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但是。

这确实是夏目做得出的事情。

在见过宗近夏目之后, 就算是斑也不免会想，如果夏目贵志从小的轨迹变得不同，是否会拥有同样的志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带给其他存在幸福。

……哼, 愚蠢。

却并不讨厌。

他们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看着因被肥啾蹭得痒而笑出来, 伸手帮小鸟把对方蹭乱羽毛理顺的宗近, 猫咪老师也不再纠结那所谓冒牌货的事情了。

嘛, 那些测试什么的，看来也不需要进行了。

猫咪老师发出一声长哼, 回答起宗近方才的问题, 却不再抓着目的地的所有权。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o

乡间的风带着自然的气息，触在肌肤上，被人呼吸, 都带着清冽的爽度。

学校的铃声响起时，后山遥遥的能听到。

难得能见到如此的自然风光, 虽说镇子上也有一些带有当地特色的小店，跟各种风光好的地方, 但当宗近问起这些来的时候, 别问他怎么从猫咪老师那张招财猫脸上看到紧皱的眉头的。

那时猫咪老师emmm的思考了半晌，叮~, 给自己导游的身份挽尊, 举手：“我知道哪里有酒喝！”

#

嗯？带未成年喝酒？

宗近挂着微笑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棕色的眼眸就那么看他。

不知是不是被夏目贵志威胁多了，很快猫咪老师就心虚了，嘴硬的嘀咕两句：“人类就是麻烦。”

总之，比起让猫咪老师当导游——或许猫咪老师还知道七辻屋的方位，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宗近自然更想等夏目贵志一道。

倒不是要求人家当导游带他逛, 只是同样身为人类，对风景好的地方，对这一带独特风格的小店，夏目贵志总要对这方面清楚一些。

哪怕是去森林里介绍妖怪朋友，那也比猫咪老师靠谱。

再加上这里自然风光这么美，如果就这样弃之不顾岂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在県立古内高中的附近闲逛，游玩，就这么悠闲的等待对方放学，也不为是一个好的选择。

“哼哼，我能抓到水里的鱼哦，你能做到吗？”

猫咪老师一爪

子按着大概只有巴掌大的小鱼，一旁的溪流又低又浅，能看到这么小的鱼也相当了不起。

不过这句话可不是对宗近说的。

站在猫咪老师面前被对话的对象，肥啾黑豆眼里满是无辜：“啾？”

宗近把一位从陡坡上掉下来的石头妖怪托着放了回去，扭头好笑道：“它可不吃鱼哦。”

“啾！”

肥啾响应着宗近的声音，或许它根本没听懂宗近在说什么，但对它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小鸟落在宗近的头顶，舒服的落座。

铃声透过空气传来，宗近扭头看向学校的方向，既然身上带着的唯一伙伴肥啾已经落在头顶。

他迈开腿几下就上到山坡上，回首：“走了，猫咪先生。”

猫咪老师打起地上的小鱼，一口就把它吞的连尾巴都看不见。

他几下就跳上山坡，甚至比宗近走得还要前一些。

“……你竟然生吃鱼。”

宗近跟上，一道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只是在想做成熟食会不会更好吃些。”

宗近盯着猫咪老师走路一扭一扭的屁股，这想法有点失礼，可他真的感觉胖的连尾巴都要看不见了。

“那是当然的啊，可是现在不是做不成嘛。带回去都不新鲜了，还不如现在就吃掉。”

猫咪老师说的理直气壮。

“嗯，你说得对。”

也亏得是妖怪，不然正常猫哪里能生吞鱼啊。

他们闲逛游玩的地方也没离得太远，顷刻便接近了校园附近的林道。

这里离校门有一段距离。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正好可以赶上夏目出校门。嘛，也可能会错，你别抱太大的期待。”

“期待……请不要把人说得像变态跟踪狂一样。”

宗近站在林边看向校门口，他伸手拨动了几下头发，肥啾受惊的飞起，在宗近跟它道歉后落在了肩膀上。宗近清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就比刚才成熟多了，但由于局限于打扮，有一种小孩强行扮大人的感觉。

伸手摸口袋却摸了个空的宗近叹息：“真是的……如果中午出门时候猫咪先生你早说要来这边的话，我就把眼镜带上了。”

还

有化妆品。

“嗯？你近视吗？”

“不……是别的用途。”

是用来帮助其他人区分他跟夏目贵志的不同的。

毕竟过来找夏目贵志，他也不想给对方添太大的麻烦，昨天晚上的相遇算是意外，去到藤原家也算意外，两位长辈贴心的不会多说什么，事实上也只是把宗近当做夏目贵志带回来的客人在照顾。

可是学校这种地方总是会有传言的。

夏目贵志因为温柔而敏感，总是理解他人而让自己受伤，宗近想避免任何可能会让对方不适的情况。

至少弄出些区别来……

没有镜子，宗近只能凭感觉最后固了下刘海，把右边的别到了耳后去。

想了想，比起扮成熟好像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他又把刚刚整理好的衣服弄得有些乱，领口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领子让它肆意张扬，衣摆也是一半扎在裤里一半随意搭在腿根处，两边的袖子挽到小臂中部。

最后他将单手插进了兜里，重心后移，调整了下站姿。

看起来简直又酷又拽又飒。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会不一样些。”宗近问这附近唯一一个认识夏目贵志且还会说话的生物。

猫咪老师看着几乎可以说是焕然一新，把他跟夏目贵志摆在一起都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一个人的宗近：“……这是什么阴阳术吗？”

是他对除妖师的概念理解浅了吗？！

“也就是说，还不错的意思吧。”宗近一笑，“我就当你在夸我咯，多谢。”

宗近俯身把猫咪老师捞在了怀里，校园已经逐渐有学生从教学楼走出来了。

o

“夏目！等会有空吗？”夏目贵志从椅子上站起身，边拿起收拾好的书包，就听见西村悟的声音。

“等会要不要一起去山路上骑车兜风？”

“抱歉，今天有点事。”夏目贵志不好意思的微笑。

猫咪老师跟宗近在家里，他完全不放心啊……当然是不放心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可是自高奋勇说当导游，要是把人带不见了咋办。

“是吗？那也没事，不过回家路上也不一起走吗？”西村悟推着北本笃史，好奇的问。

“啊，这个的话……”

那肯定是可以一起走

的。

走在教学楼到校门口的道路上，夏目贵志听着身边人聊天，偶尔被问到也能接上话，直到西村悟突然留意到校门口站着的人。

“咦，那个是……是不是夏目家的猫？”

胖的这么有特色的猫还是很少见的。

北本笃史顺着看过去：“确实好像，嗯？那个是夏目你认识的……”人吗？

他话并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屈膝靠在校门口围墙上的少年怀中抱着猫，头上顶着一只同样胖胖的小鸟。

他右边的刘海别在耳后，清晰的露出眉眼。

由于对方似乎正在跟怀中的猫说着什么，长睫下的眼睛被遮住大半，却能从勾起的唇角看出心情不错。

不知是他们声音太大，还是对方太敏感，就在他们看过去时，那少年抬眸精准的跟他们对上视线。

“啊，抱歉！我先离开一下。”

夏目贵志呼吸都一顿，匆匆跟身边人说完，朝宗近的方向跑去。

西村悟跟北本笃史对视一眼。

那边宗近正朝夏目贵志挥手。

“下午好。”

眼见夏目贵志过来，在宗近怀里的猫咪老师就待不住了。

嗖的一下从一个怀里跳到另一个。

“猫咪老师！早上我走的时候你说什么？”说好的当导游呢，这是怎么导到学校门口来的。

夏目贵志凑近小声道。

“又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要来接你的！”被拎在空中的猫咪老师炸毛，四爪乱挥。

宗近点头，捂着自己有点疼的良心：“猫咪先生带我在那边玩了一个下午。”

夏目贵志顺着望去，很好，是树林里。

他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动作一顿。

“夏目，这是你朋友？”

西村悟跟北本笃史觉得还是应该过来一趟，作为夏目贵志现在的友人，这人不管是夏目的亲人还是家里客人又或者曾经的朋友。

打声招呼算是礼貌性的行为。

“啊……”夏目贵志顿住，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他视线迟疑的移到宗近身上，跟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对上时，这会才反应过来对方身上那在他看来有些刻意意味的打扮。

“你们好，”宗近眨眨眼，“我是夏目的表哥，同样姓夏目……

名字嘛，嗯，直接叫我夏目表哥就好。”

这意思就是不便透露了。

嗯，真没故意占他们便宜，毕竟自己确实就比他们大嘛！

“诶，你是夏目的表哥？这么一看确实长得好像啊！”西村悟本身就比较活泼，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手勾在北本笃史的肩膀，把自己半个身子挂在上面。

倒也是，夏目贵志在学校总是显得有些神秘，对方的家人都是很温和的长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偏向于同龄人的亲友，既然是会到校门口来接人的表哥，那应该关系不错吧？

“您好。”眼见对方辈分要大上一点，北本笃史说话带上点敬称。

“嗯，大家都这么说，”宗近回应西村悟后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来，“别用敬语啊，我不太适应这些，不介意的话把我当同龄人相处就好。”

夏目贵志看得愣神，还能这样？

不过，虽然宗近的模样看上去很镇定，但他也没错过对方撩起的发下，那明显正发红的耳根。

不知是不是不太习惯撒谎，连脖颈那块的肌肤都有些泛红。

西村悟见宗近夏目打扮这么狂野，原先还以为是不太好接近的人，结果刚说两句话，他就觉得对方好温和！这也太好亲近了。

不亏是夏目的表哥！

“那个，要不要一起去玩？夏目表哥应该是第一次来八原吧，去逛逛街道？大家一起热闹点！”西村悟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喂，你的单车兜风呢？

宗近被问到了，扭头看向夏目贵志，企图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愿。

结果正好对上视线，两个互相顾及对方情绪的人一并沉默一秒后，在宗近夏目的率先开口下这么讨论了起来。

“怎么样？”

“可以啊，但要先回去跟塔子阿姨说一声。”夏目贵志原本也是打算放学后带宗近去逛逛的，现在由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就决定了，走吧，首先，目标回家！”西村悟说完率先往前走路。

从学校往外也就那一条大道，这自然是要共路一段时间的。

田沼要背着书包走出来，看到站在校门口处的人，他视线跟随着夏目看到宗近后瞳孔一缩。

这

也太像了，排除掉那些外在因素，这个人跟夏目贵志太过于相近。

实在没法让人不联想到电视机上的那名“夏目贵志”。

他没看多久，就快步走了过去。

“夏目。”手掌拍到夏目贵志的肩膀上。

“啊，田沼。”

田沼要走上前来没有打草惊蛇，先跟大家打招呼：“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等会都要带夏目表哥去逛哪些地方。”北本笃史回道。

“田沼要不要也一起来？”西村悟邀请道。

宗近无视黑发少年含着警惕的眼神，微微一笑，“你好。”

……夏目表哥？

田沼要一顿，他看了看西村悟，再看看北本笃史，怎么看这两人都是正常的。

喂，分明起初是你们两个看到了电视还问那是不是夏目的吧，你们清醒一点啊，没看见他们两个这么像……哦……

田沼要这会反应过来了。

西村悟跟北本笃史都是不知道妖怪的普通人，再加上亲缘关系相像可太正常了，只要对方说自己是夏目贵志的表哥，估计怀疑的人都没几个。

“带上我一个吧。”田沼要举手。

顺理成章的，突然变成五人行。

走着走着突然就拉远了距离，人在结交觉得舒心的新朋友时，总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一个人身上。

比如一直在跟宗近说话的西村悟。

宗近被西村悟围着，倒是有留意到落到后面去的两人。

但在看出田沼要似乎有话要对夏目贵志说时，便贴心的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

“白痴，这也太明显。”猫咪老师趴在夏目怀里吐槽。

“咦，胖太，”田沼要一脸意外，“你怎么在这？”

“喂！合着你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有把我看进眼里吗！你这个……”人类胆子很大嘛！

“猫咪老师。”夏目贵志毫无语气波动的念了声。

“……”猫咪老师软了。

他们两在队伍后面交谈几句，没有使用太多时间就停下交流。

没过多久队伍就回归原样，到了分叉口大家暂时道别，回家放完东西后后在街上集合。

“怎么了吗？”

只剩下两个人走在路上，宗近边手捧着昏昏欲睡的肥啾把它整起来，边轻声问道。

这只小鸟怎

么比猫还能睡。

要不是夏目贵志回来之后的反应有点不太对，他也不会有此一问。

两人一道走了几步后，夏目贵志也不知怎的，分明是一直暗藏在心里的事，对着宗近说出来却不是很难。

“啊……又让朋友担心了，总觉得不太好。”

“被关心了感觉很好，但是总觉得给对方增添了负担啊……什么的。”

闻言，宗近停下脚步，侧目过去。

宗近夏目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光，但其实只需要经历一些遗憾与苦难，就会明白在这个问题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要说最简单的点醒方法。

虽说没那么好用，但好歹也有那么点用处。

“那么，他如果被麻烦缠身，被妖怪追逐，你会担心吗？”

“会去帮忙吗？”

“会想尽办法都要帮他摆脱吗？”

夏目贵志顿在原地。

但这根本不用他回答，宗近目光温和的替他答了。

“你会。”

“如果他在被麻烦缠身时企图避开你的帮助，你会就此收手吗？”

“你会顺从对方的心意离开吗？”

同样不需要夏目贵志的回答。

这题猫咪老师都能答个满分。

“你不会。”

“那么最后，你会觉得你对朋友的担心对自己是一种负担吗？”

宗近说完托了一下肥啾，小声说道：“好了，快起床。”

白鸟在他手中依恋地蹭蹭，宗近听到了少年的答案。

“……不会。”

“是的，所以是一样的。”宗近说，“人呢，本质上来说是‘自私’的动物，不管是付出还是索取，全部都是处于人自身的意愿，这样的事情完全不需要担忧。”

当然也有那种一厢情愿付出了非要让对方回报的人存在，但宗近夏目并不想让少年遇到这些，同样，连知道都不想。

会让夏目贵志产生这样的想法，只有一个根源原因。

“虽然在意他人的感受并不是坏事，但也不要忽视自己的感受啊。”

“太过患得患失的话，幸福也会冲指缝溜走哦。”

他说的娴熟，不管怎么听，都好像是亲身体验过一样。

夏目贵志张了张嘴，几乎就要将那句“那你呢？你又是怎样的。”脱口

而出。

梦的细节他记不清，却也还记得大概。

他清楚宗近的选择是背负，也明白怨气的恐怖，只是做梦而已没有实际接触，那黑色的雾气都带给了他极其不适的感受。

照顾他人的感受，又忽视自己感受的，似乎不仅仅是他啊。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宗近朝他一笑：“再不走的话，等会集合就要迟到了，我们回家吧？”

夏目贵志应道：“……嗯。”

那大概是因为，在这一点上，他们过于相像了。

o

澄澈的天空又开始覆上红色，八原的车站上下来一名戴帽子的青年。

他托着一个小箱子，手中拿着手机，好像还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是的，非常抱歉，拜托把我明后天的行程推迟吧。是的，我知道的。是的，多谢。”

电话挂掉手机合上。

在风衣跟露出半截锁骨的T恤圆领间。

黑色的蜥蜴诅咒从他的锁骨爬到脖颈的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