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蝉鸣聒噪,少年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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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周末, 胡同那一片很多小孩都没去学校,在外面玩,管家怕给姜宁带来困扰, 没直接去姜家,而是找了个恒初三班的学生打听了下。

回来管家就对燕一谢道:“我今早去了城区,姜宁那丫头好像感冒了。”

燕一谢在房间里,没有开门, 管家是隔着一块门板说的。

然而说完后, 里边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 像是没听到一样。

管家忍不住扬高声音,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少爷, 姜宁感冒了!”

片刻, 房间里这才传来燕一谢不耐烦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

“虽说她没轻没重地开玩笑导致您受伤感染, 但是这孩子也感冒发烧了,小女孩发烧起来多难受, 前天晚上还被您赶走。”

管家叹了口气,劝道:“您就别为这件事和她吵架了,送点果篮过去, 让她尽快恢复健康好不好?”

燕一谢烦躁道:“你敢,不要擅作主张。”

他没有生姜宁的气。他知道她都是无心之举。但是他也确实不会容忍管家去替他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姜宁昨天没有来,姜宁今天没有来,姜宁以后也不会再来。

就这样吧。

她的感冒过几天就会好, 然后会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开始忘记性格古怪又讨人厌的他,时间再久一点, 她说不定还会忘记那天晚上掀开他裤腿时,看到的可怕狰狞的双腿。

他反而希望她忘记,而不是记得、受到惊吓、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

即使燕一谢不赶她走,她对于出现在这里、靠近他的兴趣,也只会在前天晚上被吓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再出现反而更好。”燕一谢平静地说道:“终于消停了,我有时间干自己的事情。”

管家心说,你自己的事情就是盯着同一本书的第三百八十八页看两天一夜?

“她每次来的时候都很聒噪,而且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管家心说,现在安静了,可也没见你有多开心。

“那以后早餐和晚饭,还是按照以前的口味准备吗?还有沙发上的靠垫,前段时间小姑娘带来的,是否需要我一起扔掉?”

“你看着办。”燕一谢顿了顿,又说:“扔掉。”

管家有点失望,看来少爷这是铁了心要和小姑娘划清界限了。他只好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燕一谢不知道为什么更加烦躁了,他摘下耳机线,将手中的书一摔,道:“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现在急匆匆地扔掉那些垃圾是要赶着投胎?”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砰”地清脆的一声,有什么从敞开的窗户处,抛进了燕一谢的房间。

管家一头雾水:“什么声音?”

燕一谢扭头看去,只见,一颗菠萝味黄色包装纸的糖落在房间的地板上,蹦了两下,滚落到了自己脚边。

他皱起眉,正要推着轮椅去窗边看怎么回事。

忽然又一颗,这次是草莓味的,红色包装纸,又准确无误地被从窗口处抛了进来。

这颗比方才那颗大一点,好像是软糖。

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落在飘动的窗帘旁边。

空气静了半晌。

燕一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他猛然攥紧了扶手,指尖泛白。

紧接着第三颗,蓝莓味,蓝色包装纸,硬糖。

第四颗,水蜜桃味,粉色包装纸,硬糖。

第五颗,巧克力味,浅金色包装纸,硬糖。

……

砰砰砰砰。

数不清的糖。

如漫天散花,地板上糖果跳跃个不停。

各种颜色的糖果从窗户那边被抛进来。

还有的失了准头,砸在了院子里的树上,被反弹了回去,过了会儿,院子外的人秉持着不能浪费的态度,捡了起来,又一颗糖一颗糖地丢了进来。

管家已经跑出院子外去看了,见到砸少爷窗户的果然是姜宁,他顿时心中一喜,笑逐颜开:“你来啦?”

姜宁一边捡起糖,瞄准准头继续丢,一边笑眯眯地看了管家一眼:“昨天有点低烧,就没来,今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这话是解释给二楼房间里的燕一谢听的,说得格外大声。

管家笑道:“要不进来坐?砸什么窗户,少爷就在二楼,我带你上楼。”

燕一谢从窗户处探出头,恼怒地瞪了管家一眼。

管家顿时噤声,不敢再说让姜宁进去的话。但他赶紧跑进去,拿了张椅子出来,让姜宁坐着扔糖。

“哗——”地一下,燕一谢冷着脸将窗子关上了。

然而没过几秒,“砰砰砰”用糖砸窗户的声音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了。糖抛不进来,全都砸在了窗户上,将玻璃窗砸得“梆梆梆”的响。

楼底下的姜宁也不说话,就只是执拗地一颗糖一颗糖地砸。

一声又一声。

像是夏日独特的乐章。

燕一谢索性戴上防噪耳机,继续看书,不去管那毫无章法扰人的噪音。

然而外面的声音还没停下来。

甚至聒噪的蝉都停歇了,少女还没放弃聒噪。

燕一谢扫了一眼地面,光是抛进房间里的糖,都快铺满了小半个地板,少说也有几百颗。更别说大多数都砸在窗户上。

不知道她到底是带了多少糖来。少年终于忍不住,拉开窗户一看。

树荫底下的姜宁仰着头,抓着一把糖,笑盈盈地看着他。

而她旁边带来的糖,有半人高。

整整一麻布袋子。

她从山下拖了一麻袋子糖上来。

燕一谢:“……”

“你发哪门子的神经?”少年恶狠狠道。正中午,他往下看,姜宁仰着头往上看,阳光落不到他眼底,让他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比第一次海边见面时还要冷冽。

“你不见我,我就只能砸到你窗子破了为止,到你不得不出来为止。”姜宁耍流氓,作势又要丢。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丢人就丢人一点吧,即便是死缠烂打,也要让燕一谢收回“不再见面”的话。

“砰”地一声,窗户又被少年狠狠关上了。

燕一谢紧紧攥着轮椅扶手,背靠着窗户底下的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呼吸却愈发粗重。

他漆黑的眸子里几乎满是茫然……

他狠狠闭了闭眼,仍然无法理解,他都已经用那样恶劣的话赶她走了,她为什么还来?

在掀起他的裤腿,见过他的腿,知道他不是暂时骨折,而是永远是个残废,见过他身体上最狰狞丑陋的一部分后,为什么她还是来了?

这一切都超出了燕一谢的预料,或者说认知。

他以前从没想象过,会有人不惧怕他双腿上可怖的伤口。

就连医生每次给他换药时,都要皱起眉头。

那么,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总不至于是天真地以为他是个残疾人,需要救助和治愈。

燕一谢心中一刺,脸上再次划过些许烦躁的情绪,他深吸了口气,冷漠又复杂的视线扫向窗口。

他开始思考是否要让管家将她强行赶走。

可就在这时,楼底下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喊话声:“不就是腿上几条疤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虽然没法打断自己的腿也坐轮椅,那样我妈会打死我,但我可以在小腿上划几条疤,以后夏天一起穿长裤。”

然后她就开始到处找尖锐的能划出血的石头。

真是疯了。

燕一谢脸色冷得可怕。

窗户在姜宁身后的上空被猛然推开。

姜宁微微一笑,手里已经拿了一块石头,她弯下腰捋起裤腿,尖锐的那一段朝着白皙的小腿。

燕一谢瞳孔猛缩,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姜宁抬起头,厚脸皮地说:“让我上去,我就不划。”

燕一谢不敢置信地怒目盯着她。

姜宁也回以老僧入定的表情。

僵持。

这个夏日最后一天,蝉鸣聒噪,少年气急败坏,眼圈隐隐发红。

片刻后,姜宁如愿以偿地第一次上了这栋古堡的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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