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青岩能看到陆离江过来,青越自然也能。

见自家弟弟对他防备心依然很重，相反对陆离江甚是在意，青越赶在陆离江过来之前,盯着青岩的眼睛扫了个慌。

他声音很轻却坚定，像告诫,又似提醒：“因为你跟陆离江发生关系，他就会死。”

闻言,青岩愣住。

青越却不管他作何反应,见陆离江临近跟前，他敛了敛表情，转身离开了。

陆离江没注意到青家两兄弟的异样，因为此刻的他，内心也不平静。

刚在书房爷爷跟他谈了话，确实事关他小室友，但内容跟他想象得却全然不同。

他还没能完全消化。

但他记得自己的承诺——他答应小室友谈话结束来找他。

陆离江尽量收好思绪,克制住外泄的表情,走至青岩面前，问：“岩岩，回学校吗？”

他在宴会的所有流程都走完了，接下来小叔会帮他主持。

而且此时此刻,他也无心在跟那些人周旋。

他只想跟青岩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待在一起也好。

青岩心里也乱，他分不清青越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又因何而起，自然也没心思待在这。

恰好陆离江提议离开，他便点头,轻轻“嗯”了声。

两人并肩往外走，再没了刚来时的轻松与欢愉，只剩下满腹沉重心思。

车子一路前行，青岩跟陆离江并排坐在后座，却一句话都未说。

青岩在想青越跟他说的那些话，陆离江在消化爷爷告诉他的所有事。

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发现对方的异样，直至他们回到宿舍。

青岩照例去洗澡，等出了浴室回到书桌，他瞟了一眼陆离江

陆离江的状态很不对，平日这时候他早就伏案刷题了，可他现在却两眼放空，定定地坐在书桌前发呆。

连他出来都没看到。

这很不正常。

再一回想，青岩才发现自己沉浸在思绪里，忽略了陆离江。

事实上，陆离江从陆家书房出来找他时就不对劲了。

再一联想青越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青岩猜陆离江从陆爷爷那听到的，估计也是事关“他的病”。

他很担心陆离江。

微微思考，他从书桌最上层的一本习题册里翻出一张纸条，捏在手里沉默两秒后，毅然决然起身走至陆离江身边。

他什么都没说，只将纸条递到陆离江面前。

看到纸条，陆离江双眼渐渐聚焦，继而看向身侧站着的青岩，他勉强扬了笑，轻声问：“让我做题？”

自第一次他们在宿舍玩一人出五题的游戏后，这个“传统项目”就被两人保留，哪怕是备考竞赛期间，他们也会时不时玩一下。

一是考验对方，另一是检测自己，事半功倍还能增进感情。

陆离江喜欢，青岩也喜欢。

所以看到青岩递来的五道题，陆离江想都没想就问了。

但青岩却眸光渐重。

他面对陆离江而站，语气认真地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题吗？你输给了我。”

陆离江微怔。

他自然记得。

那会他还只把青岩看成救命的人，想要吸引他的注意，所以处处维护他，也小心呵护他敏感的心。

怕他输给自己不高兴，他故意把正确答案改错，结果他小室友远比他想象得要优秀，轻而易举赢了他。

陆离江从回忆里抽神，点了点头，如实道：“当然记得。”

青岩轻轻点头，依旧是他略偏凉薄的声音：“嗯，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陆离江轻笑，这次不再勉强。

这事他也记得。

他们相互出题、做题，还有定下赌约，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那会青岩说没想好，他大度道先欠着。

往事一幕一幕，只要事关青岩，陆离江都记得清清楚楚。

哪怕是一句话，或是青岩的一个表情，他都能完整回忆。

“嗯。现在想好了？”他态度很好地问。

仔细听，不止温柔，还有包容和宠溺。

青岩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也被他轻轻蜷起，片刻，他点了点头：“嗯。”

陆离江抬眸看他，很认真，也很耐心。

他在等。

青岩回视他，略冷的眼里满是坚定。

他道：“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陆离江愣住。

直觉告诉他，青岩这句话别有深意。

而且事关爷爷在书房告诉他的话。

可见青岩真挚的眼神，陆离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做不到狠心拒绝。

“好。”他听到自己应下了这份承诺，“我答应你。”

得到肯定答复，青岩很明显松了口气，随后他继续紧紧注视着陆离江，又开口追问：“所以陆爷爷在书房跟你说了什么？

我只听关于你和我的部分。”

陆离江的直觉成真，他张张口还未出声，青岩又补了句，“你答应我了，不会骗我。”

陆离江闭上了嘴。

在心里苦笑一声，陆离江抬眸看青岩。

他的岩岩，真的很敏感，也很聪明。

他能轻易察觉他的不对劲，也能一针见血封死他所有的退路，直击重点。

面前的少年，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如果他们不是悲剧，应该会很般配，很幸福才对。

思及此，陆离江垂眸，只觉心里一阵一阵泛着苦。

那苦涩让他胸口堵的难受，连发声都变得困难。

他低头沉思时，青岩却一直立在他身边静静等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继续追问。

像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怎么回答。

他像是不怕他撒谎，只因为他承诺过“不会骗他”。

陆离江觉得心里的苦涩更重几分，脑海中闪现的是青岩离开后，他跟爷爷独处的画面

爷爷示意他坐下。

那会的他心里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还有对他小室友的爱意，心情颇好地坐到了爷爷对面。

爷爷望着他，唤他：“离江。”

他抬头，等着爷爷吩咐。

爷爷却不再看他，盯着茶几上正在煮的茶，轻言：“你十岁那年，我就跟你说过你的病，还有命定之人的事。

后来你问我，怎么才能遇到命定之人。

我给你的答复是，看命。能遇到自然会遇到，遇不到也就遇不到了。

后来你又问我，假如遇到命定之人，要怎么才能知道。

我答复你，只要能遇见，自然能知道。”

陆离江垂眸静静听着，这些他都记得。

“你从小记忆力就很好，肯定也记得我从未跟你说过，遇到命定之人怎么做才能解除病痛吧？”爷爷问。

陆离江抬眸看向爷爷，点了点头：“嗯。”

关于这一点，是他亲身试验，还有来自小叔的告知。

发病时接触命定之人就会暂时缓解病痛，想要根除要跟命定之人发生关系。

茶煮开了，爷爷没动，任由壶盖被咕噜着的开水掀开又盖上。

“我不是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清楚。”爷爷说这句时，看向了陆离江。

陆离江迎视爷爷，微微诧异。

他不明白小叔知道的事，爷爷怎么会不清楚。

他一直以为是爷爷告诉小叔，小叔再告诉他的。

爷爷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我知道你小叔告诉了你，但那不是我跟他说的，是他已经离开的初恋女友告诉他的。”

陆离江蹙眉，他更迷惑了。

小叔陆知行的初恋女友他知道，就是很年轻就去世，但小叔至今念念不忘的女孩。

桌上的开水还在响，爷爷的话也在继续：“其实，我们陆家之前的人，只要能遇到命定之人，他们都能和普通夫妻一样结婚、生子、白头至老。

是从你小叔叔开始，哦，不，或者说从我开始出现意外的。

你奶奶是我的命定之人，但她很早就离世了。你小叔的初恋女友也是他的命定之人，离开得更早。

你奶奶是二十九岁离开的，正常的车祸。所以我不清楚我和你奶奶算不算特殊。

但你小叔跟他初恋女友，确实是特殊的例子。

因为他的初恋女友二十岁那年就没了，而且……”

爷爷说到这里，看了陆离江一眼。

陆离江静静听着，心情沉重。见爷爷看他，他回望过去。

爷爷继续：“那个女孩不是去世，而是消失了。”

陆离江大惊，连基本礼仪都忘了，追问：“消失了？！”

爷爷点头：“是的，就是凭空消失了。她很漂亮，很活泼，也很聪明，跟你小叔很般配。

他们一见钟情，彼此相爱，你小叔是准备跟她结婚的。

刚遇见，你小叔就坦然地告知了女孩关于他的病，他不想让女孩之后误会他跟她在一起的真心，让女孩自己决定。

但女孩却不以为意，说她就是来帮他的。

那会你小叔只觉得女孩善良，却不知道女孩说得都是真的。

她知道你小叔的发病规律，也懂他发病的症状，不需要试，在他们相遇后你小叔第一次发病时，她就用发生关系的办法，彻底解决了你小叔的病。

那时候我跟你小叔都不知道根治是发生关系，是事后那女孩说的。

就在你小叔以为可以长长久久陪伴她，并满心欢喜筹备婚礼时，女孩告诉他现在还不行。

你小叔问为什么。

女孩说，其实他是报着私心接近你小叔的，但后来确实爱你上你了你小叔。

所以走之前她要给你小叔两个选择。

她说：‘一是你用健康的身体去找适合的另一半，跟她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二是等我十八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不管你选什么，我都不怪你。’

那时候你小叔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而第二天他就懂了。

因为那女孩就在他面前消失了，是凭空消失的。

后来，你小叔找了很久，只是时至今日，他再也没见过她。”

陆离江只觉听了个玄幻故事。

他愣愣地看着爷爷，问：“所以我小叔一直在等她？”

“嗯。”爷爷提起烧开的水，泡了杯茶，“今年是他们约定的第十八年。”

泡完，爷爷将茶壶重新放好，抬眸看向陆离江，道：“但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不是你小叔的故事，是关于你和岩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