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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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鸟鸣阵阵,水露逐渐在花叶间凝结,渐日枯败的叶片,很快便已不堪重负,垂下脑袋任水珠滴落。荒野深林,林中有雾,置身其中,仿佛被茫茫一片白霜覆住双眼,越发听得露水滴答声清脆悦耳。

白马与檀青起得很早,站在归居门口的桃树前,贴在树干上,背挺得笔直。

岑非鱼手持小刀,比着他们头顶的高度,在树干上刻下两道痕迹,记录少年人的生长,“七尺一寸,七尺五寸,两个都长高了不少。”

檀青得意洋洋,用*股用力拱了白马一下,喊道:“矮子叫哥!”

“滚蛋!”白马别过脸去。开年时,檀青明明只比自己高两寸!不过数月而已,两人却相差近半个头了。这令白马很是意难平,皱眉咕哝道:“你明明比我小一年。”

檀青嘿嘿笑着,道:“这还不都怪你自己?成天跟人卿卿我我,说那叫人酸倒牙的话,小小年纪如此纵欲,如何能长得高?我不管,谁高谁就是大哥!”

白马折了两根桃枝为刀,抬手拉开架势,扬眉一笑,道:“教教你该怎么对哥哥说话。”

檀青折了一根桃枝为剑,毫不露怯,“来战!”

白马一是因为被岑非鱼劝说,暂不动用真气,二是明了彼此的差距,知道檀青武学天赋平平,且未能日日勤修苦练,武功远不及自己,故与檀青切磋,向来注意分寸,只拿他练天山派的《惊鸿刀法》。

檀青从前在青山楼后院时,曾学过一段时间枪法,可惜当时他满脑子想得都是逃跑,根本没学到什么。出洛阳后,他的心境开阔了许多,再有周望舒指导,外功修炼上进步很大。眼下,他使的剑法,就是周望舒所授《飘雪穿云剑》,配合着轻灵飘逸的《游龙身法》,勉强可与故意让着他的白马过上二十余招。

两人过家家般,从二门外一路打到内院,朝雾将散未散。

周望舒坐在房顶上打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岑非鱼把锅炉都搬了出来,正好摆在周望舒坐在的屋檐下。

尽管檐下香气四溢,房顶上的周道长,自是岿然不动。

岑非鱼在烹饪一道上,颇有些天赋异禀,又看过不少农书,手艺可谓精湛。前一日,他与白马在河边跑马,被白马取笑是旱鸭子,不服气地让好水性的照夜给白马“露了一蹄子”。

秋季正是鱼虾肥美的时候,照夜冲进河中,一嘴下去,叼来一条近一尺长的鲫鱼。白马当场便已留下口水,岑非鱼哭笑不得,提起鱼尾,把肥鱼带归居,准备做一道“蜜纯煎鱼”。

他先杀了鱼,剖开鱼腹,先确定其中没有“大楚兴,陈胜王”的帛书——岑非鱼儿时听过“鱼腹藏书”的故事后,一直念念不忘,每每吃鱼,总忍不住去掏鱼的肚子。他把鱼摆上案板,只摘内脏、不去鱼鳞,掏空鱼腹,加了一半蜜糖、一半米醋,放些料酒,撒上咸盐,把鱼搁在木盆里浸着,在白马和檀青的“呼呼哈哈”声中,自得地哼起小曲儿,转头去抓鸭子。

白马闻到香味,抽抽鼻子,险些被檀青一“剑”取了性命。

“哈哈哈哈!看招!”檀青每战必败,但从不气馁,凡有一招胜过白马,都会开心许久。

白马哼了一声,稳住心神,使出一招一叶迷山。

岑非鱼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发现白马这招并不简单。

原本,一叶迷山是格挡招式,在敌方疾攻我面门时,将双刀交错置于身前挡住攻击。由于双刀“云上天”的弯曲弧度特异,若以此招对战突击型的剑招,很容易在格挡时,顺势卡住对方的剑,紧接其余实招,可轻松缴械。周望舒第一次对战碧眼双刀客阿九,就遇上了这一招,只不过周望舒并非平常高手,他作战经验丰富,顺势反破了阿九的剑招。

这招出奇制胜,威力不容小觑,对付檀青本已足够。

但白马并不满足于取胜,他不循常理,在这短短一瞬间,悟出了一式变招:他先以双刀交错格挡,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使一障眼法,右手刀虚虚靠在左手刀后,在檀青专注于破他格挡时候,突然改变右手刀的方向,向下划一半圆,直取檀青颈间。

天下武学套路万千,但大的道理都是相同的,每种套路,俱以架招格挡,虚招破防,实招攻敌,虚实相生相克,而致变化无穷。能活用虚实套路,是武学高手,但能掌握虚实变易的法门,非天才不可——以此观之,白马确可称“天剑”。

这一刀下去,不需半个呼吸的时间,即可制住檀青。

电光火石间,周望舒耳朵微微动了两下。

他并不睁眼,在白马动右手的一刹那,提醒檀青道:“惊雀!”

“惊雀”是《游龙身法》中的后撤式。檀青闻言会意,知道自己中了白马的计,立即将上身向后仰倒,后足跟发力,灵活地矮身向后退去,错开白马这致命的一“刀”。

“雪月惊风,”周望舒睁眼观战,指导檀青出招,“接临风傲雪、雪泥鸿爪,冰冻三尺。”

有了周望舒的指点,檀青越战越勇。

白马非但不感恼怒,反倒*起来。

岑非鱼内劲收发自如,刀功出类拔萃,以小刀将鸭肉斫成碎块,每块肉都是切口平整、大小合宜。他哼着歌,三两下就已把鸭子处理干净。

向时,寻常百姓为图便利、省料,烹饪饭菜,非蒸即煮。

岑非鱼却不怕浪费食材,在铁锅中倒了足量的菜籽油,微微热锅后,把鸭肉倒入其中。热锅丝丝拉拉地冒出白烟,晶莹的油脂首先从鸭皮中浸出,继而渐渐从肉里冒了出来,汤料一点点渗透至肉里,香味不减反增。他把肉块和汤料一同炒制,烹至微熟,做成了面浇头般香浓的一锅。而后,他取出姜、蒜、胡芹、花椒等配料,除了风干的香料而外,姜、蒜这些俱是从院中现摘的,十分新鲜。他控制好劲道,把配料切得极细碎,均匀地撒入颗粒饱满的黍米中,如果翻炒,让配料的鲜香融入黍米,制成一锅黍米糁。

最后的工序,便是把黍米糁和鸭肉料一同倒入锅中,加入咸盐和豉汁儿,翻炒至赤黑,一道寻常富贵人家都很难吃到的“勒鸭消”便做好了。

岑非鱼边做边吃,觉得味道甚好,不禁哆了哆手指。

他得空抬眼观战,才注意到白马竟还没有打完。他扫了一眼,发现是因为周望舒在指导檀青,周望舒在经验上远超白马,檀青亦不愚笨,跟随他习武多日,师徒知心,配合默契,这才得拖延许久。

欺负我的白马?这可不行!岑非鱼眼神一闪,计上心头。他笑了笑,将炉火吹得十分旺盛,倒油热锅,把浸泡在木盆中的鲫鱼漉出来,猛然放进油锅中煎炒。

鱼块在热铁锅中蹦蹦跳跳,汤水滋滋啦啦地化为蒸汽,鱼鳞渐渐变成金黄薄脆的晶莹薄片,鱼肉渐熟。但岑非鱼并未停止,而是继续翻炒。

待得汤汁都被炒干,鱼块变成香脆的金黄,一阵阵呛人的浓烟便升腾起来。

周望舒一时不防,开口说话便中了招,纵使是武林高手,亦被呛得咳个不停。

待到这“蜜纯煎鱼”变得通红诱人,檀青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直喘气。

白马闻见愈发浓郁的菜香,早已把诸如“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此类小事抛于脑后,将两根树枝一扔,踏着檀青的肚子,飞奔至岑非鱼身旁,扒在炉火边流哈喇子,被满头大汗的檀青痛批“光吃不长个儿”。

四人围桌而坐,就着煮得浓稠鲜香的勒鸭消,吃两张裹着牛羊髓脂馅儿的芝麻烤饼,温一壶半月前刚酿的新桂酒,配上香甜酥脆的蜜纯煎鱼。

白马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晶亮,吃到兴头,仿佛酒鬼醉酒,没头没脑地一口气喝下整碗鸭肉粥,险些噎死当场。

岑非鱼忙给白马递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我做的东西确是人间美味,可你这般捧场实在有些过头了!难道真有那么好吃?”

“不懂欣赏!”白马没空理他,喝水把命保住后,继续埋头苦吃。直到盘干水尽,他才打着嗝儿,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快、快到喉咙了,好吃!”

岑非鱼额头冒汗,“又要吐了?”

“没有的事!”白马甚至还有些委屈,“我只吃了八成饱。”他说完这话,自己也忍俊不禁了,知道岑非鱼是想起楚王入京那晚。那晚上,两人在洛阳街头游荡,吃了好几碗馄饨。自己不知饱足,吃得吐了出来,阴差阳错跑进曹府,砸坏了高墙一面。

檀青正在收拾桌子,刚刚收好一摞被白马舔得锃光瓦亮的大碗,听到“八成饱”,终于服气地对白马比出两个大拇指。

饭后不适宜多动,朝食以后,岑非鱼陪白马“晨读”。

白马虽有怪疾,却并未气馁,只是改了读书的方法。先前,他总是晨起读书,学字学到到太阳快要落山,而后才开始练武。知道自己有病,一时学不会写字,他便改为午前精力充沛时习武,午后疲乏了,就跟岑非鱼抱在一起读书。

不知是否是因为荒野无人,抑或是抱习惯了,白马倒不觉得害臊了。

关于白马该学什么,岑非鱼亦悉心研究过。

《论语》《孟子》这些“中学”读物,白马早在三年前“听墙脚”时,就已牢记心间,一经岑非鱼释义,他便能明了其中的道理,倒并不是重点了。

故而,岑非鱼教他读书,是以梁周立官学在“大学”中教授的五大经典,《易》《诗》《书》《礼》《春秋》为主。

五经中,《诗经》可用一辈子慢慢陪他读,《尚书》古奥迂涩,《仪礼》刻板过时,能通晓其意即可,明了君子之道即可。岑非鱼私心上觉得,白马心地纯善,本就是个君子,且在他这个年纪,已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道理,故这三门经学不必精读,只在闲暇时说上两段。

《易经》是儒门最深奥的经典,将天道的变易与不易尽书其中。《春秋》则上明王道、下辨人事,微言大义。岑非鱼先教白马《易经》,再评说《春秋》三传,书是常读常新的,他自己也获益良多。

风定花仍落,鸟鸣山更幽。

白马和岑非鱼在院中走动,复习昨日的功课,顺手锄草施肥。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白马一面背书,一面向岑非鱼求教,听了岑非鱼的解释后,不禁生出些许疑惑,道:“我在京中,常常见人清谈,他们说起《易经》,像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与你所言截然不同。”

岑非鱼伸手,拂去白马眉峰上沾着的一片草屑,道:“《易经》原是儒门六经之首。梁氏篡曹,为臣不忠,怕受万夫所指,这才让王弼用道学来注解《易经》,把这门学问引入玄学中。此后,玄学盛行,儒学衰微,所以君不君、臣不臣。”他说着说着,不禁失笑,“王弼都是被梁家捧起来的!今人所言,不足为信。”

白马不解,道:“王弼可是大家,如何就不足信了?”

岑非鱼嗤笑,“大家又如何?王弼觉得‘道’即是无,绝圣智、弃仁义,不过是为了排击汉儒。说句实话,《易》这门学问,说深也深,说空也空。就好比是吹糖人时所用的糖,能吹成什么形状,并非糖能左右,要看人如何吹。”

白马抓了把小石子掺在稻壳中,往鸡笼边的食槽里撒,“和尚,你就是不喜欢梁周,不喜欢玄学而已。”

小鸡们一哄而上,抢个不停。

一只刚破壳没几日的小鸡崽,尚且是个毛绒绒的黄团子,因为个头太小,活生生被从小竹篱的缝隙间挤了出来,趴在地上“叽叽”叫。

“我不喜梁周,只因梁周颓靡。我不喜人人皆崇玄学的风气,非是玄学不好,而是这门学问对当今天下无有裨益。你要活着,玄学帮不了你。”岑非鱼蹲在地上,轻轻捏着那只小鸡,把它放回鸡笼里边,让母鸡张开翅膀盖住,“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是强迫你信我所言,只是让你知道这回事。你有自己的看法,不会偏听偏信、人云亦云,这一点很好。”

白马听明白了,不吝啬地赞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别人常说‘远香近臭’,可我越是与你相处,越觉得你厉害。”他想了想,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你给我说的《易经》,该不会是你自己所注?”

岑非鱼*股后面若有尾巴,此刻定然已经翘上了天,不过他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敢抢先贤的功劳,正经答道:“我哪有那样的本事?老曹的藏书中,有郑玄注解的《易经》。依我看,郑玄配享孔庙。”

白马笑道:“是我太过短视,幸好有你教我。”

岑非鱼在白马头上揉了一把,道:“不可自责。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这句话说的,可不就是你我此刻么?”

两人一面干活,一面谈经论道。

两个都不是死板愚顽的人,聊起天来妙趣横生,日子过得倒也轻快。

不知不觉,红日破云而出,朝雾尽散。

岑非鱼和白马扛起枪、背上箭,策马奔至山林间。本就是随性而跑,于是随意选了一片空旷的山谷勒马,开始练武。

岑非鱼解开上衣,挂在腰间,握枪下马,“今日起,正式传你《羯磨枪法》。”

丈八银枪顿在地上,发出“咄”的一声闷响。

白马却是不解,问:“赵家枪、《白马枪法》和《**枪法》,我前前后后,已从你嘴里听过三种枪法。”

岑非鱼解释道:“学武当知源流、师承,且听我仔细与你分说。”

魏明帝年间,陈王在嵩山修筑寺庙,助天竺高僧昙柯迦罗、康居高僧康僧铠翻译经书。而后,颍川朱士行于嵩山受戒,研习佛经,从中悟出无上武学,终于嵩山西峰,即少室山,开宗建派,以山为名,曰少室派。

赵桢的父亲赵铎,少年入山求学,是朱士行的大弟子,内功学《四十二章经》,守志奉道、意志坚韧,外功学《羯磨枪法》,刚柔并济、朴实无华。

赵铎出师后,在边塞身经百战,以佛门武学为基,集各家所长,自创《**枪法》,临阵对敌,步步杀机。赵铎并不藏私,凡军中将士,无论胡汉,皆可传习此枪。许多将士不知“**”为何意,皆称之为“赵家枪”。

朱士行晚年云游四方,往西域途中,取道玉门。赵桢体弱病危,得幸得其指点,习得《无量清净经》及《无量寿经》两门内功。先时,赵桢随赵铎修习赵家枪,因体弱,不能举重枪,赵铎为儿改良枪法招式,创出《白马枪法》,主轻灵矫健,以柔克刚,是攻守兼备的枪诀。

岑非鱼说得口干舌燥,在溪涧边鞠了一捧水,浇在自己脸上。

溪水冰凉,他仰头大呼一声“痛快”,继续说道:“我一身武功,皆是从大哥处学来的。出事后,老冯将军感念曹氏旧情,送我到少室山避难。我当时心如死灰,怒而剃度出家,跟随朱士行关门弟子弗如檀学习,内功修《般若经》,其余外功,刀枪棍棒统统学了一遍。”

白马先是心酸,而后无语,挖苦道:“你师父是嫌你烦,才把你赶下山的吧?”

“山中就那么几个活人,每只猴子都被我揍过。”岑非鱼笑了笑,似乎还很得意,“后来,我去了并州,找不到大哥,在关外晃荡。崆峒掌门擅制暗器,我与他打了个赌,赢了一本暗器古谱,造出三刃玄铁短匕,叫如幻三昧刀,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岑非鱼说得轻巧,可白马知道,他去崆峒派一定不是只为玩耍。岑非鱼或许曾有打算,想打造出绝世的暗器,冲进洛阳宫,将当年的罪魁杀个干净。

白马有疑问,直接问了出来,道:“后来,你为何不去行刺了?”

岑非鱼摇头,道:“我心中虽咽不下那口气,但我知道,大哥不想要。”他伸了个懒腰,“因缘未至,在山中苦修十年亦不得解脱。遇上你以后,倒真的看开了。”

“明白!”白马把枪顿在地上,“一句话,学你少室武功,其实不用剃度。”

岑非鱼无语凝噎。

白马想起自己对战檀青时对方的轻灵身法,问:“身法、轻功那些,你们少室山没有么?”

岑非鱼:“你见过和尚像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么?少室山身法不强,我所学的是鱼山的身法,名唤《鱼山落鹰》。”

“你又去鱼山了。”白马咂咂嘴,觉得岑非鱼可能是个猴妖幻化而成的。

岑非鱼哭笑不得:“那就是家学了。魏明帝年间,陈王游鱼山,闻岩谷水响,清扬哀婉,深有所悟,乃攀其音节,据《瑞应本起经》写为梵呗,撰文制音,传为后世,创《鱼山梵呗》,若内力深厚,梵呗亦可伤人。后来,他又从音律中悟道,创出了《鱼山落鹰》的身法。”

内功练气,外功练形,身法为辅,练武,三者不可缺一。

白马听见什么,想学什么。

岑非鱼则认为,初学不可过于驳杂,当以打好根基为要务。他与白马商议过后,决定先教他打基础的《羯磨枪法》,去十二连环坞见过他一直提起的那位“赤脚大夫”以后,再谈内功修习。

至于《鱼山落鹰》的身法,哪有不传媳妇儿的道理?

“打起精神了!”

岑非鱼大吼一声,提枪径直向白马攻来,边打边说:“《羯磨枪法》乃古武,抱朴存真,总共仅有五式。”

“起手提炉,枪扎一条线!”

白马听了此句,知道岑非鱼的枪会笔直如一线,故而横枪陈于身前,试图寻到角度,斜向格挡,化去岑非鱼的巨力,借力将他的枪推开。

岑非鱼亦知自己已被白马看透。但他并不变换动作,而是猛攻上前,嗤笑一声,道:“枪出如射箭!能耐我何?”

岑非鱼的枪尖离白马越来越近,寒刃吹毛断发,削去白马飘起的半寸发尾。

白马能清晰地看见岑非鱼发力动作,甚至清楚地判断出他运枪的轨迹。但正当他准备回击时,岑非鱼的速度却骤然提了起来,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枪头已穿过白马的防御,直直点在他鼻尖。

“好快的枪!”白马不禁喟叹,同时向后退去。

岑非鱼却不给他任何退避的机会,将枪向下猛按,压住白马手中枪,让他动弹不得,“破招担拦,压枪如按虎!”

白马虎口剧痛,若非憋着一口气,只怕枪已脱手。

岑非鱼并未对他心存怜悯。他手臂伸展,大臂肌肉紧绷,挑着白马的枪,斜向后用力狂甩,“实招虎贲,挑枪如挑龙!”

白马死死握枪不放,连人带枪被岑非鱼一举挑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岑非鱼转身轻旋,迅速伸出一手,稳稳地接住白马,顺势把白马按在树干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两人相视一笑,却一触即分。

白马双手握枪,对准岑非鱼,使出他刚刚才第一次见过的提炉。他知道,自己的速度完全不及岑非鱼,最后加速刺枪的动作,在对战岑非鱼时,定然没有机会完成。故而,他做了个假动作,提炉未使完,被他半道换成了虎贲。

白马将岑非鱼挑得一个趔趄,笑道:“挑枪如挑熊!”

“嘿!小崽子!”岑非鱼嘴上不服,目光却露出赞许。他不主动进攻,而是让白马攻向自己,故意让他用自己试枪,练了四五次提炉接虎贲的连招。

白马正打得起劲,岑非鱼却觉得他已熟练,不再退让,一枪挡住他的进攻,道:“驾招拦门,无懈可击!”

碰撞声落入山谷,传来回音。

两枪相撞,在半空中迸出银芒白电。

“跳步如登山,收枪如捺虎!”岑非鱼见打得差不多了,便足下发力,一跃而起,凌空旋身一转,以千钧力道出了一招虎贲,将白马的枪挑得脱手而出飞出数丈,紧接着一枪点在白马喉头,从从容容地说道:“拦、拿、亢、点、崩、挑、拨,变化无穷。”

白马完败,但输得心服口服。他平生头一次真正与高手过招,他知道,岑非鱼武功远胜于自己,但对方打得认真,对自己未有一丝轻看,如此,方能让自己见识到枪法的精妙绝伦。

白马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简直连饭都不想吃了!

枪尖点在白马喉头,银芒一闪。

岑非鱼用枪头无刃的一面,轻轻挑起白马的下巴,笑道:“两眼要高看。”

白马与岑非鱼对视,见他浓眉被汗水沾*,双眼在阳光下如通透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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