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恩丽丝的噩梦

在工坊的客人们新增的游戏直播和即时排行榜兴奋起来的时候，安格尔却终于得到了机会美美的睡了一觉，然后才从仓库又取了一个晶石屏幕出来，在开店前挂到了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柜台上方的位置，并且用魔法在上面显示了一个数字：

十五天。

“这个天数是什么？” 正在打扫大厅的恩丽丝好奇的问道。

“游戏桌测试期结束的倒计时。”

“唉，测试期还有十五天就要结束了吗？”恩丽丝很惊讶。

“我也不想那么快结束，但客人们的情绪被排行榜调动起来了，不给个节点宣泄出去，事后会变得很麻烦。”安格尔一脸牙痛的样子，“而且，这也算预约个时间，就订单的事情给他们一个交代。”

恩丽丝虽然听不懂，但依然认真的记了下来，她觉得安格尔先生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秘银却抬杠道：“订单？你不是说不卖游戏桌吗？”

“所以是‘给个交代’，”安格尔软趴趴的贴在桌子上，“不管怎么说，有购买意愿的客人都是不能得罪的，要找到双赢的办法才行。”

“因为安格尔先生宣传策略很成功啊！”恩丽丝汇报道，“在有了排行榜以后，又多了很多想要购买游戏桌的客人，还有人想要连魔法投影仪都想要一起买呢！”

“连魔法投影仪都有人想买？”秘银的尾巴顿时竖了起来。

仓库里那些积压商品一直以来是它的心病，现在听说有人竟然想买，它整个猫都感动了。

秘银第一次主动用温暖的皮毛蹭了蹭安格尔的脸，用甜腻的营业声线说道：“这样那批投影仪终于可以清仓了？安格尔，你成为我的主人真是太好了！”

这只谄媚的假猫。

安格尔将秘银从自己脸上揪下来，不客气的泼冷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魔法投影仪这玩意的耗能问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只凭这点广告效果，普通用户还是用不起。”

“但可以先卖给那些不在乎的用户啊！”秘银道。

“不值得。”安格尔将秘银推开。

“哼喵，这个不能卖，那个不能卖，你到底要不要做生意喵！”

秘银用尾巴拍打着柜台，不满的抗议道。

安格尔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正色道：“比起这个，趁着客人们沉迷冲榜的时候，我们可以将工坊目前累积的问题解决一下。”

听到正事，秘银和恩丽丝都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安格尔却向秘银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钱了？”

秘银作为工坊主人的助手，也兼有财务功能。

它立刻给出了数字：“这个月我们盈利97金59银868厘，考虑到前期游戏桌的数目不够造成的损失，我估计每个月能有保证140金左右的盈利。”

旁听的恩丽丝小小的抽了口气。

对于她这样的小女孩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安格尔在心里算了算。

他当初为这座工坊还债了三十万金，也就是说，按照这个速度，他还要花2143个月才能赚回本钱，而换算成年份，则要179年，这还不包括他日后要修缮这个工坊的金钱。

……所以说，人穷的时候还是不要算账的比较好。

破坏心情。

安格尔在心里叹息了一句，向秘银伸出了手：“那先给我90金。”

“你是强盗吗？一开口就要那么多！”秘银叫道。

安格尔才不管它说什么，径直取下了秘银脖子上的金铃铛。

那是个魔法道具，里面可以存放无限的金钱，只有秘银和工坊的现任主人才可以使用。

安格尔从中点取了足够的金钱转移到了自己的魔法空间中。

“这是必要的开支。”安格尔说道。

他却不解释他准备用这笔钱做什么，只站起身离开了柜台，向恩丽丝走了过去：“你今天不上学吗？”

“不，不用，今天是星期日。”恩丽丝慌张回答道，“学校休息。”

安格尔点了点头，从恩丽丝的手里抽走了扫帚。

老实说，让这么小的孩子打扫那么大的店面，他的良心也会痛的。

“那么你和我出去好了。”安格尔道。

“出去？”

恩丽丝的疑惑中夹杂着点不安。

这是本能。

虽然恩丽丝打心底认为安格尔是自己的恩人，也是个拥有渊博学识的好魔法师，但她心底的某个角落还记得自己和对方“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这点让她有些畏惧在工坊以外的地方和安格尔单独相处。

可惜安格尔并没注意到小女孩细腻的心思，他抬起手，将女孩拉进了自己暗色的斗篷中，用黑色遮蔽了对方的视线。

“店里交给你了。”安格尔头也不回对黑猫说道。

他戴上了斗篷的兜帽，整个人像是……不，他根本就是直接化作了黑影，融化在地面的影子中，瞬间消失了。

只留下黑猫对着空荡荡的店面，用尾巴敲击着桌子：

“早去早回喵！”

*

恩丽丝仅在三秒钟后就被释放了出来。

但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的时候，差点钻回安格尔的斗篷里去。

这里是……

孤儿院？！

恩丽丝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恩丽丝在五岁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

那次也是魔法齿轮遇到了破产危机，工坊的前任主人鲍里斯说着无法负担那么多人，于是在遣散了一部分工人后，将恩丽丝还有几个和她相同处境的孩子带到了这里。

恩丽丝那次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鲍里斯却回来了。

据说工坊突然筹集到了一笔资金，避免了破产问题，只是鲍里斯手头工人不足，想想送到孤儿院的孩子还有用处，将他们又领了回去。

只是鲍里斯带回去的只有恩丽丝一个。

其他的孩子不知道去哪里。

恩丽丝也不记得自己在这个孤儿院经历了什么。

对她来说，孤儿院留下的只有无穷尽的噩梦。

噩梦中，她孤零零的在孤儿院中徘徊，记住了每一根杂草每一个裂缝的位置，却永远找不到出路，只有最深的恐惧陪伴着她。

后来工坊的生意莫名的转好了一段时间，鲍里斯甚至送恩丽丝去了义学上学，恩丽丝就渐渐不再去思考那段时间遇到的事情，直到工坊再次破产，也许是出于被抵债的恐惧吧，恩丽丝再度频频梦见这个孤儿院，梦见自己再次被抛弃。

当然，那只梦而已。

恩丽丝深信安格尔是个好人，不会轻易抛弃她的。

可是位于孤儿院中，恩丽丝还是颤抖着手指抓住了将她带到这里来的男人的袖子，强压住眼泪，用哀求的口气问道：“安，安格尔先生，您，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招工啊！”安格尔奇怪的看了恩丽丝一眼，回答道。

“招工？”恩丽丝愣住了。

“嗯，工坊总不能总让你和秘银看着吧？就算是自助服务，也需要服务员的，”安格尔头痛的说道：“其实我一回来就该雇人的，但那时候不是没钱吗？后来又要制作游戏，才拖到现在。”而在开了排行榜后，似乎更需要员工了。

说到这里，安格尔有些不好意思。

他揉了揉恩丽丝的头发：“对不起，让你做了那么多事情。”

恩丽丝慌忙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愿意！”只要不是被丢掉，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不过从头顶传过来的温度，让恩丽丝发冷的头脑恢复冷静。

她确认道安格尔并没有她想的那个意思，稍微放心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招工为什么要来孤儿院呢？”

“孤儿院？这里不是冒险者公会吗？”

“哎？”

“唉？”

安格尔和恩丽丝莫名其妙的对看了一会儿，终于认知到了误会的根源。

安格尔不得不转头看向了柜台。

“这里是冒险者公会，不是孤儿院吧？”他问道。

——恩丽丝这才注意到柜台后面有人。

那还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女，只是她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呆板，看着像是蜡像一般僵硬，尤其是蔚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像是在看人又像是什么都看。

这位女性呆板的回答道：“是的，我们这里曾经是冒险者公会。”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兼职孤儿院服务。”

恩丽丝顿时宛如听见了噩梦的声音似的，抱住了安格尔的腰。

安格尔的身体僵了僵，他不习惯别人的亲密接触，不过看着恩丽丝煞白的脸孔，他心底叹了口气，像是搓猫一样揉着恩丽丝的头发，没有将她推开。

安格尔奇怪的看着女性问道：“冒险者公会怎么兼职孤儿院服务？”这是他听过最奇怪的兼职了。

“一直都有。”女性却回答道。

这必须从冒险者公会的历史说起。

这个位面因为和魔界位面相临，又充满空间缝隙，一直被魔界的魔气所侵蚀，滋生了大量魔物，为了生存下去，不少人会选择战斗职业成为冒险者，去讨伐魔物。

冒险者公会就是为了这些战士们没有后顾之忧而组织起来的。

在魔法时代，这个公会会提供附近魔物的情报，帮助冒险者评估等级，发布合适的任务，其中，也会包括完成冒险者的遗嘱，必要时候收养他们留下的孩子之类。

要安格尔评价的话，就像是RPG游戏一样。

所以以前的人员招聘，大多数是可以委托冒险者公会的——或者去当地酒馆。

不过这些也是以前的事了。

在进入工业时代以后，军队装备了热武器，对地方控制加强，冒险者职业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不少冒险者公会就这样消失了，而塞西里亚城因为接近魔界深渊，军队数次和魔物交火，有不少人牺牲，也留下了大量孤儿，因此国王决定让这里的冒险者公会发挥原有的部分职能，收养那些孩子。

“原来世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吗？”安格尔感叹道。

恩丽丝也小声提醒道：“安格尔先生，现在招聘的话，是去职业中介所。”

安格尔顿时尬住了。

身为穿越者，却被土著提醒“招聘要去职业中介所”什么的，果然是这个世界的错吧！谁让它突然从奇幻RPG变成街机厅SIM的？！

好在安格尔的面瘫表情看不出尴尬。

而公会的招待员小姐也继续用那呆板的声音道：“我们也有职业介绍服务的，还比职业中介所的价格更便宜。”

“哦？”安格尔显然被吸引了。

恩丽丝则下意识的想要反对。

——她不希望和这个地方扯上任何关系。

但安格尔接着问道：“你们提供的应聘对象，是那些收养的孩子吗？”

“是的。”对方回答道。

恩丽丝就将反对的声音吞了回去。

她甚至有些谴责自己：为什么那么自私呢？自己害怕这里，其他孩子就活该在这种地方吗？他们肯定很需要工作吧？！

“哼，做善事还可以获得优惠，不错的选择，”安格尔也说道：“那么我登记一下吧！”

“好的，那么您都需要招聘什么岗位呢？”

公会的女招待终于向着安格尔和恩丽丝看过来。

恩丽丝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眼球是在动，但脸上的肌肉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恩丽丝顿时将自己的脸埋入了安格尔的斗篷里。

她果然还是很害怕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