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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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整个朝堂陷入死寂,无数朝臣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他们慢一拍齐齐看向祁王。

谢才卿也适时露出一副空白表情。

皇帝见他这副表情,嘴角管不住了,似乎英雄救美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满足。

尹贤回眸瞥了眼,见皇帝一脸默许,眼睛就没从状元郎身上离开过,立马道:“奴才负责陛下起居,这玉前些日子还是奴才亲手别到陛下腰间的!当时陛下还嫌这玉太白太素了难看,奴才劝了好久,陛下才勉为其难才戴上,奴才记得特别清楚!”

萧昀:“……”他可没叫这厮说得这么详细。

“……”谢才卿神色微淡。

他就说照萧昀的审美,怎么会挑上这玉,原来是不喜欢随手扔给他的。

祁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脸一点点白了起来:“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

谢才卿明明跟他说……

“不!你肯定是认错了!”他猛地看向谢才卿,声嘶力竭地指着他,“他亲口承认他同玉的主人苟合……”

“放肆!”尹贤冷冷看着方寸大乱、胡言乱语的祁王,心道真是心养大了养野了,都忘了自己是谁,不见棺材不掉泪,“祁王若是有异议,大可叫人查上一查,御用之物,内务府皆有登记!”

朝臣瞪直了眼睛,表情风云变幻。

玉是陛下的,谢才卿承认同玉的主人苟合……

陛陛下……莫莫非……

那状状元郎岂岂不是……

陛下竟竟……

这……这这这……

从祁王那句苟合起,状元郎的脸色就从煞白一点点变成绯红的了。

萧昀盯着人瞧了好几眼,嘴角翘了又翘,朝尹贤伸手。

尹贤立马恭恭敬敬地将玉双手奉上,萧昀拎起绳子,随意摩挲把玩着玉。

玉跟状元郎一样洁白无瑕,柔滑漂亮。

状元郎瞧见这个动作,头埋得越发深,僵着手指,魂不守舍地整理衣襟,触碰到自己颈间原本紧贴着玉的肌肤,面有恹色,竟像是讨厌起自身、自暴自弃起来了。

萧昀忍不住又瞧上两眼,憋着笑,心说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玩儿可爱,声音还是慵懒平稳的:“那日朕微服出去探听民情,在逸仙楼喝茶,刚巧听闻状元郎一番慷慨陈词,颇为中意,便随手赏了这玉,祝他金榜题名。”

“却未承想给他带去了如此大的麻烦,倒是朕的不是了。”

“祁王不是找奸夫么?”萧昀虽是在同祁王说话,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谢才卿的,笑了一声,“不用找了,奸夫就是朕呐。”

祁王在这一声里面色如纸,扑通一声跪下了。

满堂又恐又忍不住想笑,一时憋得难受。

谢才卿震惊抬头,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又猛地低下头,脸唰地一下红了个彻底,无地自容。

萧昀悠悠道:“朕为老不尊,状元郎为少不端,朕身为皇帝,科举舞弊,给状元郎大开方便之门呐。”

站着的朝臣忍不住开始笑,有武将实在憋不住,笑声如雷。

区区一个状元,皇帝想点谁点谁,不考试都行,还需要舞弊?

笑完又表情诡异,陛下和状元郎莫莫非……陛下向来爱玩儿,状元郎又生得非比寻常得好……

祁王向来尊贵的膝盖开始发弯。

谢才卿是舅舅的枕边人?那……那天谢才卿中了药,舅舅为为什么叫他去去……鸣雁塔里,他还当着舅舅的面儿……

祁王面色如土,汗如雨下。

“‘试问何等关系,才会将那人的东西贴身戴在脖颈上,生怕旁人瞧见,珍之爱之’,这朕倒要问问状元郎了,朕和状元郎什么关系啊?”萧昀一脸戏谑地看向秀色可餐的谢才卿。

谢才卿深埋着头,似是准备死也不抬了:“……微臣并不知晓玉是陛下的。”

朝臣在这一句里愣了好半天,才大松一口气,原来陛下是在开玩笑。

他们还以为陛下好上了男子!

幸好幸好!

他们就说,陛下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狎玩臣子!

萧昀道:“那状元郎为什么要跟祁王说,朕跟你苟合过啊?”

几个武将冷不丁大笑。

谢才卿在一阵阵如雷的轰笑声中,眼眶都羞红了,真实的羞感涌了一点上来,勉强压下,过了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挤着字:“那日……祁王为难臣,微臣不得已胡言乱语脱身,陛下恕罪!”

朝臣恍然,谢才卿说得委婉,但“为难”什么意思,在这儿的人不可能不晓得。

这就也难怪了,谢才卿不知晓这玉其实是皇帝的,才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萧昀却并不准备放过他,懒声问:“那你为什么戴在脖子上,照祁王的意思,你莫不是对朕有意,情根深种?”

朝臣意识到现在笑有多么不合时宜,憋笑忍得难受。

谢才卿咬咬唇,道:“……微臣年纪小,见它……好看,心生喜欢,又怕碰碎了,所以才戴在脖子上,也怕被旁人瞧见了给陛下带去麻烦,却没想到还是……”

“是见它好看喜欢它啊,所以状元郎不喜欢朕啊?”萧昀笑问。

武将笑得止不住了。

谢才卿整张脸都微微发红了,还隐隐冒着热气:“……陛下英明神武,满朝文武皆倾慕爱戴。”

萧昀笑道:“问状元郎呢,没问满朝文武。”

谢才卿绞着手,沉默了还半晌,众目睽睽下,声音越发低,几乎微不可闻:“……微臣自是,自是喜、喜欢陛下的。”

萧昀心头一动,心花怒放,唇边笑意绽开。

谢才卿:“天下人皆喜欢陛——”

萧昀在他说出自己不高兴听的前,懒散打断,看向众人:“瞧瞧,你们听见了么?朕喜欢状元郎,随手送了块玉,状元郎也说喜欢朕,所以把朕的东西贴身戴着了,所以朕和他就是奸夫淫夫了,朕已经和他苟合过了。”

朝臣已经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了。

萧昀看向魂不守舍的祁王:“祁王可要再查查朕的内起居注,看看朕有没有临幸过状元郎啊?”

谢遮一愣,嘴角绷得难受。

要不是出了点意外,内起居注上还真有临幸记录了。

他打眼瞧谢才卿,觉得若不是在朝堂上,谢才卿大约已经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

祁王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微臣罪该万死!”

张宁翰也跪了下来,浑身颤如抖筛。

萧昀叹道:“试问这事儿若不是真正的奸夫是朕,张爱卿是不是百口莫辩?状元郎是不是百口莫辩?人证物证俱在,说的多好听啊,言之凿凿,瞧上去多像真的啊,朕差点都要信了,还在想什么时候临幸过状元郎。”

“……陛下英明!”

不少朝臣心下也是一阵后怕。

只是因为一块玉,只是因为才华遭人妒忌,只是因为模样被人惦记,只是因为出身贫寒无依无靠,只是因为一封出于好意的劝合信,就差点颠倒黑白,叫德高望重的张公谋名声尽毁、家门蒙羞,叫初出茅庐的状元郎就此葬送前途,终生为人耻笑。

他们心里都扪清,这事儿若不是将陛下扯进去了,张公谋和谢才卿只有惨淡收场这一个结局,就算没人真瞧见二人苟合,流言蜚语已经足够杀死二人。

兔死狐悲,这种飞来横祸防不胜防的事,叫他们个个后背发凉,回过神来纷纷憎恶起祁王来,生怕自己也遭了这样的罪。

萧昀看向张公谋,脸上调笑尽散,神色威严:“张爱卿同谢才卿素昧平生,为何替他写信?”

张公谋冷冷地瞥向祁王:“老臣虽同谢才卿素昧平生,但是欣赏他的才华为人,不忍心他遭奸人玷污!所以才不顾这一身虚名和一家老小,也要替他修书一封、化解矛盾!”

“遭奸人玷污?为何说这般重话?”萧昀故作疑惑道。

张公谋看向周围,怒斥道:“你们一个个还装傻吗?!那日鸣雁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想必个个比我还清楚!昨夜祁王的人去了多少人的府邸,还要我一个个点出来吗?!”

“我张公谋自认为官四十余年,对得起任何人,问心无愧,你们中多少人受过我的恩惠,如今却伙同祁王,反过来构陷我和状元郎,你们是何居心!”

“今日若不是陛下,我张家就要蒙冤受屈,为人耻笑了!”

“陛下宽宏大量,向来网开一面,拨乱反正,尚可将功赎罪,功过相抵!不然真要彻查,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我张公谋这把年纪了,不怕死!就是死也要和你们硬磕到底,让你们给出个交代来!”

“我张家也有的是后人,我张公谋没做完的,我张家后人也会替我做完!”

“对!”张公谋的两个儿子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冷冷道,“今日你们不还我张家一个清白,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只要我等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跪下复议祁王的朝臣惊惧。

张公谋的两个儿子都是御史台的,真要得罪了二人,二人光唾沫星子就能将他们淹死,要是无时无刻盯着他们,等他们犯错然后上奏折弹劾……

跪着的朝臣汗流浃背。

张公谋冷声道:“老臣不要祁王磕头,老臣只是想问问,祁王迫害状元郎,该当何罪?!”

“祁王无中生有,构陷老臣,该当何罪?!”

“祁王结党营私,暗中同百官联络,该当何罪?!”

“祁王屡次亵渎圣尊,口出狂言,污蔑圣上,该当何罪?!”

张公谋一声比一身响亮,厉声质问着,声震朝堂。

萧昀啧了声,张公谋还是张公谋,用得顺手呐,舍不得放人走。

不少朝臣都有点回过味来了。

张公谋老奸巨猾,压根不可能因为什么“赏识人品才华”就替谢才卿写信给祁王。

这事儿暴脾气、嫉恶如仇的刘韫做出来不奇怪,张公谋,下辈子。

除非……是想故意将假把柄交到祁王手上。

为什么这么做。

张公谋和谢才卿是一边的,谢才卿和皇帝是一边的。

所以这次……皇帝和张公谋是一边的。

连初出茅庐的谢才卿都知晓委婉,官场老油子张公谋却公然指出祁王的不轨行径,不给皇戚留半分颜面,当然不是不畏强权,而是圣上……要动长公主府了。

拨乱反正、将功折罪,功过相抵、不然就要彻查……

满朝文武暗瞥了眼龙椅上高高在上、隔岸观火那人,心下再次惧怕敬畏到了极点,齐齐对视一眼,所有人异口同声道:“祁王公然亵渎圣尊,死罪,请陛下彻查严惩!长公主教子无方,请陛下彻查严惩!”

跪着的祁王瘫软如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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