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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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关珩那双陡然阴沉下来的眸子乍一对上,凌友友便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恍然想起那次关珩把他堵在餐厅的洗手间里暴揍一顿的事情。
宴厅里的人还是很多,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偷笑着打量蹲坐在地上的凌友友,全然没有许旻还在的时候那种紧张氛围。
凌友友气得发疯。
他没办法忍受被人用那种轻蔑的目光审度和讥笑,他在和许旻在一起之后便发过誓,永远不会再让嘲笑过他的人将他踩在脚下。
关珩不过是个学生,看着高大而已,能有几分力气?
凌友友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迹,抓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抬腿朝已经背对他的关珩冲了过去。
“哎?凌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一道属于御姐的声线从斜后方传来,正好给关珩提了个醒。
他抱紧宫渝直接快步朝横向走了两步,果然下一刻,没刹住车的凌友友一头撞在了电梯门上,痛得当场躺在地上,捂着发出剧烈撞击声的膝盖缩成一团。
这个动静,不骨折也够他瘸上十天半个月。
关珩低头看他,勾着嘴角冷笑一声,然后从凌友友的身上跨过去,径直来到刚刚给他提醒的女人面前。
“谢谢姐姐。”
秦曼一袭殷红的落地长裙,纤白手指拨弄着深栗色的大波浪,大大方方地朝关珩摆摆手:
“哈哈,不客气。”
关珩拢拢宫渝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抽手去按电梯,期间还不小心踩到了凌友友的手指,他惶恐状:
“哎呀,抱歉啊凌先生,我没看到您,怎么躺在这里,地上不凉吗?”
凌友友扭曲着一张漂亮的脸,痛得骂都骂不出来:“……”
“笑死,脑子还没眼睛大,就敢出来算计人了。”
秦曼优雅地向给她倒酒的服务生道了声谢,擎着高脚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凌友友。
她之所以敢这样不顾后果地讽刺凌友友,是因为她承受得了凌友友背后的资本力量。
秦曼在圈里的地位是连贺冠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她色艺双绝,为人大度,多年来背后一直都有众多金主不求回报地默默扶持,虽然年过三十,但看上去仍旧有着少女般的率真纯良。
就连除了宫渝对谁也不感兴趣的关珩,对她的印象都还算不错。
关珩道了谢,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秦曼却突然叫他,“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姐姐?”
关珩心下一沉,回避她的问题,侧头反问。
“你认识关羿吗?”
秦曼捻着裙摆朝关珩踱步过来。
她的声音不大,但毕竟全场的焦点就在他们这里。
艳压圈内一众小花的三金影后,背靠金主一脱成名的漂亮小男星,绯闻缠身这两年却突然性情大变的顶流影帝,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长相却足以秒了圈内大半鲜肉的神秘少年。
这样的阵容很难不被人注意。
被别人当成笑柄的凌友友此时恨不能让自己立刻昏过去。
原本和许旻定好的计划彻底被毁掉,只能呆愣愣地躺在原地等待有人来把他弄走,自然没心情去听秦曼和关珩说的那些废话。
“关……羿?”关珩作思考状,然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是那个关氏集团的总裁吧?”
秦曼打量着他的脸,点点头。
“谁能不认识关总呢,”关珩咧嘴笑笑,“我市十大杰出青年呢,是值得我们青少年学习的榜样。”
除了爱打弟弟这一点之外,还是比较值得年轻人学习的。
秦曼刚要提醒关珩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关珩却先她一步说道,“姐姐,电梯来了,我先带宫渝哥离开了。”
在圈里阅人无数的秦曼已了然于心,她捂着胸口项链,低头好心提醒凌友友,“凌先生,自求多福吧。”
“滚,给我滚远点。”凌友友咬牙骂道。
秦曼不与他计较,挑挑纤细的眉梢,轻笑着端起酒杯走远。
谭方从宴厅门口快步进来,四处找了一圈儿后,才在秦曼似笑非笑的指路下找到了凌友友的踪迹,忙大步跑过去。
“凌先生,不好意思,总裁回公司有急事,让我过来接您回家。”
谭方知道凌友友爱作妖爱撒娇,以为他躺在这里是在等许旻回来亲自把他弄走,便想也没想地将人抱了起来。
“啊——!我的腿!混蛋,滚!别碰我!”
凌友友痛得大叫起来,反手去抽打谭方的脸,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愤怒。
宋萋从对她阿谀奉承的男人堆里抽身出来,走到围观人群边上,不轻不重地补上一句,然而为时已晚。
“哦对了,凌先生好像骨折了。”
听到这句话,谭方脑袋里只有许旻会如何惩罚他,而并没有注意跟他说话的人是谁,质问脱口而出。
“你怎么不早点说?”
宋萋和秦曼对视一眼,只觉好笑,“你也没问啊。”
谭方:“……”
深夜,救护车浩浩荡荡地把胫骨骨折的凌友友带回医院,谭方提心吊胆地拨通许旻的电话,跟着上了救护车。
宴厅里仍是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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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缓缓上行,关珩把宫渝暂时抵在电梯轿厢壁上,抽手扯松自己颈间有些限制活动范围的领带,随后又将人抱紧,眯着眼睛琢磨着许旻其人,和这场险象丛生的酒会。
他暗自庆幸自家大哥除了狗什么都不喜欢,如果不是必要出席的场合,也一向不愿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这种宴会请柬自然更是从来都不接受。
想到这里,关珩不由感叹了一句关羿的睿智英明。
“……呃……”宫渝苍白的手指轻颤着抓住领口,脸色越来越红,难受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好冷……”
“很冷吗哥哥?”关珩把人放在地上,迅速脱下西装外套,将不住颤抖的宫渝严实地包裹在衣料里,“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暖和了。”
“好热……”宫渝被温暖包围了片刻后,竟又不满意起来,嘟囔着去拽衬衫上的领结,“难受……”
关珩喉结滚动,像做了亏心事般地慌忙移开视线。
他给宫渝戴好了口罩,遮住那张此时被任何人看到都会愣神的面孔,紧了紧抱人的双手,抬腿迈出电梯,轻车熟路地穿过酒庄地上九层的空中花园,径自朝楼后走去。
酒会所在的恒铭地产并非只有孤零零的一座酒庄,它的后身就是一栋巍峨的酒店,专门为这些所谓的上层人士留有一些尊贵的私密空间。
而至于做些什么,那就不是他们有资格好奇关心的事情了。
关羿虽然从来没来出席过酒会,但挡不住恒铭的老板惦记他,上赶着派人送到关氏一张终身免费入住的金卡,日日期盼着关羿能有一天大发慈悲来他这里赏赏光。
关珩迈进酒店大堂,碍于怀中急需处理的宫渝,他来不及考虑太多,直接报了关羿的名号,惊得大堂经理反复追问了好几遍,确认他身份属实后,才颤抖着嘴唇给他介绍房型。
“关,关先生,敢问……敢问您是关羿先生的什么……”大堂经理问了一半,突然觉得自己冒昧了,既然能核对上关羿信息,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于是迅速改口,“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我们酒店的特……”
“顶层的,人少的。”
关珩打断他,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要求。
在大堂经理的执意尾行下,关珩被两位安保人员一路护送到了电梯门口,他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跟随,顺带给宫渝扯下了口罩,迈进轿厢。
电梯缓缓运行,关珩将宫渝宝贝似地拢在怀里,轻轻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
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抱着一个身高几乎与他不相上下的成年男人走了这么远,多少还是有些吃力的。
关珩垂下乌黑的长睫,目光温柔地落在宫渝的脸上,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头亲在他的眉心。
紧接着,宫渝便睁开了眼睛。
关珩慌了神,忙解释道,“哥哥,我不是……因为我……”
宫渝那双微醺的眸子仿佛浸了水,亮晶晶地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关珩回望着眼前两汪清澈见底的眸子,停住无用的解释,开口道歉,“……对不起哥哥。”
他静静地等着宫渝的斥责,没想到却被宫渝突如其来的呕吐声打破了沉默。
“唔……呃……”
关珩皱紧眉头。
吐的这么厉害,胃里肯定难捱得要命。
他烦躁地看了眼才上升到一半的电梯数字,不禁暗骂自己多事,竟然选了那么高的楼层,无形中又增加了对宫渝身体的折磨。
出了电梯去往房间的时候,关珩看到了很多来不及进屋便开始在走廊里忙活起来的男男女女,厌恶地移开视线。
旋即又想起了宫渝叮嘱他的话。
“要是有人做不雅的举动你不要看,别学坏。”
关珩看向阖着眼睛的宫渝,一阵心酸。
他这么干净单纯,这么多年浸淫在如此污浊的环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从宫渝的肚子上拿起刚刚顺手放在上面的房卡,关珩刷开房门。
屋内的灯亮了起来,关珩抱着宫渝走到最里面的卧室,把他轻轻放在被子上躺好,然后走进浴室打湿毛巾,打算先给宫渝擦一遍,等他舒服些了再帮他洗个澡。
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关珩皱皱眉头。
他并不想接,毕竟刚刚就是因为接电话才错失了保护宫渝的机会。
于是他置若罔闻地继续搓洗毛巾。
可打电话的人却好像十分执着,势必要让他接通一样坚定。
关珩无奈,只能草草擦干双手,掏出手机,语气不善:“什么事。”
“二哥二哥,我呀我呀,是我呀,”关澜欢快的声音仿佛身体里时刻都在流动着鸡血,“二哥你在哪里呀?”
关珩把手机屏幕放到眼前,再次确认了一边来电人确实是他大哥没错,可怎么接起来是关澜的动静?
“我在……”关珩朝浴室外看了一眼,见宫渝还窝在枕头里老老实实地睡着,才继续说道,“关你屁事。”
“二哥,大哥得罪人了,现在正在办公室被威逼胁迫。”
关澜寥寥数语,却让关珩的呼吸瞬间凝滞。
他们关氏虽然说不上是富可敌国,但不可小觑的实力在京海市应该还没有敢公然与关氏为敌的企业,加之关羿行事低调,性情温和,在待人接物的这一方面上做到了极致,很难招人怨恨。
“得罪谁了?”
关珩本就性格稳重,更何况面对着不经世事的小弟,他更不能表现出慌乱。
“就嘉许集团的那个臭傻逼,”关澜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走路,“二哥,我挂电话切视频给你看。”
关珩捏着屏幕等关澜再度打过来。
许旻这个狗东西,倒真是会恶心人,得不到的就来找对家麻烦。
属实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二哥你看。”
关澜的大眼睛出现在镜头前,贴脸贴得极近,以至于关珩除了他毛茸茸的睫毛什么都看不到。
关珩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动怒,咬牙说道:“你他妈让我看他妈什么他妈玩意?”
“嗷,搞反了,哎呀二哥你不要发脾气嘛,你是不是有什么着急解决的事情呀这么狂躁,你得多喝点水,水能养人……”关澜像个老太太一样,嘴碎个不停,边念叨着边调转摄像头,“喏,这回好了。”
关珩眯着眼睛看过去。
“关总,这块地皮我早就明确表态过,它最后只会属于我。”
许旻翘着二郎腿,上身前倾,声音里满含着威胁。
“下面为您转播关氏集团总裁关羿的嚣张发言。”
对关羿此时对峙着的瘟神,关澜似乎并没有特别担心,笑嘻嘻地给镜头换了个方向,朝着倚在沙发里的关羿。
“哦,我还以为……”关羿挑挑眉,推推鼻梁上的蓝光眼镜,悠然靠向身后的宽大椅背,也翘起二郎腿,“地皮这玩意儿,谁钱多,谁手快,就是谁的。”
许旻气极:“你!”
面对和他同样年纪却已经继承了全部家业的关羿,许旻说不自卑是不可能的。
他一早就相中了京海市郊区的一块地皮,打算买了来给家里老爷子当做生日惊喜,让老爷子知道他并不是没有大作为的纨绔子弟,可这一切都被关羿从中搅和,让他彻底丧失了被夸赞的机会。
“喝茶啊许总,”关羿颇有礼貌,接过方特助泡好的茶,在桌面上推给了许旻,“尝尝。”
许旻不怵他,论家庭实力双方都差不多,他活在老爷子的庇佑下,也没觉得自己比关羿差到了哪里,便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吧唧吧唧嘴,皱眉问关羿,“这他妈什么味儿啊?”
关羿明朗一笑,“为了迎接许总,特意差人泡的玛咖。”
关珩在手机那头一下笑出声来。
他还不知道他哥侮辱人还有这一手。
曾经有个名模跟许旻高调拍拖过,分手后在微博上用煮烂了的金针菇内涵许旻,这条热搜还因为第一次挂了商界人士的私生活而久居不下,任凭嘉许集团砸了多少钱,也还是让这条新闻在热搜上待了半个月才被撤掉。
所以这场恋爱谈得许旻可谓是大伤元气,后来便再也没有跟女人交往过,包下了想要傍住他身家、甘愿跟他在一起时候用玩具的凌友友。
因此,还有一段时间网上有传言说,凌友友这辈子的演技,估计只给了许旻一个人。
许旻脸色陡然变黑,咬牙切齿,“关羿,你他妈什么意思?”
关羿笑笑,“我就是想请许总喝喝茶啊,能有什么意思?再说,不是许总主动来我这里的吗?”
今晚抢下这块许旻惦记了良久的地皮,关羿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傻逼一定会来找他,相对方特助的紧张状态,关羿的表现则极其的云淡风轻。
他虽然也不敢得罪与关氏实力相差无几的嘉许集团,但是区区一个傻逼小纨绔,他还没那么放在眼里。
弄不死他,恶心死他也够了。
“给他弄点他需要的东西,把他打发走好了。”关羿如是说。
方特助领命而去。
关羿毕竟是专业的总裁,就算遇到足以令人拍案大笑的事情,无论多好笑他都不会笑。
除非忍不住。
所以当方特助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大袋精品玛咖时,关羿差点当场笑出支气管炎。
许旻吃了瘪,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似乎是在以此来表示自己并没有服用玛咖水,他恶狠狠地盯着关羿的眼睛,满面怒容,“关羿,你他妈给我等好了。”关羿大大方方地朝他摆摆手,笑着说:“收到。”
许旻朝门口的盆景用力踹了一脚,转身夺门而去。
“把办公室的视频剪了声音打上薄码发网上去,”关羿喝了口面前的温茶,惬意地倚在靠枕上,“标题就叫……”
他寻思了一会儿,转头看方特助:
“震惊!某身患隐疾总裁误饮玛咖水,竟不慎触及伤心事,踢翻无辜人士盆景后,暴怒离去。”
方特助点点头,“好的。”
一番在关澜口中关羿被“威逼胁迫”的谈话就此结束。
关珩靠在洗手台上,握着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里一脸尴尬的关澜。
“小畜生,你有没脑子?”关珩板起脸。
关澜才十六岁,正是逆反期的时候,总喜欢用夸大事实的方式来博取家长的注意力。
就像是一群小孩子在外面玩,有人第一个发现下雨了,就会不顾一切地拼命高声呼喊,用叫破喉咙的方式来彰显自己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殊不知家长已经暗暗握紧了拳头,意图暴击到熊孩子身上,以慰自己嗡鸣不断的耳膜。
关珩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他的拳头已经很in了。
关澜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忙嘿嘿笑了起来:
“二哥,我看你脸色不好,你可得抓紧休息啊,我前几天看新闻,有一名研究生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我当时就想到了二哥你,我实在太担心你的身体了,为了学业和家庭付出了双倍的操劳……”
“小崽子,把我手机还我。”
只见视频里的关羿大步朝关澜走过来,一把捏住他的后颈皮,看到视频里的关珩,指着他骂道,“他妈的,他都快近视了你还让他看手机!”
关珩委屈:“……他打给我的。”
自家亲哥狂怼许家无能废物的直播现场完美收官,关珩满意地将手机揣回裤兜,重新打湿了毛巾,走出浴室。
宫渝仍趴在床上,呈现出半梦半醒的状态。
在被下药和过度摄入酒精的双重暴击下,宫渝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和刚出生的小猫崽子差不多大,关珩只能半跪在床边俯身凑近他的耳朵。
“刚刚……不好意思啊……唔……等我睡醒了就给您洗……”
宫渝吐得关珩整件外套都是污渍,自己却并没有被波及到分毫,所以心怀内疚,整个人即便昏昏沉沉的也还不忘轻声道歉。
毫无纰漏的逻辑链让关珩忍俊不禁。
还知道睡醒了之后再洗呢。
好可爱。
关珩去端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给宫渝漱了口,又去装了杯新的,喂他喝了点,醉酒的人看上去总算舒服了不少。
宫渝的脸色酡红,衬衫最顶上的扣子也被他因为闷热而解开了一颗,脑袋软软地瘫倒在枕头上,阖起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你这件衣服贵不贵……我一个小演员赔不赔得起……”
关珩拿着毛巾替他擦额角的冷汗,低头在他耳边笑着哄骗他:
“怎么不贵呢,这可是我哥送我的礼物,你要是赔不起,就以身相许好了。”
没想到宫渝听完这话,突然挣扎着坐直身体,虽然还是软绵绵的样子,但相比之下看起来有了几分力气。
只见他手脚并用地朝床的另一头爬去,随即盘起双腿开始打坐,双手合十在胸前,摇摇那颗被折腾得炸毛的脑袋:
“……离我远点,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关珩:“……???”
这么清心寡欲,那当初还搞什么金丝雀海选大赛。
“哥哥,我先帮你把脏衣服放到浴室,省得穿着难受。”
关珩朝宫渝走过去,顺手把脖子上碍事的领带扯了丢在床侧,一屁股坐到宫渝身边,伸手去握他的手腕。
宫渝吓了一跳,大力拍开他的手,力道丝毫不亚于抽在许旻手背上的蛮劲,抱住自己朝后退去:
“你就算得到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的。”
关珩无语凝望:“……”
关珩已经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低头在掏手机,可宫渝却神志不清,仍旧在和空气搏斗,一不留神,整个人从床边一歪,猛地栽倒在地上,摔得扑通一声。
醉酒的人几乎感受不到痛,只觉得摔到的脑袋有一丁点的不适感,捂着擦破渗血的手腕茫然地坐在地上。
可相对来讲倒也老实了不少。
这可把关珩心疼得不行,他只看了一眼手机,宫渝就从床上掉了下来,而且又搞出了新伤。
关珩只觉得自己像个监护失职的父母一样不负责任,心里内疚得要死,把宫渝抱到稍矮一点的宽大沙发上坐好,摸摸他的脑袋:
“乖,听话,不动哈,我查查怎么给你解药性。”关珩说得轻巧,准备在搜索引擎界面打字的手指看上去也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然而落实到屏幕上,跃跃欲试的思维突然没了方向。
归结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从未有过经验的纯情小学叽,向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只能茫然地看着宫渝一脸难捱地蜷缩在沙发上,包裹着小巧喉结的薄薄皮肤已经被他自己用手指搓得通红。
搜索关键词应该是什么?
“对了,是被下药,”关珩犹如醍醐灌顶,解锁手机查找相关资料,“中了春……”
屏幕上瞬间闪过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在线发牌小广告,在网页界面里的跳动节奏和关珩的羞耻感达到了同一频率。
他脸色发红,又逐渐发黄。
上面说,宫渝现在的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办法——
一个是真刀真枪,另一个就是……
帮他手冲。
关珩把拇指压向人中,深呼吸了几次。
他实在担心自己在帮宫渝的途中,自己就提前厥过去。
月光在云层里上下翻涌,分不清动的是月亮还是云。
几次下来,关珩累得浑身是汗,舒展着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右手,抬腿朝浴室走去。
柔和的水线漫过关珩的指缝,带走滑腻的肥皂泡沫,争先恐后地钻进下水道。
关珩眸色晦暗。
宫渝软绵绵的,嘴巴很软,声音也很软。
关珩在冷水下面冲了将近二十分钟,直到指尖都皴了起来,才裹上浴袍走回卧室。
正好迎上靠在腰枕上的宫渝朝他望过来的迷蒙双眼。
关珩还当是他清醒了点,忙走过去扶住他的后背,拿起床头他准备好的温水递到宫渝唇边:
“哥哥,怎么样?舒服点了吗?”
只见宫渝推开水杯,抬手覆在关珩的脸上,勾唇轻笑:
“现金还是支票?反正,爱,我是肯定给不了的。”
关珩:“……”
他有正当理由怀疑许旻灌的不是X药,而是致幻剂。
宫渝的身上还穿着衬衫,领口有许旻灌他酒时留下的酒渍,泛着白柠檬和葡萄花蕾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这个味道配宫渝。
再好不过了。
关珩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去冲个冷水澡。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关珩也累得不行,只想赶紧帮宫渝洗个热水澡缓解病况,然后尽快休息。
“哥哥,洗个澡吧?”
关珩用毛巾胡撸着头上的水珠,边说边朝大床的方向走。
宫渝仰面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光溜溜地逛着各个界面。
关珩好奇他竟然还能有精力玩手机,便不动声色地朝屏幕扫了一眼,顺带凑近宫渝,听听他在嘟囔着什么。
“这套寿衣不错,领口小,还绣了条龙。”
“这骨灰盒好像也挺好,金丝楠木的。”
“和我新买的那块墓碑颜色很搭。”
他见过喝醉酒的人,顶多抱着路灯又唱又跳,逢人就说他多有钱有权,要么就是闷头倒在那里,一觉睡到醒酒。
还从来没见过喝醉了就给自己买骨灰盒和寿衣的人呢。
完了,坏了,脑子坏了。
关珩紧张地从宫渝手中夺过手机,麻利地退出界面,按住宫渝的肩膀,把他塞进被子里:
“马上洗澡,睡觉。”
宫渝还没有恢复意识,任凭关珩怎么摆弄都行,乖巧的模样让关珩没忍住亲了又亲。
洗澡的时候也像只温顺的缅因猫一样,完全不会出现反抗的举动,自此,关珩才顺利地将人洗干净丢回被子里。
躺在床上的时候,关珩猛然想起之前宫渝对他说过的那些稍显油腻的霸总发言。
如果心里没有想过这些事,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
宫渝突然有感而发,一定是在内心里考虑过这些,所以才在醉酒的时候宣泄而出。
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俩的关系,随时都有可能被宫渝单方面叫停?
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关珩早就把宫渝的心性摸得清楚明白。
宫渝和外界所传的谣言并不相符,相反,他是个善良单纯的性子,不肯亏欠人,也极富同情心。
想着第二天宫渝醒来肯定是舒坦的,他倒不如顺便帮帮自己的终身大事。
关珩心里寻思着,手上的动作也就没停下来,扯过另一个枕头,放在已熟睡的宫渝枕边,闭上眼睛凑到他耳畔,像是道歉,又像是述说——
“哥哥,我好像学坏了。”
他想留在宫渝身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关珩侧过头,借着月光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男人。
他完全可以趁人之危,然后第二天栽赃给酒后乱性。
到那时,即便宫渝要与他毁约,他也可以用关氏集团的法务来让宫渝血本无归,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身边,变成反被圈养的金丝雀。
但关珩不想。他爱宫渝。
他想跟他结婚。
想让宫渝在真正爱上他的时候,再用爱来叠加他们的爱。
.
夜里寂静无声。
窗外的月光隐进厚厚的云层。
宫渝昏昏沉沉地坠入无边梦境。
得罪了许旻的生活还是要照常继续。
宫渝日复一日地拍戏、受伤,被许旻在片场截住,堵进角落里暴打。
“你为什么动友友?”
许旻狞笑着捏住宫渝的脸,虽是问句,但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放……放开我……我没有动他……”
宫渝不再软弱,努力挣开许旻的桎梏,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那张近在眼前的脸。
他的指尖都是血,分不清到底是许旻的,还是他的。
“我是正当……正当防卫,你……你没资格……咳咳咳……代替法律对我……动手。”
宫渝的胸腔疼得厉害,微微弓着腰,不断咳嗽。
“那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
许旻迅速换了只手,猛地钳住宫渝的脖颈。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掐得宫渝渐渐失去气力,神志恍惚起来。
许旻似乎很享受自己把宫渝掐得疼出了哭腔,歪着头慢慢欣赏。
突然,一阵大力掀翻了许旻,宫渝得到了新鲜的空气,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没成想却又被揪着衣领怼在墙面上。
“轮到我了。”
是景霑。
景霑要来打断他的腿了。
宫渝捂着被掐得极痛的脖颈,下意识就想要逃。
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景霑便拎过一根足足有他小臂粗细的棍子,便不由分说地重击在宫渝的膝尖、腰际、胸腹——
“!”
宫渝疼得没办法再发出声音,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背后的分毫暖意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缓缓汇集在一起的温热血泊。
画面一转,宫渝已经被医护人员抬在担架上,疾步穿行于医院冷白墙壁所覆盖着的走廊中。
他们把他挪到手术台中央,随后一根足足有中指长的麻醉针横在宫渝眼前。
“……不……不要……”宫渝被用力捂着嘴巴,盛满恐惧的眼眸汇聚起泪光扑簌而下,他无助地摇着头,失去镜框庇佑的眼睛神色茫然,艰难发声,“……拜托……不要”
“胃癌晚期,救不活了,”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目光冰冷,像是机器般无情,“询问一下患者家属是否同意捐献遗体用作科学实验。”
“我……我还没死……”宫渝呜咽着掉下眼泪,扎着输液针的手轻颤着去抓他身侧那件深绿色的手术服,“拜托……别放弃我……”
“死亡时间下午十四点二十五分。”
“重复一遍,死亡时间,下午十四点二十五分。”
“确认死亡。”
宫渝的身体骤然失重,陷入污水般浓稠的无尽黑暗里。
“!!!”
宫渝倏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地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关珩仍旧躺在他身边,听见宫渝剧烈的喘息声,忙起身握住他的手,皱眉问他:“怎么了哥哥?做噩梦了?”
宫渝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只抬手抹去眼角一闪而过的水光。
他迅速凑过来,一把抱住关珩,眼睛藏进他的肩窝,声音沙哑哽咽:
“让我……抱一下。”
“拜托,就一会儿……”
“让我感受一下,我还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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