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22.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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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李大娘这般骂她,小满一声长哭,嚎啕道:“姐姐,我对不起你,我这便去投井,我死了总成了罢!”她再是泼辣风流,再是厚脸皮,但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被月唤捉奸在先,受凤楼冷落在后,又被李大娘连声喝骂,说她有人生没人养,连自家爹娘都给捎带上不说,凤楼也始终不为自己说一句话,心里头既怨恨,又愤懑,又是惭愧,受不住人家这样的羞辱,哭得梨花带雨,两行眼泪长流,而凤楼始终只顾着月唤一人,她心一横,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就往外冲。
凤楼这时也终于缓过神来,不及多话,拉过月唤的手腕子,叫李大娘扶住她,不许她乱动,其后按住她手腕子上的伤处,捏住针鼻,一狠心,一根针猛地□□。针拔出后,伤处便有大颗血珠涌出。
月唤又哭,他身上未带有伤药,一时也不及去取,低头为她的伤处涂了些口水上去,再去抽帕子。一摸,帕子也不不在身上,怕是丢落到床上去了,心下一急,将里衣的衣襟硬是撕扯一块下来,为她包扎伤口。李大娘这里正傻看着呢,凤楼手上不停,嘴里吩咐她道:“你去拦住她,这里有我。”
李大娘装傻:“拦住谁?”
凤楼皱眉不语,拿眼将她一横。
李大娘放心不下月唤,嘀咕道:“死了倒好了。只可惜,越是嚷嚷要死要活的人越死不了。”
凤楼着恼:“家里都是客,若是叫人看到了,你们面上有光又好看还是怎么?快些把她找到送回家去!”
李大娘想想也是,小满死活她不在意,若是吵嚷出去,带累了温家名声却不大好。不得已,转身去了,嘴里照旧嘀嘀咕咕,心里头还指望着小满一时想不开,一头撞死或是干干脆脆地往井里头一栽,是以也不急,一摇一摆地找了出去。
适才人太多,当着那些人的面,凤楼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只能干着急,这个时候就自在许多,给月唤包扎好伤口后,将她揽住,替她擦眼泪,腆着脸笑唤:“妹妹,好月唤,休要再哭了,哥哥看着都心疼。今天惹你生气,都是我浑,我不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待送走这一帮子客人,我晚间再去负荆请罪,你说可好?”
月唤哭得累了,这时没了声音,靠在他身上,时不时地抽噎一下。
凤楼见她多少平复下来,小心替她拭去脸上泪痕,理一理被泪水汗水粘在面颊上的发丝,柔声道:“妹妹,你放心,我和她……”
月唤哑着嗓子,问:“你和她怎么了?”
凤楼讪笑:“我连饮几杯酒,大约是饮得急了些,头脑里昏昏沉沉……她一过来的时候,我还当她是你,后来看清是她,叫她退下,她却不管不顾地贴上来,是以……不过你放心……”
小满起初过来,先是拿言语挑逗他,挨挨蹭蹭地坐到他床头去,把他勾得性起时,却又拿腔作调起来,和他拉拉扯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一会说担心这个,害怕那个;一会又问他心里头到底最喜欢哪个,非*他说出她和月唤哪个好,又好在哪里。及至月唤到来的时候,二人虽然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衣裳也褪的差不多了,但却未成事这句话,饶是皮厚如他,在月唤面前也终是说不出口。
月唤冷笑一声:“这么说,全是她不好,错不在你?”
凤楼一哂:“也不是这样说……只是,这世上既有投怀送抱的女子,便有逢场作戏的男子。本是逢场作戏,何必这样当真?为此气坏了身子就更不值了。更何况,又是偶一为之,我也醉了酒,不好当真的……放心好了,不管她们怎么样,你终究是我心里头最在乎的那个。莫要再生气了,你若生她的气,为了你,我从此不再见她便是了。嗯?”
按他以往的经验,若是旁的女子,听他温五爷说出这个话,无不转怒为喜,顶多拧他一下,啐他一口,或是追着他问:“当真?你这话当真?我真是你最在乎的那个?”其后,自然就不再计较,非但如此,反而还要为从他那里听到这一番话而感动,而喜悦,而欢欣不已。
可是月唤却不知怎么了,突然愤愤地一把将他推开,腕子上才缠上去的帕子也一把扯下,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凤楼上前去拦她,谁知才碰着她的衣衫一角,她便尖声嚷叫起来。她一天三顿饭外加两顿点心不是白吃的,非但手上力气不小,一嗓子嚷出来,声音又尖又锐。水生站在大门中间,吓得缩着脑袋,不敢挪动一步,也不敢伸手拦她,像只呆头鹅一样傻站着。
凤楼拉住她,她就死命去掰他的手,掰不动,就去抓挠他的手背,才两下子,就被挠出几条血痕出来。凤楼做小伏低,隐忍哄劝她到现在,见她非但不听劝,动静反而愈大,心内不觉动了怒气,冷笑道:“钟月唤,你怕是不知道我温凤楼的为人。你去问问,我温凤楼可曾为这等事情向别人赔礼道歉过?你还要怎样?非要闹到一家子人都知道才高兴么!”
月唤冷冷看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放开我。”
凤楼将她往怀内扯:“不放。”
“你放开!”
“偏不放。”把她揽得更紧。
她气急,又哭了,抽抽搭搭道:“我手疼,你还非要抓着我。”
凤楼叹口气,到底不舍得她哭,终于还是放开了手。他手一松,月唤倒退两步,忽然猛地转身,像一阵风似的跑了。
凤楼生怕她摔跤,怕她做傻事,想要追出去,却怕她要大吵大闹,招来人看热闹,若是被传到温老爷那里,少不得就要一顿打,光打也就算了,又要出丑,传为笑谈就不大好了。无奈,立在书房门槛上,揉揉太阳穴,苦笑叹气。水生慢慢凑过来:“五爷,姨娘哭着跑了,身边也没跟个人……”
凤楼没好气地抬起一脚,把他踹了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嘴里喝道:“连个门都守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水生嗫嚅辩解:“我越拦,姨娘疑心只有更重……”
话未说完,凤楼一声喝骂:“扯你娘的蛋!没用的东西,给我滚!”
水生不敢言声,默默往外滚。凤楼又是一声断喝:“磨磨蹭蹭做什么,快去找个人跟着她!”
月唤一边哭一边跑,在花园里横冲直撞,完全不辨方向。花间小径上偶有人经过,看见她,唤她一声三姨娘,她也不理不睬,只管往前奔去。今天偌大的一个花园里,除了戏台子那片地方以外,别处连个人影子都少见,失魂落魄地跑了一圈,累了之后,就站在一条偏僻的杂草横生的小径上怔怔出神。手腕上的伤处也不去管它,不一会儿功夫,袖口即被血迹浸*。她眼看着血流个不停,非但不害怕,反倒有种自暴自弃的快意,想,这样死了也好,从此就可不再见这些龌蹉的人,离了这龌蹉地方。
不知站了多久,从对面迎头走来一人,却是账房先生仇万里,他步履匆匆,怀里抱着一堆账簿,正埋头走着,猛地抬头,忽然就看见月唤,当下住了步子,向她微微鞠躬,施了一礼,轻声问道:“姨娘怎么独自一人?身边怎么也没个人跟着?”一语未了,已然瞧见她红肿的眼皮以及衣袖上的血迹,不觉暗暗心惊,又是一急。
她回头瞧一瞧身后,垂首道:“我也不晓得。”言罢,把手悄悄背到身后去。
她声音也嗡嗡的,显见是才哭过的,仇万里心里头着急,便顾不得许多了,把怀中账簿往地上一丢,上来就拉她的手臂:“让我瞧瞧。”
她不愿意。仇万里手上用了些力,硬是把她的手拉到前面来,捋了袖子一瞧,口中倒吸一口凉气,柔声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伤也不包扎?”一边攥住她的手腕子,一边伸手去抽了一条雪白的帕子出来,生恐她会嫌弃,轻声道,“这是才洗过的,我还没用过,极干净的,姨娘放心。”替她把伤口包住,小心打了个结。结打好,却舍不得放下她的手,看她脸上泪痕犹在,遂抬袖为她擦拭泪痕。
她虽然迷糊着,却觉得仇万里此举大为不妥,是以挣了一下,仇万里也察觉到自己太过失礼,若是叫人瞧见,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届时连她也要带累。心中慌乱,忙忙的放开她的手,人却不走开,站在她面前,问道:“姨娘哪里受了委屈了?不妨和我说说,若是积郁在心,反倒不好。”
月唤抬手捧住脸,呜呜咽咽地哭出来,却不说一句话。仇万里心里更是着急,见她发丝微乱,不敢伸手去理,转而半蹲下,为她摘去勾在衣裙上枯枝草叶,又伸手把她藕色缎鞋上的尘土也拍了一拍,站起来时,柔声道:“姨娘若有什么心事和委屈……但说无妨……我,我总能为姨娘排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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