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于斯灵恍恍惚惚地回到家，脸颊滚烫，兴奋到在客厅里跳起了华尔兹。

老张正在厨房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听见于斯灵的声音，举着铲子就出去了。

“张叔，来陪我跳舞。”

“来咯。”老张反手把铲子插在围裙中间，上前扶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很高兴！”于斯灵欢快地舞动着，“张叔，你谈过恋爱吗？”

“那是当然，你叔我也是英俊潇洒，中年杰出人才啊。”老张下巴一抬。

“真的假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于斯灵惊讶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懂个什么。”

于斯灵：“我不是孩子了，我成年了。”

我可以谈恋爱了啊！啦啦啦啦！

于天纵一进家门，就看到老张和于斯灵满场转圈，顿时醋意横生，冲过去就推开了老张，接手老张的位子，牵着他的宝贝女儿，笑眯眯道：“宝贝，怎么这么开心啊？”

“爸爸，你谈过恋爱吗！”

于天纵下巴一抬：“废话，我不谈恋爱，哪来的你？”

于斯灵吃吃吃地笑了起来：“爸爸，你还记得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吗？”

于天纵脸色一僵，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太难了。”

于斯灵：“嗯？”

老张站在留声机旁，切了首歌，哀伤的旋律飘了出来——

“小白菜呀，地里黄，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于天纵眼里满是创伤，悲怆道：“爸爸我当年，三岁母亲过世，五岁亲爹后娶，被迫跟着后妈一起生活......”

于斯灵心有不忍：“那你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是啊。”于天纵思绪一下就飘到了当年的艰苦岁月，“后妈苛待我的生活，把我上千的生活费硬生生抠掉了三百，还说什么要勤俭节约，可你知道，当年的三百块放在现在值多少钱吗！”

于斯灵：“......”

老张切歌——“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

“当时爸爸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做给他们看！”于天纵握了握拳，“然后我就拿着我的零花钱去创业了，结果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这个时候！我！于天纵就遇到了你的妈妈。”

于斯灵竖起了耳朵：“然后呢然后呢？我妈妈是不是特别漂亮？”

“是的！我一眼就看中她了，翠花她当时是整个车间最靓的妞。”

于斯灵：“.........”

老张继续切歌：“对面的妹妹你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寂寞男孩的悲哀~”

“可是当时追你妈妈的人太多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些人的腿打断，然后成功追上了你的妈妈。”于天纵每每念及此事，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勇敢鞠一把泪。

于斯灵：“............”

“后来我们就碰上了下岗潮，我俩都失业了。我就去外面做生意，你妈妈一个人怀着你，不容易啊。”于天纵眼眶微微湿润。

于斯灵神情动容，拍拍他的肩膀，伸手给他擦眼泪：“呼呼呼，不哭不哭，老男人的眼泪是珍珠。”

“她真的太难了。”于天纵抽泣了一下，哽咽道，“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到处跑。”

“她跑什么呀？”于斯灵忍不住问道。

于天纵：“追华仔。”

于斯灵：“......”

于天纵：“她还给华仔写表白信，一口一个亲爱的。”

于斯灵：“......”

“抱着华仔的海报喊老公老公，指着海报让肚子里的你喊爸爸。”于天纵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还好宝贝你懂事，知道喊谁爸爸。”

“你知道当你喊我爸爸那天，我有多激动吗？我拿着喇叭就跑到镇上广播，于斯灵的老爸是于天纵，不是华仔！！！”

张叔切歌：“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于斯灵：“......你们俩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

于天纵擦擦眼泪，继续道：“后来，你就上幼儿园了。你妈妈终于可以放心去工作了，结果没工作几年，就落下了病根。”

“什么病啊？”于斯灵这些年很少听这些细节，尤其是母亲的病史。

“宝贝，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也就不瞒你了，你妈妈的病......”于天纵欲言又止。

“爸，你快说呀，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我能承受的。”于斯灵急切道。

于天纵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我给你妈妈找了个办公室的活做做，几年下来，她就得了痔疮。”

于斯灵：“...........”突然有点承受不来。

“爸，你别告诉我，我妈是因为痔疮去世的？”

“当然不是！”于天纵否认道，“还有腰椎间盘突出、慢性咽喉炎、过敏性鼻炎......”

“哦好像不能。”于天纵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最主要的原因啊，还是车祸。”

“车祸？”于斯灵瞬间想到了各种恐怖可怕的车祸场面，当即就要落泪，“伤得严不严重啊？司机抓到了吗？”

于天纵：“抓到了，她就是那个司机。”

于斯灵：“。”

于斯灵马上又担忧道：“那被撞到的人呢？伤的严重吗？”

“没，她没撞到人。”于天纵说到这，又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她，“她那时刚拿到驾照，成功超了个车，正打电话跟我吹牛逼，然后她得意忘形地鼓起了掌。”

于斯灵：“......”

于天纵说：“车子就撞路边的树上了。”

于斯灵捂脸，不愿再面对这人世。

“宝贝，别伤心了，这么多年爸爸一直不敢告诉你细节，就是怕你不敢去学开车。”于天纵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从小就教你开遥控车车，考驾照也有我全程监督，一定不会出事的。”

“.....”于斯灵无语凝噎。

“这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为了你的妈妈，也为......”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于天纵：“......”

于天纵怒吼：“老张你个王八蛋，给我把那玩意关咯！”

“喳。”老张绅士手一按，微笑礼貌地鞠了个躬，淡然离去。

“你给老子站住。”于天纵追着跑出去，差点摔倒，直接脱下鞋子，举在手里追了出去，“我让你笑我！今儿我就要你死！”

于斯灵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整个人向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黎月蕴发的微信，问她到没到家。

她下意识地给对方拨了个电话，那边秒接。

“到家了吗？”黎月蕴又问了一遍。

于斯灵点点头，又想到对方看不见，才说：“到了，你呢？”

“我也到了，正准备去洗澡呢。”黎月蕴笑道，

“那你先去洗澡吧。”

黎月蕴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她语气里有些低落，放下手里的衣物，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嗯？很明显吗？”

“嗯，太明显了。”

黎月蕴想着，每次见面，对方就像个小太阳似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扬着一张笑脸，让人看着就欢喜。

真难想象小太阳失落的样子呢。

“也没什么。”于斯灵翻身趴在床上，抠了抠枕头，“就是突然知道我妈妈的死因了。”

黎月蕴眉眼一动，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温声道：“愿意分享给我听听吗？”

于斯灵抿了抿嘴，说了声好，然后把于天纵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黎月蕴，当然最后还设置了一个家里破产的假背景。

说完后，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于斯灵略有些紧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好傻啊？”

“没有。”黎月蕴无声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我不该笑，但我脑海里就是莫名浮现起了你的样子。”

“嗯？”

“老一版的灵灵，有画面感了。”黎月蕴莞尔，“你妈妈这么有趣可爱，你爸爸肯定是觉得幸福的，所以才这么多年未娶吧。”

“嗯，这个倒是真的，我都劝他再娶好多次了，他就是不听。”于斯灵说。

“要我也不会。”

“啊？”

黎月蕴：“世界上只有一个灵灵，找到了，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于斯灵眨了眨眼，眼珠转了转，一下子埋进了枕头里，捶了捶床：“哎呀！谁让你突然说情话的！”

“这是情话吗？”黎月蕴奇道，“可我说的是真心话啊。”

“哎呀呀！”于斯灵摸了摸耳朵，太烫了，说起情话的黎月蕴真要命咧！

“那什么......”于斯灵捧着手机欲言又止，脸颊绯红，用气音问，“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吗？”

黎月蕴沉默了几秒。

于斯灵一颗心悬了起来。

片刻后，黎月蕴才无奈地说：“好哇，你又想撩完就跑，翻脸不认帐？”

“我没有！”

“这次我可不管你认不认账了。”黎月蕴说，“反正你跑不了了。”

于斯灵把手机扔在一边，在床上打了个几个滚，才释放出激动紧张又快乐的心情，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那我们，就谈个恋爱呗。”

“好啊。”

“嘻嘻嘻科科科科科科。”

即使于斯灵用再大的力气，也掩盖不住笑意，那么快乐，那么纯真，那么一往无前。

黎月蕴在电话头也笑了起来，跟个愣头青似的，回到房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一直不太注意外貌的她，突然发现鼻尖长了一个小小的痘，笑容一僵。

这时，电话里传出于斯灵忐忑又紧张的声音：“阿黎，明天我们要约会吗？”

“不约！”

“？”于斯灵声音一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是，我明天要加班。”黎月蕴没说假话，除了脸不能见人外，她确实还有一个项目要赶进度。

“那好吧。”于斯灵叹了口气，雀跃的心终于慢慢回到了胸腔里，她感受着幸福的余韵，悄声道，“阿黎，我喜欢你。”

“我听见了。”黎月蕴展颜一笑，连痘痘看起来都顺眼了。

“那你给回个话啊。”

“下次见面跟你说。”黎月蕴同样悄声回道。

好嘛，于斯灵一颗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周末吧？”黎月蕴看了下时间，“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们学校找你？能不能蹭个课？”

“！”于斯灵脑中警铃大作，“我这几天也好忙，闲下来了再说吧。”

“好。”

两人恋恋不舍地又聊了大半个小时，才磨磨蹭蹭挂了电话。

黎月蕴立即翻箱倒柜地找护肤品，有担心有些过期了，一个远洋电话给亲妹妹拨了过去。

那边刚一接通，她就吩咐道：“你上次说的那些护肤品叫什么来着？算了，你直接给我买几套寄过来吧，要快！最好是明天能到。”

妹妹：“......我给你开个直升飞机送过来吧？”

黎月蕴：“可以。”

妹妹：“你不对劲。”

另一边，于斯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让黎月蕴来蹭课呢？

而且这也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办法，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

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立马给陶书芹打了个电话过去。

陶书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破口大骂：“什么事啊，我的个仙人板板！”

于斯灵说：“小桃子，我想报个兴趣班。”

“这次又是要学钢琴舞蹈还是油画啊？”陶书芹打了个呵欠。

“学叉车。”

“？”

陶书芹直接扔了手机，这丫怕是得了失心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