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悄然无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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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央篇:

“我想要同你一起死。但最后,只能为你活下去。”

————

“你在等我么?徒儿。”

寻央盘坐在狱中心,有节奏地掌控着自己的呼吸,调整心跳和体温,让自己达到重伤后的最佳状态。但盘旋在她脑海里的话语却只有一句:她会来吗?

等待让她恐惧心脏极快地交替作响,重伤虚弱的身体虚弱阵阵,判决前一秒的时光漫长。

直到寻央分不清她耳边浅淡的声音是真是假,清圣站在她身后,弯下腰,吐息喷在她的耳边,带来柔软的温度。

……

“师尊,”寻央颤了一下,慌乱地没能维持住打坐的姿势,跪在地上转身,抓住了她的袖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拿你没办法。”清圣眼看着她的袖上抹上血渍,露出无奈的神色,疼惜地长叹:“妖骨被剜走了?本尊看见尔睿手上,有一柄妖龙骨刃。”而世上最后的妖龙,就站在她面前。

寻央顿了一下,没说话,怏怏地在清圣面前低着头。

她像是一只可怜温顺的羊羔,引颈露出玉白的脖子和纤瘦的肩膀,脊骨处被暴力地打开,未好的巨大伤口狰狞地露着红色,衬得她旁边的皮肤苍白脆弱。

“尔睿实在……”清圣凝眉喃喃,顿了一下,牵起寻央,张开手臂完全拥抱住她,淡声道:“别怕。”

“额……唔?”寻央蔫蔫地低着脑袋,忽然被幽香和淡淡的温暖包裹地严严实实,心尖蓦地一颤,似是而非的委屈竟然冒出几分真心来……清圣心疼她!为了师尊这句话,自剜三十三根骨算什么?

但是,经过尔睿告知的真相,她才心知肚明,就算如此,自己也是比不得某个人的。她被司长撕碎了手臂,被她间接揭露了身份,因她入狱,狱中被锁骨重伤……在她被伤之后,清圣和司长见面缠绵了啊!

……

人心真是经不起比较,她在清圣心中只是徒弟,可以受伤、可以伤心……司长才是与她同等的人。

随意清圣给予的关心是恶狠了的人刚尝到的一星荤,只是带给她更加疯狂饥饿。

“师尊……你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啊……”要是没有司长多好……

清圣一愣,顿了一下,定定说:“好。”然后拥着她伸手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擦掉了泪水,犹豫一下,在她耳边问:“寻央,你害怕死吗?”

……

怕死吗?没有尝过生命美好的人,怎么会惧怕死亡呢?她不怕死亡,反而怕活着:活着见不到你,会有永远的黑暗、重新堕入的孤独。

“怕……很怕。”但出于某些私心,她呜咽地呢喃,额头抵在清圣的怀里,身体里黑暗和脆弱的一面完全爆发出来,被欲望、不甘、恐惧和委屈推搡着的谎言脱口而出:“很怕,我什么都没有了……师尊,保护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清圣听着,感受到她的轻轻颤抖,霎时疼惜极了,拍着她的背:“好,我知道的……我知道了。”

寻央被冷冽的幽香便包裹着,品尝着不断地醉人的安心。她从鼻腔里低低哼出一声“嗯”,在她怀中不想动弹。

满足吧。现在开始抓住师尊,让她再也不要离开自己,什么司长什么睡莲……慢慢地,叫她们消失……寻央心里正这么疯长着欲望,忽然听见清圣暗含叹息地说:“那么……睡吧。”

……

像是静谧地落定尘埃,悠然复杂的声音久久不散,让寻央心尖一颤,徒然感受到什么脱离掌控的发展正箭发半空——

“睡?睡吧……”她从清圣的拥抱中挣扎,惊愕地发现自己全身软下去,眼皮沉重得似乎有千金重:“师尊!师……怎么,回事……!”

恐慌蔓延,她努力伸手——却只是越来越沉黑……

恍然之间,她忽然感受到一支轻灵的生机骤然注入自己的体内,顺着经络的走向涌入她的手臂和脊骨,填充和修复着她的破损,同时带给她沉重的困意……半龙之躯,竟然在重塑?

“那是什么……”寻央的眼神渐渐惶恐到哀求:“师尊……我怎么了?”

“你不用怕。”清圣柔和地看着她,顺着她的背安抚:“师尊说过,你的伤我会想办法的。”

……

寻央忽然一怔,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声音嘶哑和颤抖得破碎:“是……莲骨?”

清圣把她放在床榻上,脸庞在慢慢模糊:“重塑和复生是司长的本命能力,她的莲骨能够填补任何破损的东西,包括你的妖龙血脉。”

“我本来是为你寻手臂的,却没想到你的脊骨竟然一起不见了。”

那声音传到寻央耳边已经有些迷糊,可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向她侵袭:“那日你见司长……是为了……”向她讨莲蕊炼骨?

为了……她?

寻央那么嫉妒的一个人,同时知道自己没办法击败的一个人……为了打败她在师尊心中的地位,自己不惜扮演委屈说出谎言……瞬间的惊喜和幸福感轰然而至又迅速远离,更加紧急的焦虑盘旋,她这才知道糟糕了:

她选择错了!

“我不怕……师尊我不怕死啊!”她张嘴却没有声音,话已经说不出来:“若是和你一起死去,那将是我最大的幸运。”

寻央带着巨大的恐慌却不由一寸一寸地闭上眼睛,听见清圣淡淡的、安抚和笃定的自语:

“如此,徒儿根骨齐全,日后天下难有敌手,绝非失去一切。”

“这是本尊该做的。”

她从未感受到自己冷清傲慢的师尊,那般柔软温暖、却又那么让她恐惧的语气:“等你涅槃醒来,会看见师尊清扫过的天下。”

“到那时,再来找师尊吧。”

……

清圣问她惧怕死亡吗?原来其实是犹豫着问她,害怕冒险吗?天道动荡,徒儿你身负重伤法力大削,和本尊的三千镜走在一起震天下之恶,会觉得不公平吗?

她怎么能泪汪汪地回答“怕”!她自己为是的以为那样可以留下师尊,其实恰得其反……

清圣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心软得一塌糊涂:是啊,不公平,她的徒儿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更天赋异禀的根骨。

这是她给寻央换下来的“平步青云”!交还给她力量,为她扫清敌人,从此以后她可以再不用重复那百年提心吊胆的惶恐,自此沐浴阳光。

——其余的,就交给她吧。

……

“不……”寻央挣扎着,身体却一动不动地进入高效率地修复之中,不再给她机会。

再大的痛苦,也只好渐渐在清圣似有似无的注视下不得不熄灭,幻化成哽咽的野心和承诺划过心间:“好……师尊,我会活下去的。”

活下去,不被任何人钳制地活下去,才能再次找到你,才能长久地留在你身边。

………………………………………………

第247,夫诸篇:

“我原来不善言辞。有些话,现在才想着亲口告诉你:千年以来,我只认准了你一人。”

————

司狱关闭,清圣飘然离去。左护法遥遥望着自己的“主人”收敛起温和露出浅笑,如同忽然被风吹散一样消失,然后独自上前,站在床前犹豫不决:

这是什么意思?她也不说,徒弟是不是要照顾着,往后好找她呢?

某冷面护法现在无措地围着沉沉睡去的寻央,真想和姓九的某个傻同僚开个视屏:清圣撩成功了的妹子,就是最近几年可能醒不了……怎么个处理?

……

同一时间,梦林山。

火势愈大,生灵或跑或死留下一片空林深处,群魔尖叫而出,夫诸的白边衣角转为赤红,如同焰火舔舐簇拥着她的脚踝。

由指缝倾泻、她手里的贯日长剑剑身上缠绕上一圈一圈滚烫的高温,夫诸于十方被围之中倾泻一身之力,强行向上突围。呈保护姿态的球心领域,包裹着一只飞行地战战巍巍的纸鹤,纸张已经很破损了。

“咳……!”就在她的指尖刚要触碰到纸鹤的前一秒,四面觊觎的影子们轰然而上,让她仰头的视线被黑色占据,如潮水包裹——夫诸从未觉得绝望,从没对什么有所执念,没想到有一天会与她想握紧的错失:“信……”

可转念一想,纸上每个字她都能背下来,每个字都是来杀她的。既然如此,遗失与否真的重要吗?

电光火石,她于铺天盖地的黑影之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

可在光线泯灭的前一秒,她忽然看见一个熟悉冷锐的光线,缠绕向那只烧断了翅膀的鹤,同时搅碎了她身边嘶吼的黑暗。

她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人身份,身体已经下意识运气而起,想把那个突如其来的人挡在身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常年养成的习惯性做法,她现在无力施展——然后才通过自己几乎已经融入骨髓的习惯推导出什么来,蓦然耳热:

“清圣……?你怎么在这里?”

……

刚为自己的徒儿接上了莲骨,清圣神君却在下一秒出现在这里,优雅地围绕着妖魔的尸体露出蔑视,然后矜持地向夫诸伸出手,慢吞吞皱眉问:“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夫诸早习惯了她千年一日的傲慢,从来不觉得那是无理,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可爱。

就算是一种绝情的可爱——毕竟她明白地拒绝过自己了。

“没什么的。”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只是用指尖搭在清圣的手上,以一种风度的礼貌约束自己:“现如今世间大乱,无论如何,我要出世至少贡献半分力所能及。至于你与我的事,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额?清圣?”

往后她的语调却突兀地从低缓而惊含错愣,只是靠着她一贯的冷静稍以掩盖。

“中了锁灵、毁了鹿角命脉,你要入世?若本尊不来,你今日必亡。”清圣望着她的手哂然一笑,纤长的五指完全包裹她稍凉的手,结实地拉她起来,把那带着淡淡疏离的场景转化成浓郁的亲昵:“真的并非什么不得了吗?”

夫诸被拉起来,触到清圣的手,心底有些酸,表面上只是笑笑道:“但清圣来得巧。如此,你我便同行入世吧。”这个世道,作为不多“光明”代表之一的清圣自然而然要担负起铲除邪魔的重任——而夫诸自然是观望三千镜的。

是的……她与清圣之间纠缠,总归在这天下动荡的时候稍让步……夫诸这么说服着自己,却最终忍不住自嘲:总归让步?那是因为她的纠缠失败。

“不可。”清圣睫毛在风中颤了颤,声音带着和缓的拒绝:“你重伤太过,现如今唯一办法是用另一只鹿角散灵入山,我为你关闭梦林山同外界的通道,千年之后,你可再聚灵为体,以保生命。”

夫诸闻言,却只是浅浅笑着摇头,以一位避世者的纤弱和超然隐逸的气质,向来的谦虚忽然带上决然的气势:“三界存亡,夫诸岂能放手不顾?”

“不止我,清圣,你可能放手不顾?”她定定看着清圣,忽然带起了试探什么的意味:“以你的骄傲……你也会愿意死在战中,而非避世而活吧?”

清圣傲然:“我会代表三千镜杀绝恶灵。”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但你要留下。”

夫诸却没来得及拒绝说话,清圣忽然抬颌,似笑非笑道:“堂堂十君之一,被一个毛头小儿算计中锁灵粉,本命的结心鹿角给骗去祭剑,实力如此大打折扣,竟然还想着出世?外面可比梦林山还乱。”

……

夫诸惊愕地猛然抬头:“什么?”

清圣还记得维持她清高的形象,少有她教育自己好友的时候,拿足了姿态,慢悠悠地、语重心长地开口重复:“外面魔气肆虐可比梦林山还乱。夫诸吾友,你身中锁灵,着实不是他们的对手……”

夫诸无心同她你来我往,愣愣地打断:“是前一句……”

分明前一秒还露出隐逸者潜藏之中的决然担负,分明和自己的友人争论着天下和性命清圣一句话,她却瞬间丢下了她的天下,捡起之前说的“你我之间的小事”,甚至心急地来不及等待她开口解释,自己接道:

“你没有收到我的结心?那么那信并非拒绝?当时是尔睿说为我交到你手中……她骗了我!”

“夫诸,你少有这么没耐心啊。”清圣低头失笑,想不到万年不动如山的居士尊者今天忽然像是变成了个率直急躁的小姑娘:“你我沉居三界上座千年,谁见了都称一声神君。你被一个黄毛丫头骗了,却倒好说得语气那么开心?”

夫诸说出的那句“她骗了我”,根本没有半点恼怒和反思——那一瞬间,夫诸只有一个情绪:庆幸、和忽然福临心至的心跳加速。

是尔睿骗了自己,那么原来并非清圣毁掉的结心……原来她并非想要和自己恩断义绝……清圣在这个时候亲自来找自己,是说明什么呢?

夫诸触了电一样收回手,耳尖霎时一片薄红,忽然张嘴说不出一句整话,赧然含羞地低下头去,清明澄澈的声音稍带懊丧:“我……该亲口对你说。”该亲手送她结心,亲口问她可接受?

“说什么?”清圣问。

果然,此话出口,向来喜怒不惊、泰然自若的夫诸尊者霎时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没有表情的脸颊眼神如戏活络,羞得红云从颈下绵延至眼角……

清圣压笑微咳,这才饶了她。

此时炽热的风席卷树梢上的花蕊,沙沙生有些掩盖住了那道悦耳低缓的女声:“你我至交千年,何须多言。”

……

夫诸怔怔,主动上前拉住清圣的手,反被嘲笑:“之前那么害羞,现在却不怕了?”

夫诸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赧然坚持:“自然不同。”

清圣仰头哼笑,焦火的花落肩头:“所以……散灵等我回来?”

夫诸的态度完全一百八十度转弯,看着她的眼睛定定答:“好。”

清圣莞尔:“谁刚说‘三界存亡……’”

夫诸坦荡道:“在你我无缘的情况下,三界存亡,夫诸应已死相搏。”言下之意,如今而言,自然是她的好友重要。

清圣敛眉一笑。夫诸又犹豫一下:“但我不愿让你一人面对天劫……”

“我要救活你。”清圣转头,伸手递出自己的内丹放假她掌心:“拿着它。拿着它你相当于拿住了我的另一条命,等你百年聚灵之后,若听说清圣战死,就换你把我救活。”

夫诸愕然,蓦然绽放出一个笑来:清圣神君未开打仗就丢了半份身家,却好胡言“心系天下”?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某天面对自己好友不重视苍生这种心理,非但不说教,反而生出隐秘的“同罪”感。

清圣是装出来的清高,内核是自负的傲慢,她却是真的淡泊人事、为天下仙游者典范……可她愿和清圣一同不清高地惜命。

“放心,本尊不会让你死。”清圣没能理解她的欣悦,只是抬颚许诺,之后施咒。

封闭的梦林山,燃火的槐树花蕊枝丫遮掩,夫诸仰头满目言语喷薄,于无人时剩下了掩下情意缠绵的期许的呢喃:“百年后见。”

………………………………………………

第248,尔睿篇:

“最终是我得到了完整的你,这就足够了。”

————

同一时间,十里莲生之所。

妖龙的骨剑来势凶猛地冲着华美的妖孽刺去。妖孽长发四散,含着一口鲜血用最后的力气躲过长剑,不出所料,迎面撞上尔睿等待在她身侧的风刃。

尔睿握刃的手感受到一股撕裂血肉和触碰到某个跳跃器官的触感,让她明白,自己的这一击得手了。

她畅意地无声裂开嘴角,成功的快感让她身体微微发热。同时心里隐隐的疑惑稍微腾升:她真的、杀死了司长?

过程虽然艰辛,未免有些太容易,太在掌握之中……但抽剑之后喷薄的血液不作假,司长再无反身之力的喘息做不得假。

尔睿稍稍安心,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后退两步,高声喊退了七绝天跟来明袭的大队人马……她要和司长最后单独说会话。

等四面八方乌泱泱的人群高呼称是离去,她才看着濒死的“司长”笑出声来:“没有想到,自己是死在我的手里吧?”

“司长”仰倒在地,艰难地回复:“不……本尊想到了。但你何须得意呢?你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尔睿笑着低头:她的胸口上也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大洞,心脏的位置被浓厚的妖气缠绕,是不久于时之兆。

可她却满不在乎:“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还有很多个时辰,足以撑到我回到清圣姐姐身边,但你和寻央却一秒钟都没有了……所以,清圣姐姐能够完整地,属于我了。”

她这么没头没脑的逻辑,还真亏司长沉吟着听懂了:“原来如此……但你却只能拥有清圣几个时辰啊,你快要死了。”

尔睿闻言,脸色稍沉……是啊,最终她完完整整地拥有清圣姐姐了,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快乐只有几个时辰而已。

可她也不愿被司长看出来,于是扬眉娇笑,又像个讨打调皮的女孩一样,转移话题,戏弄道:“对了!司长姐姐,你说你何必要躲我的妖龙剑呢?你明知自己必死无疑,死在最后的龙骨之下不好吗?”

司长望着她俏皮的嘴角,失笑:“因为那样有些人会觉得不圆满。”

尔睿歪头:“不圆满?”

“要完整地,死在你手中啊……”司长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瞳孔涣散,生命正在悄然流失。

尔睿察觉到不对,狐疑地走过来绕着她转:“我干嘛要让你完全死在我手上?你又不是——”下一秒,尔睿失声惊呼:“清圣姐姐!?”

“司长”伪装的样貌终于因为耗尽了力量完全显露出来,由攻击性的美艳转化为淡淡的冷清,却在眉心夹杂了一丝莫名的狡黠……像是伪装仙人极深的世间精魅幻化成的女人。

那是清圣。

……

尔睿终于惊恐起来:“怎么会是你?司长……司长呢?你……你流血……”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会,扑在清圣身边的地上焦急地抚她起身:“你要死了……我杀了你……”

她亲手杀了清圣姐姐!?清圣她就要死了……

尔睿自言自语地喃喃:“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能有什么比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更加令人绝望的吗?她几乎要哭出来……

然后忽然咬牙切齿:“所以……姐姐你其实还是更看重司长吧……”装作她……提她死。

尔睿眼瞳里忽然爆发出的恶毒和憎恨几乎淹灭了清圣——她对自己杀死的心爱者露出了不亚于恶魔的打量和愤恨的怒火,完全超越对她死亡的自责和难过。

清圣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被一双漂亮的手卡住了脖子,气息更加不畅。她立刻不满地喘息挣扎,全然不顾自己的风度,竟然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骂道:“放开,小混蛋——看重个鬼!”

尔睿仇恨地看着她:“我为你做了一切……你却不属于我……”聚集的黑恶气息愈重,将死之人的疯狂却根本没有给清圣带来触动。

“我救司长,因为欠她一命,自然不能和她有所瓜葛。”她不屑地、满不在乎地说:“你为什么去杀别人?要我们之间再没有其他人,亲手杀了本尊,才是你的正解。”

尔睿眼角小小地抽搐了一下……她从未想到清圣的话有一天会那么触动她。

清圣说话太得她心……因为不想产生纠葛而还了司长一命,清圣身上就没有羁绊了、干净完整。

让一个人完全的属于自己何其困难……别人会争夺、她自己会反抗,占有欲让人窒息,就算关起来捆起来,也压不住她的心。但那是有解决办法的:杀了她,她就永远属于你了,从身到心、再无意外。

尔睿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这些话……然后感叹于自己迅速的倒戈:“清圣姐姐……你……你说得对。”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完全得到你几个时辰满足不了我……亲手杀了你,你就是我的了……永远是我的。”

“对。”清圣气若游丝,抬眼看了一眼她的长剑,被轻快地抓起来,没入了她自己的胸膛。

尔睿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倒在她身边,伸出手抱住她满足道:“那我们一起死吧。”

清圣闭上眼睛,只有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嗯”的力气。

尔睿小猫儿一样窝在她怀里,就要睡去的前一秒,又睁眼威胁确定:“清圣姐姐是对司长无意的吧?”

清圣被她的幼稚举动逗出一丝笑意,但再没说话,再没动弹。

尔睿眼看着她失去生息,自以为得到了满意地答案,翘起嘴角,投入无尽的黑暗。

………………………………………………

第249,司长篇:

“唯一势均力敌的人,我不会放手。”

————

司长慢悠悠地走过来,蹲在地上看着双双紧闭双眼的尔睿和清圣,懒洋洋问:“你约我今日三千镜见,就是为了叫我躲开尔睿?”

她不满道:“你竟然觉得尔睿会杀了我?”

司长并不是疯了,她不是在和尸体说话……因为下一秒,那个本该和尔睿一起失去生息的女人镇静地坐了起来,擦了嘴角的血,看了看她身上正在愈合的伤口。

清圣随手理了理头发,低头开始轻轻掰开尔睿紧紧拥着她的双臂,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净身咒下又仙风道骨。

“不啊,既然注定要死,本尊希望她死得瞑目。”她淡淡地笑了笑:“毕竟是我的义妹啊。”

“一个欺骗义妹去死的人说这话,我可一点也不敢信。”

“在她眼中我与她永远于黑暗里相聚,也是一种意义上的真相啊。”清圣发表着歪理邪说,带上一丝冷酷:“骗她到死,就是没骗。”

司长大笑,仰头看着她半晌:“对对……你可会骗人了……”

“在你那个徒弟眼里你够清冷,是不善关心但爱她的师长;你朋友的眼里你高傲自负又冷淡;到了尔睿这里,你又不着痕迹地转化成冷酷伪善的美人姐姐……你让她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啊。”

她伸手为清圣鼓掌,赞叹地看着她:“环环不露声色,骗走了所有人的死心塌地。究竟哪个是你,究竟你喜欢谁?”

尔睿就从未想过清圣除了来找她竟然之前还去解决完了寻央和夫诸。她们同时发难时间紧迫,四个地点天涯海角,以所有人的世界观来说,她们都不会天马行空地想,清圣去了三千镜,立刻到了梦林,在夫诸散灵之后一秒钟出现在大陆另一岸结界丛生的十里莲。

但只有司长会考虑清圣是不是有这个能耐做到这些匪夷所思,并且用了某些手段看见了她在面对其他两个人时的一举一动。毕竟她和清圣境界相似,眼界更开阔。虽然她做不到,不妨碍可以假设。

“本尊并未骗任何人啊。于寻央本尊尽师长之节,于夫诸本尊遵友朋之道,于尔睿本尊寻长辈之义。是她们自己胡思乱想,关我何事?”又想了想:“不过,她们会开心,就足够了。”

说完,清圣转身轻笑:“本尊不容易来一趟十里莲,你为我准备了好酒吗?”

“你以往连茶都少喝……”司长挑眉,狐疑地说了一半,清圣转身向她的寝宫走,熟门熟路地摸进了酒窖,进去一会带出一罐,揭了封倒出一杯。

司长沉默地跟在身后,见她面不改色地把那灵药泡成的烈酒一饮而尽,喉咙痒了一下:“递给我一点?”

清圣拒绝:“你还有那许多。”

司长不退:“我就想要喝你的。”

清圣看了她一眼,忽然舒展眉目一笑,伸手拉着她的衣领向下,渡酒而去。

“唔?”司长诧异了地缩小了瞳孔又瞬间笑意盈盈,咽了酒。良久退开,退开之后又是舔唇又是咂嘴:“这是做什么?”

清圣调整呼吸、轻舔因为被撕咬和沾染酒精而火辣辣的嘴唇,好整以暇地冷笑:“你不就这么想的吗?”

司长受了一噎,却脸色不变:“所以……你也要像对付她们几个一样,给我‘我想要的’了吗?”

“不可能。”清圣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要我。”

司长有些不习惯清圣如此直白的一面:“你说些什么呢……”她摇摇头:“她们也是啊。”

“不一样,她们是压在我手下想要我,随我给的。”清圣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却难打发……你制不了我,可惜同时我也制不了你。”人一生的敌人不会是强过自己太多的,自然不可以是弱于自己太小的。像司长清圣这样的旗鼓相当,任何一方落于下势,都是她们的狂欢夜。

“所以我没那个荣幸吗……”司长听完心里自然愉悦,却仍旧满脸遗憾。

“知足吧。”清圣浅笑:“否则你也想被认真地‘解决’掉吗?就算开心……一辈子会接触不到真相。”她说完,摆手向外走了。

司长拉长声音:“去哪儿?”

清圣说:“梦林、七绝天收归三千镜,本尊总要安排好朋友和义妹的势力……”

司长说:“你这么乱来,这天下明暗的战争会更乱的。”

……清圣转头,说了一句话:“本尊期待它乱……想了千年了。”乱中求变,变中求的是鼎力,是绝杀。

司长眼睛亮了亮,宿敌般的默契:“胃口如此大?”

藏下了三地,光明之中没了夫诸尔睿,黑暗之中种下了一个全盛的寻央,天平更加陡峭……她又静静蛰伏在“人神”之中,图谋着渔翁得利、黄雀在后、或者取而代之。

一切为了力量,从来没有变化的,她入道时的野望,就是脚踩诸神。

然后她偏头问:“入局吗?”

不同于其他三人,清圣从未对司长表现出缠绵,反而坦坦荡荡地邀请她和自己或为敌或为友……在天道之下逐鹿她们的修道之路。于对手或朋友,她的做法都给了司长极大的满足:“除了我,谁陪你玩呢?”

“当然。”她自娱自乐问:“所以……你这个骗子,究竟是喜欢谁呢?”根本没有期望清圣回答。

清圣的背影也果然消失,只是消失前留下一句飘飘的尾音。

……

十秒钟后,司长从定定地远眺中收回视线,以手握拳,试探自己突兀乱掉的心音。

……

清圣说:“配得上和我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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