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来自内心的声音

宋佳音问我，关于段青狐的故事，我还想知道多少，我攥着拳头，说道：“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有意想让我死，还是无意的。”

宋佳音目光定定的望着我说：“重要么？如果是有意的，你是否能放弃她？如果是无意的，你又是否要继续留她在身边？在我眼里，无论她是有意无意，她都已经失去了留在你身边的资格，因为她的心已经动摇了。”

我咬了咬嘴唇，说：“如果她不是故意的，那她的心就没有动摇。”

四目相对，我看到宋佳音的眼中是愠怒，是失望，我执拗的看着她，哪怕她的目光已经让我无地自容，但我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慌乱，毫不躲闪。

良久，宋佳音突然叹了口气，她收回了目光，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在我们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可我一点没有因为胜利而开心，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赢，也知道自己在这场所谓的‘对决’中失去了什么。

宋佳音看着窗台上的白梅，淡淡道：“段青狐做杀手的时候，并非一直都独来独往，她也在‘泯灭’这个杀手组织里面待过，那个杀苏国富的男人，也就是她的仰慕者，叫端木深。端木深很喜欢段青狐，他的狂热和深情，将段青狐给蒙蔽了，让她以为他会帮她的父亲报仇，以为他们那个组织真的愿意为她所用。”

“然而，她错信了这个男人，因为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却无动于衷。端木深带着整个组织‘归顺’她，不过是想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和颜雨早已经串通一气，他一直都想着将你杀掉，却又不让段青狐恨你，等你死后，他就可以取代你，待在段青狐的身边。”

“但段青狐并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王浩的事儿，所以在颜雨让她杀掉苏国富后，她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里，她看向我，似乎想知道我要说什么，而我的内心是欢喜的，因为我起码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苏国富这件惊天大阴谋里，段青狐并未参与其中，她只是被欺骗了，她没有想过要害我。

谁知道我的这个念头刚转完，宋佳音就给我泼了一层冷水，她说：“你知道吗？当时段青狐也在，这是端木深的要求，他说要段青狐亲眼看着他为她杀人，她答应了，说白了，其实她去，不过也是为了收买人心而已，但是她看到了你的出现，她看到你差点杀了端木深，最终，她在无动于衷和拯救端木深之间，选择了后者。陈名，段青狐冒着暴露的危险，选择在爱的人和不爱的人之间，救那个不爱的人，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咬着嘴唇，感受到嘴唇破裂出血的疼，和血腥涌入嘴巴和鼻腔的难受，低声说道：“知道，因为在她的眼中，报仇远大于一切，如果端木深死了，她也许就没法掌控泯灭这个组织，也就没有强有力的帮手报仇了，所以，为了报仇，那个男人不能死。”

当报仇在爱我之前，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几乎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宋佳音继续说道：“那个刺杀你的男人叫端木游，和段天涯是好兄弟，对你父亲恨之入骨，自然也对你恨之入骨，加上你又伤了他儿子，所以他跑来刺杀你了，而他在这里的事情，段青狐应该清楚，她也试图打过你电话，想让你避开他。”

我赶紧要翻手机，宋佳音淡淡道：“别翻了，当时你的手机上的确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她打来的，还有短信，但是因为你手机当时自动关机了，很不巧，你没有避开这个危险。”

“真是巧合。”我叹息道，如果我接到了电话，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宋佳音嘲讽的说道：“巧合？你觉得只要你接到电话，只要你能避开这次危险就可以了？”

宋佳音在我面前鲜少动怒，而如今她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是啊，这算巧合吗？这根本不算。段青狐打不通我的电话，她还可以打别人的，甚至说，只要她肯告诉三爷，三爷一定会带人对付端木游，可她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她不愿意忤逆端木游，她不愿意舍弃一个有力的帮手，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事儿。

那时候，就算我接了电话，段青狐告诉了我让我小心，我难道就一定能躲开吗？那个人有多厉害，我想段青狐比我清楚，所以她其实也是在赌，她在赌我有所防备的时候，可以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同时，她也希望那个人能够全身而退。

只是，就算事情真如她所料，我没事，端木游也成功脱身，我回去后，一定还是会问她关于端木深的事儿，关于刺杀我的事儿，到时候她说什么，我一定会相信吗？不，按照我多疑的性格，我一定还是会怀疑她，到时候我们两个之间的隔阂和裂缝不光会越来越大，也许到最后，逼走她，推走她的那个人就不是宋佳音，而是我了！

这么想着，我的心越来越冷，我感觉好像有无数根绵针通过我的皮肤钻进我的身体，钻进我的每一根血管，最后密密麻麻的扎进我的心里，那种痛叫我浑身颤抖，叫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口只如烈火灼烧。

宋佳音这时说道：“陈名，事情你都知道了，如果你还是坚持想和她在一起，我无话可说。”

宋佳音说完，起身要走，我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她微微偏过脸来，我说：“佳音，对不起，我……我只是……”

只是那么久的感情，那么深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弃就放弃？

宋佳音转过身来，看着我说：“再痛苦，内心至少也要有决断，陈名，你知道吗？出了事儿之后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就把她从你的身边驱逐出去，后悔放任你的自由。不，也许我不应该这么说，因为我有什么资格管你的事情？”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同时我也感到惶恐，有一种要失去她的感觉，因为他从未和我说过这么生分的话。

这时，我听到宋佳音说：“我从一开始就太自信了，我以为在你心里，有苏若水的位置，有段青狐的位置，但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必定是我的，我以为，无论你现在怎样，总有一天，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只有我，也只能是我，可我忘了，你既然三心二意，又怎会为了我只取一瓢饮？弱水三千，今天有苏若水和段青狐，明天就可能还会出现下一个她们，只是我太自信，太自信，最终伤的不过是两个人。”

“不会有其他人。”我赶紧说道，虽然段青狐的事情让我肝肠寸断，但是宋佳音的确是我心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人，这一点在杭州的时候，我就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只是我始终没法放弃另一道曙光而已。

只是如今，这道曙光化作了千万把亮剑，穿透了我的心，可即便如此，那么多日夜朝朝暮暮的陪伴，那么多甜蜜与浪漫，我又怎能立刻放下？只是我也明白，宋佳音伤心的不是我放不下段青狐，而是直到此时，我还奢求段青狐能回到我身边。

我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和段青狐永远都回不去了，她既然能在报仇和我之间选择前者，那么谁也不能保证她下一次是否还会这么选择，这也是她们所有人都狠心把她赶走的原因。

宋佳音叹了口气，问道：“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她将我的手从她的手腕上拿下来，说道：“也许我们都该退一步想，我们对彼此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是否真的是彼此要找的那个人，你和我，真的合适么？”

不等我反应过来，宋佳音就转身走了，她走的那样绝然，那样的叫我心痛，可我却喊她的勇气都没有。

我躺在那里，忍不住凄惨的笑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的人，总有一天会两手空空，失去一切！

这时，门开了，耳大爷和孙南北走了进来，耳大爷手上端着一碗药，我低下头，不想叫她们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耳大爷走过来说：“孩子，把药喝了。”

也许是看我可怜，总是喊我‘臭小子’的耳大爷，此时竟然喊我‘孩子’，我知道情绪再不好，也不能迁怒于他人，何况是对自己那么好的人，我双手接过碗，说道：“谢谢老爷子。”

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耳大爷说：“你别怪她，她也是为你好。”

我笑了笑没说话，过了半响，我问道：“能让我见见段青狐吗？”

“不行！”耳大爷严辞拒绝道。

我抬起头，刚要说话，耳大爷拍拍我的肩膀说：“如果注定要离开，何必再见面，为自己徒增难过呢？陈名，你如果真的不舍，真的痛苦的话，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想想你的目标，想想你曾经的豪气万丈，想想你说的那些誓言。”

听了耳大爷的话，我的心里涌入一道声音，他说：“我要努力往上爬，我要为我父亲报仇，我要让我母亲自由，我要站在那高处和宋佳音一起看风景，我要这天下无人能制衡我，我要坚定不移的往前走，谁也不能阻挡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道声音，是来自我内心的，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