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壕无人性

乔醒猛然睁开眼。

天已经亮了，晨曦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照在乔醒湿润的眼角。

他像某种小动物蜷缩在床上，掌心轻轻放在自己的左胸膛，过于急促的心跳砰砰砰作响，是前所未有的急促。

乔醒的脸红彤彤的，像是喝醉酒一般，他小心翼翼用手遮住自己的眼，在人为制造的黑暗中，他想要再回忆梦中的那个吻。

事实上乔醒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个吻，他什么也看不到，宛如献祭的羔羊，闭着唇，尝到的是血的味道，和温柔到让他想要落泪的触碰。

＊

二月二十九号。

江伏臣进入直播间，为《音帝》宣传造势。

他没什么直播经验，美颜都不知道要从哪里点开，早早蹲守在直播间的江粉们怂恿他点开美颜特效。

【听我的，把大眼瘦脸磨皮开到最大！】

【不不不，听我的，哥哥你快去点“蝴蝶飞来”的特性，你用了肯定是花仙子本仙！】

【不，哥哥得用“生日快乐”特效，哥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祝哥哥天天开心！】

【祝哥哥二十四岁生日快乐！二十四岁的你经历风雨更加成熟有担当，希望你能坚持所爱，自信美满（爱心.jpg)】

弹幕和谐友好，江伏臣在一堆名字中试图找到乔醒的身影，还未等他认出那个是乔醒时，直播间内突然涌进一批不速之客。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无脑的粉丝，不要在垃圾桶里找偶像好吗？你们知道江伏臣滥用善款吗？】

【真丑，这么丑为什么不开美颜？】

【江伏臣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出名后从不回母校探望师生，一次同学会都没参加过】

【这么烂的人为什么还有资源？肯定是上面有人】

江伏臣看到这一大片黑评面不改色，他低头捣鼓着直播间的弹幕设置，看看能不能屏蔽掉这些水军的弹幕。

屏蔽关键词设置“同学会”、“母校”、“丑”，应该就差不多了......

直播间里，江伏臣低垂着眼，他没有什么表情，冷淡精致得像一座活雕像，结合不堪入目的弹幕，在粉丝们的眼里，江伏臣的身上好像散发出冰冷灰暗的气质。

虽然江伏臣本人并没有心灰意冷，相反，他在设置屏蔽关键词时，还想到巧克力已经做好，应该写什么卡片配巧克力这种事情。

难受？

他为什么要难受？高成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几天了。

内心波澜不惊的江伏臣抬起眼，重新看向直播间的弹幕，然后那双仿佛天崩地裂也淡然依旧的凤眸终于出现一丝错愕。

只见直播间充斥着打赏播报。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留下了一个怦然心动】

【土豪土豪，这是我对你的心心相印吗】

【小妖精，看我对你好吧，抱着相濡以沫来找你】

……

【“江湖骗子”赠送主播“江伏臣”怦然心动*1000】

【“江湖骗子”赠送主播“江伏臣”心心相印*1000】

【“江湖骗子”赠送主播“江伏臣”相濡以沫*1000】

层出不穷的“爱心”、“热吻”、“钻戒”特效如遮天蔽日般覆盖住所有的恶评，华丽的特效几乎要亮瞎众人的狗眼。

粉丝群里的大家全部都惊呆，秋月寒江不可置信道：“我随便算了一下，恰恰这是一下子就砸了七八万进去了？”

江淹梦笔：“这是手抖不小心多按了一个零吗？”

江山如故：“恰恰疯了......他居然现在还在砸！”

乔醒是疯了。

他藏在剧组附近的车上，守着自己做好的生日蛋糕，就等时机恰好的时候，带着蛋糕去给哥哥送生日祝福，结果他一打开直播间，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

妈蛋这群人究竟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什么叫哥哥滥用善款！当年捐的那笔钱哥哥明明一分也没用，全部都退回去了好吗？！

如果不是这样，哥哥至于在沙娱那里签卖身契吗？！

什么叫狼心狗肺？如果不是当时那群人搞得骚操作，又暗中举报哥哥，又让哥哥在母亲刚病逝不久的情况下，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表被救助的感言，哥哥至于这么多都不回去参加同学会吗？！

说起真正的垃圾，难道不是高成舟那个狗逼吗？他弄伤哥哥的手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呢！他倒好！居然在哥哥生日加上宣传新剧这天出来刷存在感！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乔醒两眼一黑，分分钟就要气到昏古去了，他恶狠狠咬了一口巧克力，打赏到一半下场激情骂人：

【狗屁，我可去你妈的，我家哥哥是神仙下凡，天底下谁能藏得住我家哥哥这样的神仙！哥哥演戏是来造福普罗大众的，不是让你们一群脑残来黑的！】

作为打赏金额超过十万的土豪用户，他的弹幕一个字比普通用户十个字加起来都要大，不光大，还是彩色的，还会转圈圈的特效。

用这种氪金弹幕骂人时，乔醒不禁生出一股自己踩着七彩祥云下场救哥哥的错觉，简直一秒爽到。

“别打赏了。”乔醒正在激情骂人时，就听见江伏臣的声音，他略显心虚地隔着屏幕和江伏臣对视。

发现自己巨大无比的弹幕挡到哥哥的脸后，乔醒赶紧停止发弹幕的手，乖巧看着哥哥。

直播间里的江伏臣没有化妆，神情有些无奈，在乔醒粉丝滤镜十层的眼里，简直就像名利场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仙子，说的每句话都是金科玉律。

乔醒小鸡啄米般乖巧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江伏臣看不到他，于是准备发弹幕表示忠心。

然后......

他看到密密麻麻打赏消失后，重新又变得乌烟瘴气的弹幕，而且这次这群憨批说得更过分了：

【啧啧啧，江这是在为自己金主的钱心疼吧，金主给你砸了这么多钱，不知道晚上要多卖力才能还回来】

【对着这张丑脸，金主居然还有兴致下嘴，看来是真爱了】

【祝江伏臣和他的金主锁死】

【金主的眼光不太好啊，金屋藏娇怎么就选中江伏臣了呢？而且才打赏十万就停手了，未免太过小气了】

乔醒：“......”

我不气我不气谁气谁是小垃圾，我怎么会和这群憨批一般见识呢？我一点也不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去他妈的！

乔小少爷瞬间爆炸，将钱火速充好，把打赏数量拉到最大值后选择打赏！

五彩缤纷花里胡哨的打赏特效瞬间炸裂，淹没了所有的恶意弹幕，乔醒以绝对的优势，站在氪金的顶端指点江山道：

【我名下有十几家公司，你们猜猜是哪家藏了我的哥哥？！】

【妈卖批！黑子都他妈地给我爬！！！！！！】

硕大的七彩鎏金弹幕在直播间飘来飘去，留下梦幻的残影，乔醒按完最后一个感叹号，像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胜战一般，昂首挺胸，长抒胸口的郁气。

“啊～～～”乔小少爷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还没陶醉多久，就听到了江伏臣声冷如冰指名道姓的低音：“乔醒。”

“够了。”

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瞬间瞪大，乔醒的脸上浮现出上课开小差，却被老师点名的惶恐无措。

乔......乔什么？乔醒？

哥哥居然能把我的网名和真名联系在一起？

靠，我好感动......

等等，这好像不是重点。

乔醒后知后觉地对上那狭长的凤眼，隔着屏幕，他好像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压抑。

也许是因为强行压抑的怒火，又也许是屏幕上还未完全消散的礼物特效，点点星光洒在那双黑到极致的凤眸上。

几乎面无表情的江伏臣仿佛是由璀璨星光和斑斓金粉勾勒而出的天神，凤眸威严又惊艳。

江伏臣出现在这小小的直播屏幕上，把直播画面衬成了壁画的景象，高贵美丽，遥不可及。

当直播画面骤然漆黑，显示主播结束直播时，乔醒才傻乎乎地意识到，哥哥好像、可能、大概......生气了。

那不管黑子怎么辱骂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哥哥，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了火。

......仙子发火的样子也怪好看的。

呸呸呸！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他把哥哥惹生气了吗？！啊！这该怎么办啊！

乔醒焦急地打开粉丝群，想要向大家求助，群里也炸开了锅，都是大家恰柠檬的酸言酸语和想要抱土豪大腿的认亲宣言。

江淹梦笔：“我被恰恰的豪气闪瞎了狗眼......”

秋月寒江：“我枯了我好自卑，我也想给江哥这么打赏但是我没有钱qaq”

江山如故：“江哥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一直不喜欢我们给他花钱，恰恰这次砸了多钱，我的天啊有没有破百万？”

江淹梦笔：“直播平台恐成最大赢家。”

乔醒正在编辑“惹哥哥生气了该怎么认错”的求助消息，看到大家的话后，想起之前他给哥哥的马甲沉浮打赏时，哥哥加他企鹅来找他，好像也是说不想让中间商赚差价。

呜呜呜呜我为什么会在哥哥的同一个雷区踩两遍啊？！

正当乔醒哭丧着脸时，突然看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江伏臣发来的。

——“位置共享，我来找你，或者你来找我。”

乔醒：“？？？”

乔醒：“！！！”

啊啊啊啊啊关于把哥哥彻底惹毛到要上门来找我这事该怎么办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