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落幕

路西恩向着舞台前方、向着包厢鞠躬谢幕，但雷鸣似的掌声如同潮水源源不绝，没有丝毫减弱，让路西恩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致敬，一遍又一遍地行礼，和昨天克里斯多夫谢幕时完全一样。

市政广场里没有血脉力量、没有神灵恩宠的普通人发现掌声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疯狂情绪，那种长久压抑下的悲伤化为了欢呼，化为了痛喊，彻彻底底地宣泄了出来。

而圣咏大厅里有身份地位的上流社会人士们虽然没有这么癫狂，但掌声同样经久不息，同样前所未有的响亮。因为即使是骑士，即使激发了血脉力量，面对敌人时拥有坚强的意志，他们也是人而并非神，依然有着自己的故事，有着自己的悲伤、喜悦、爱情、亲情、痛苦和仇恨，一旦被音乐打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样会产生情感共鸣，一样会疯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真正美好的、发自心灵的音乐从来不分高低贵贱，不分种族信仰。

只有那些最虔诚的、将一切都奉献给了主的狂信徒们才显得比较平静。

看着路西恩在数不清多少次的谢幕之后离开舞台，市政广场上的观众们才慢慢平静下来，发泄之后的疲惫和内心的安宁同时涌现。

“虽然比起命运的激昂坚定，这部钢琴奏鸣曲要差了一点，但它却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的钢琴奏鸣曲，无论是结构还是旋律。”皮奥拉看到水晶墙缓缓消失，一边赞叹，一边觉得莫名失落，似乎还想再听一遍，“两部作品贯穿始终的都是伊文斯先生面对困难、面对危险、面对压抑和悲伤决不放弃的信念。”

莎伦微笑冲散之前的悲伤：“过去的钢琴奏鸣曲不管是自身的内涵，还是音乐的表现力都和伊文斯先生的这部作品有着非常大的差距，可以想象，以后的奏鸣曲都将会以《悲怆》为典范。如果没有到阿尔托，我们怎么能如此快就接受这么多全新的音乐理念？”七个月的漫长跋涉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回报。

难怪每一次的阿尔托音乐节都是音乐的盛典！

格瑞丝目不转睛地看着消失的水晶墙方向：“而且伊文斯先生让钢琴弹奏本身也变得像是艺术，我已经决定学习钢琴。”

“留在阿尔托学习吗？”皮奥拉犹豫地询问着格瑞丝，“《音乐评论》《交响乐导报》在斯图尔克只有上层贵族、音乐家们才买得起，我们现在只要回到家乡，凭借今天从伊文斯先生音乐会里学到的理念、结构和技巧，肯定能成为受欢迎的乐队，加入真正的交响乐团，踏上属于我们的音乐道路。”

“如果留在阿尔托，格瑞丝你有多少金钱可以挥霍来寻找老师？而且阿尔托出色的音乐家、乐师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是伊文斯先生，在这里根本没有出名的机会。”

沉默的格林在格瑞丝回答之前抢先说道：“跟着我们回去吧，格瑞丝。我们的那首幻想曲是得到了伊文斯先生的指导，等按照他的意见修改完成，并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后，我们立刻就能在斯图尔克出名。”

虽然沉默，但不代表格林没有自己的小心思，能够借助音乐家快速出名的事情，他可不会放过。

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好，但皮奥拉、莎伦等都没有反驳格林的话，甚至怦然心动。

格瑞丝脸上的表情变化连连，最后想到家乡的亲人，想到格林描绘的美好未来，终于叹息着回答：“那我们把最近一期的《音乐评论》还有其他报纸都买下来，上面肯定有关于钢琴指法技巧、奏鸣曲体裁的讨论。”

其他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些报纸不仅代表着自己等人音乐的未来，而且带回去贩卖还能赚不少的金钱。

莉莉丝和哥哥萨拉沉浸在刚才那种压抑宣泄的情绪里很久才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往城门方向走去。

“等我们成为正式……就到大陆各地旅行，一定能找到安心学习的地方，不再那么压抑和痛苦。”萨拉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莉莉丝认真点头：“没想到伊文斯先生也有这么多的痛苦，我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心灵，但他是如此的坚定和执著，永远不会在艰难面前放弃，我们也要像他那样！”

两兄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人群里，而另外一边的麦坎兹和皮耶鲁都像是丢失了灵魂般浑浑噩噩地往回走着。

※※※

圣咏大厅后台，路西恩稍微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然后拥抱住了莱茵：“谢谢你们的帮助，要不然我的音乐会不可能这样成功。”

然后趁机低声道：“莱茵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地点了吧？”

莱茵拍了拍路西恩的肩膀，微笑着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回答：“你觉得这样的地点和气氛适合讨论这个问题吗？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接着他声音变高：“恭喜你路西恩，这场音乐会你向所有人展示了变革的方向并收获了巨大的成功，你将成为真正的、权威的著名音乐家。”

大提琴托马斯等莱茵和路西恩分开，也给了路西恩一个拥抱：“伊文斯先生，上次我就说您一定能成为全大陆最著名的音乐家，但没想到您会这么快成功，恭喜您，您将是以后的音乐传奇。”

感谢完乐队，门口已经等着一位骑士侍从，他是来邀请路西恩去包厢的。

路西恩心里很有点忐忑，在一位圣灵牧师的面前，自己能够保守得住魔法师的身份吗？

“不用担心，你有月光血脉，可以将魔法师灵魂的特殊掩盖。”莱茵假装收拾乐器，从路西恩背后经过，声音小得微不可闻，“除非他已经怀疑你，直接用神术检查。”

得到莱茵的肯定，路西恩恢复了平静，跟着那位骑士侍从走到了大人物们的包厢里。

※※※

即使只是站在包厢前方，与萨尔德的距离还有好几步，路西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暖的圣光照耀，因为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一位真正的圣灵。

“还好我不是黑暗性质的血脉，也没有专精死灵魔法，否则光是萨尔德的灵魂照耀我就会受到重伤。”路西恩目前的实力比起上次有了长足的进步，更能揣测萨尔德大海般深不可测的实力。

路西恩向大人物们行礼问好之后，瓦欧里特大公亲自走了过来，握着路西恩的双手拍了拍：“你的音乐、你的演奏都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我非常喜欢。呵呵，如果你不是我女儿的音乐顾问，我肯定会邀请你担任宫廷的首席顾问，希望你能够继续谱写出这样美好的乐曲来，只要你能够保持这样的水准，未来肯定是一位音乐领域的大师。”

娜塔莎则直接给了路西恩一个骑士的拥抱，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路西恩你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好想法？好东西应该和好朋友分享的！”

她显然对于没能用那样的演奏方式在西尔维娅面前展现魅力而耿耿于怀。

“应该没有了。”路西恩有点尴尬地回答，总不能说其实我还是一位魔法学徒吧。

然后娜塔莎松开路西恩，笑容少见的恬静：“你刚才的演奏让我回想起了很多以为能够忘记的事情，谢谢你，路西恩，即使它们是悲伤的，可也是有价值的。”

克里斯多夫笑着走到路西恩面前，看了好几十秒，最后和蔼地拥抱了一下：“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但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来临。”

“我的人生也是如此，谢谢你的赞扬，会长先生。”路西恩一语双关地回答，自己的人生也即将结束一个旧的段落，开始新的旅程。

克里斯多夫侧身让路西恩过去，同时呵呵笑了笑：“我代表《音乐评论》和《交响乐导报》向你长期约稿。只要是你写的评论文章，肯定会在前面几版。”

这两份全大陆最出名的音乐报纸是阿尔托协会主办的，只有真正的音乐家或者高贵身份的人士才能投稿。而写的文章一旦能够被这两份报纸收录，报酬会根据名气和版面一到五个金塔勒不等。

此时，路西恩已经到了萨尔德主教的面前，强行保持住平静，用骑士的礼节吻了吻萨尔德的手背：“您能够来我的音乐会，是我最大的荣幸。”

萨尔德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半闭：“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心里的悲伤和痛苦我也明白，但你有一颗坚韧的心脏，所以才走到了现在的辉煌。年轻人，记住一句话，艰难困苦是主的考验，不经历过它们是无法真正绽放自己人生的光彩，愿主保佑你。”

从萨尔德身前离开，路西恩没有任何放松，传奇强者面前自己一点点的情绪变化都会被发现的！

威尔第严肃简单的恭贺之后，米歇尔王子腼腆地笑着抱了抱路西恩：“恭喜你，伊文斯先生，你已经是著名的音乐家了。我代表特里亚宫廷以及我个人向你发出邀请，不管你什么时候到特里亚做客，都将受到最隆重的欢迎。”

“谢谢你，王子殿下。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特里亚的。”路西恩表示了感谢。

接着，路西恩从包厢里其他客人那里收到了很多的邀请，来自大陆不同国家。

对于这些邀请，路西恩都没有拒绝，仅仅表示需要考虑，因为只有等知道魔法议会总部的地点之后才能确定路线，而这些邀请就是到时候离开的借口。

从包厢里出来，路西恩看到圣咏大厅的观众开始缓慢退场，逐渐空空荡荡，外面的喧嚣则已经停止，如同夜色般安静，于是摇头笑了笑：

是时候落幕了，音乐家路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