大概是意识到陈珞在看着自己的缘故，极为不自然，也是极为的慌乱，好像在陈珞的注视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一般的，甚至都有些慌乱的，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住。

陈珞见的董倩这举动，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还是压抑住内心那种走进去的渴望，站在门口，看着，仅仅是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董倩均匀的呼吸之声传来的时候，陈珞这才缓缓吁了口气，总算是睡着了啊。

他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居然都快晚上十点钟了，这意思是他刚才站在那里，站了将近四个小时，可是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当然，此时走到的时候，才是发觉双腿麻掉了。

轻手轻脚的，有些僵硬的，陈珞走到沙发上坐下，揉捏了一会双腿，好一会，才感觉缓了过来。

他今天陪着跑了几个地方，也没得到好好的养神，这时也是累了。

只是也不敢睡，点燃一根烟抽着醒神，如此，差不多熬到十二点钟，见卧室里董倩真的没有动静的时候，陈珞这才直挺挺的躺在沙发上，眼睛一眯，就睡了过去。

……

大约晚上两点钟左右，董倩为噩梦惊醒，蓦然睁开眼睛，摸了一下额头，满头冷汗。

是一个很模糊的噩梦，梦里面不管是人还是景物，在醒来之后，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忘记了，但是总之是一个非常离奇非常恐怖的梦，不然不可能冒这么多的冷汗。

董倩又是想起离家出走的董冉来，因为这个梦，在这一刻，史无前例的担心董冉会出事，担心董冉的安全。

这样一来，董倩的眼睛睁开之后，就再也闭不上了，她又是想起自己睡着之后，陈珞还没离开，只是，左右四顾，陈珞并不在卧室里，客厅的灯也没关。

想着这一点，董倩勉强起身，穿着拖鞋走到客厅一看，就看到陈珞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香。

在茶几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客厅里也是弥漫着很浓郁的烟味，很显然陈珞是抽了很多烟的。

董倩走过来一点，看着陈珞睡着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因为那个噩梦所引起的心悸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原本就是那个她所认为的能够带给她安定和幸福感的男人，现在来看，还是如此，只是，她却是很难再去依靠了。

不能说是造物弄人，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毕竟，陈珞的确给她带来过希望，带来过莫大的快乐。

她喜欢他，而不去管他的年龄，但是她不管，却有别人介意，譬如董冉。

如若是别人的话，以董倩的性格，或许未必会在意，但是当那个人是董冉的时候，她就一定会在意了。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尽管董倩也知道，这样子一来，算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也算是对陈珞不公平，但是在这起事件上，她内心的天平，始终是倾向董冉的，是没有任何道理没有任何理由的倾向。

就这般，董倩在旁边看了一会，幽幽的叹一口气，去卧室拿了一张薄毯，小心的盖在陈珞的身上，又是回房间去睡觉。

或许是因为陈珞在房间里的缘故，噩梦所造成的影响渐渐的淡化，闻着室内淡淡的烟草味道，就好像闻着陈珞身上的味道一般，让她渐渐的心安。

“陈珞，对不起。”一声低喃，董倩的神色，也是一时间变得极为呛然。

很多事情，她喜欢，她爱，但是她不能，她必须去割舍。

因为她不能牺牲自己的女儿来换取自己的幸福，她也牺牲不起，这一次董冉离家出走，对她而言，已经算是毁天灭地的打击，而如若董冉再出什么事的话，估计她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真的能割舍吗？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一左一右，进退维谷，亦是，进退失据。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低微，似是催眠一般的，董倩一个劲的，重复着这几个字，最后，竟是泪流满面。

董倩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她将毯子盖在陈珞身上的时候，陈珞就已经醒来了。

卧室内，董倩的声音虽然很轻微很轻微，但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在这个空无一物的房屋内，陈珞还是听到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并尊重你。”陈珞在心里道。

……

第二天早上董倩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呼吸间，有着一股馥郁的香气。

她有些好奇的睁开眼，下了床来，然后就见着陈珞身上围着小围裙，端着一盘鸡蛋从厨房里走出来。

董倩呆了呆，下意识的问道：“陈珞，你在做什么？”

陈珞笑：“起来了啊，在做早餐，赶紧去洗脸漱口，可以吃了。”

“哦。”董倩点头，走进洗手间，漱口洗脸完毕，对着镜子整理容颜的时候，这才愣住。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看到陈珞围着小围裙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家的感觉，也是那么的觉得心安，那么的理所当然。

关于董冉的离家出走之事，在这一幕之下，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不足提起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喃喃自语着，董倩很是不能理解。

当她回到餐桌旁的时候，陈珞已经忙完了，围裙也解了下来。

早餐很简单，米粥，鸡蛋，一叠清炒时蔬，从外面买来的小笼包，光是看着，就极有胃口。

董倩昨天就没吃什么东西了，这时闻着香气，竟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她问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昨晚没睡好吧？”

陈珞看了一下壁钟，道：“一个小时前，睡的还不错，你呢。”

“我啊，还好。”董倩夹过一个小笼包放在嘴里，咀嚼着，原本以为自己即便是饿了，因为董冉的事情，也是会食之无味才对。

可是她错了，错的离谱，大错特错，因为这小笼包的味道，她完全吃的出来，也完全就是美味。

一时间，董倩心里竟是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太过没心没肺了，不管女儿死活了，那种渐渐淡化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又是冲了上来，她有些不安的，放下筷子。

陈珞正在盛粥呢，见着董倩这个动作，无比愕然，但是还是盛好两碗粥，一碗推到董倩的面前，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

他问道：“是不是味道不好？”

董倩摇头：“我想起小冉了，要是她在的话，现在应该是坐在我的对面，和我一起吃早餐呢。只是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去了哪里，有没有吃早餐。”

陈珞叹气，也是知道董倩为什么会放下筷子了，因为她纯粹是用这种方式来折腾自己，来表达自己的内疚，好似，自己不痛了，就是对不起董冉一般。

这对陈珞而言，当然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不过，对于董倩的这种情绪，陈珞一时间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得道：“你要是真的担心她，一会尽可以去邮政哪里查一下取款记录，如果她有取款的话，就代表消费过了，那就没安全问题。”

董倩听的这话，眼前一亮，点头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她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陈珞立马将她给拉住，道：“我知道你迫切的心情，但是这事并不急于一时，你至少吃了早餐再去。”

“我吃不下。”董倩道。

陈珞可不管，还是将她拉坐下：“我可不管你能不能吃的下，但是最起码的一点是，你必须要吃，不然等到董冉回来了，你却是倒下去了，你想想她会是什么滋味。”

董倩不解：“什么滋味？”

“她会不会怒斥我没照顾好你，你可不要忘记了她是怎么给你留言的。”陈珞提醒道。

被陈珞这么一提醒，董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可是明白董冉那留言的意思，那是让她好好和陈珞在一起生活呢。

在一起生活，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如同夫妻了。

董冉或许并未原谅她，但是，却也不愿意剥夺她的幸福，反而用一种对自身残忍的方式来成全他们……这些，董倩都是懂的。

但是将心比心计量一番，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够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董倩明明知道，董冉的离开，一方面有避开他们，但是另外一方面，何曾不是给他们一个独立的相处空间呢？

可是越是如此，董倩就越是愧疚越是心疼，她不会去过多的考虑董冉的感受，而是认为是自己太过自私，没有过多的考虑过董冉的感受，甚至决定因此要女儿，而不要自己的幸福。

总之这是一种很极端的做法，但是也很偏执，兜兜转转的进入了一个谁也拉不回来的死循环，这一点，就算是陈珞明明知道其中的深意，却是无法劝解。

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话，还是留给董冉来说或许效果会更好一点。

“我不知道。”董倩脸红红的道。

陈珞无奈：“那么，换个说法，你自己总得照顾好自己吧，或许你觉得自己很伤心很难过，但是站在董冉的角度想，她是否愿意见到你这样的一面呢？你们母女之间的情感，难道还我一个外人多说吗？”

这话，就像是当头棒喝一般的，让董倩蓦然有些清醒。

是啊，她和董冉之间的母女情感，她自己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在她自己创业的时候，她一个女人在外面四处奔波，因为一些业务往来以及应酬，不知道让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

可是那个时候，每一次她伤心难受在家里暗自流泪的时候，都是董冉在安慰她，给她打气和鼓励，相信她。

当初那么艰苦的一段日子，母女二人都相互扶持着做过来了，那么，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呢？

董倩总算是清醒不少，对陈珞道：“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不会让小冉失望的。”

说完，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可是这一句不让董冉失望，却是让陈珞大大的失望，因为，在董倩的心里面，他似乎已经全然被排斥出去，成了一个外人。

……

吃了早餐之后，陈珞陪同董倩去查取款记录，通过存折，发现果真有一笔两千块的取款，就在今天早晨取的。

当取款记录出来的时候，董倩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了，握着拳头，激动的说不出话。

因为，既然有取款记录，那么就代表董冉没事，只要没事的话，就算是暂时不能见面，那也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当取款记录出来的时候，陈珞除了略微惊喜之外，另外一个方面，则是知道，如若要花费大的代价找董冉的话，方法已经出来了。

如若他愿意，只需让警察方面查阅一下银行方面的取款信息，然后就能知道董冉在哪一个城市，然后再查一下在哪个银行点取的钱，范围更加缩小，之后便可以查阅酒店的居住记录，那么，就能找到董冉了。

只是此刻，虽然知道这样子就可以找到董冉，但是陈珞并不愿意这么做。

因为就算是此刻找到了董冉，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把董冉找回来之后，所有的问题还是一团糟，并不能够得到解决。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或许，董冉的这一次离家出走，会变得成熟也不一定，毕竟董冉的这十多年，一直都是呆在云山市这个小城市，不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在小地方，眼界狭隘是肯定的，出去走走，开阔眼界，增长见识，也算是好事。当然，这只是最好的一面，如若消费记录忽然中断的话，那么就必须离开开展调查工作的。

“现在放心了吧，她没事，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陈珞适时对董倩道，这个时候，董倩最需要的就是鼓励以及心理暗示。

董倩点头，道：“不行，我得多存点钱进去，不然钱花完了该怎么办？”说着就要去不远处的工行取钱。

陈珞将她拉住，道：“别着急，这一次取了钱，卡里的钱还有一万多，这些钱，如果不乱花的话，走遍全国各地都可以了。而如果银行卡里忽然多了一大笔钱，反而会让董冉不适应，要是她固执的不用这卡里的钱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董倩想想也是：“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陈珞拍拍她的肩膀：“什么也不用做，努力上班，努力赚钱，安安静静的等董冉的电话。”

董倩有些茫然：“我怕我做不好。”

陈珞摊手：“你不要忘记了，董冉下学期就要上大学了，你不工作赚钱，她的学费怎么办？”

这话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董倩，她立即道：“好，好，我去上班……”情绪一下子不正常的亢奋了，董倩拦一辆出租车，往工厂方向而去。

而这个时候，夏子苒，则是从另外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看到陈珞，对他招了招手：“好了，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陈珞点头，朝夏子苒那边走去，虽然云山市这边的麻烦还没解决，但是也没时间多待了，下一站——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