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先生，您要不要先点菜？我们厨师就要下班了。”

楚肖珩站起身，道：“不必。”

说罢，转身离去。

楚肖珩离开餐厅，回到车上。

车内，陈秘书一直在候着，本以为楚总会带着唐棠一起上车，结果只有他一人，而且气压低沉。

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判断，楚总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难道是谈崩了？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本着为领导分忧的职场精神，陈秘书主动开口道：“楚总，小棠还年轻……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个性，很有想法……”

楚肖珩轻笑一声，脸上喜怒不辨，似嘲弄又似漠然。

陈秘书：“……”

老板的心思，猜不透。

楚肖珩的手机响了。

他滑动手机，接起来。

“阿珩，许家对婚事很上心，一直在积极推进。关于订婚宴的安排，你有什么要求吗？”楚肖珩后妈陆晴道，娇软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她也确实年轻，才三十出头，比楚肖珩就大了五岁。

楚肖珩眼里不带半点情绪，冷笑一声，“你们问过我同意吗？”

陆晴心中一怵，道：“你不愿意吗？”

他一直没表态，而且跟许家的合作在推进，他们以为他是乐见其成，便顺着许家的意思，商量着把婚事订下来。

被楚肖珩这一问，陆晴猛然意识到，他们没有问过楚肖珩就默认他同意了。

“我们以为你跟许知璃情投意合……”

楚肖珩目光落向窗外，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晴被他弄懵了。

“一周内解决。”楚肖珩发话。

“你是说……一周内把订婚宴办了？”

楚肖珩道：“是。”

“这么急？”

“有意见吗？”他反问。

“我怎么会有意见，一切以你的意思为准，只是担心太仓促了办的不周全。”她说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笑了笑，“看来阿珩是迫不及待想跟许家千金定下良缘……也是，几年前错过了一次，这一次尽快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没其他事我就挂了。”楚肖珩语气冷淡。

前排的陈秘书听到楚肖珩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难怪小棠闹这么大，订婚宴都近在眼前了……

他斟酌着开口，“楚总，小棠知道这个事吗？您要不……好好跟她聊聊？”

“没必要。”楚肖珩冷道。

陈秘书：“…………”

“她最近太作了，让她自己冷静下。”楚肖珩垂眸，眼底聚着阴霾，冷眼看着手机上的各种消息。

她一而再的闹，已经把他所剩无几的耐心都消耗了。

她不想听，他也懒得再解释，等事情结束了再说。

陈秘书：“？？”

陈秘书很想说，宁如果不想分手，这操作很危险啊。

你不把人家女孩子的感受当回事，还觉得人家太作？

啊呸，渣男！

…………

季家别墅。

一家人坐在桌旁，一起吃饭。以往季明宇应酬很多，但在唐棠回来住这几天，他每天再忙都回来吃饭。

明天是周末，夫妇两每个周末都会去医院看望季清樱。由于季清樱还不知道唐棠的存在，她们不方便带上唐棠。孟珍便问：“棠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明天有同学约我。”唐棠道。

“哦，那你跟同学好好玩。”

“嗯，你们不用管我。”唐棠说完，突然看向季清阳，“哥，你明天有空吗？”

“怎么？”季清阳问。

“明天晚上可以陪我一起去吃饭吗？”冯青橙可是望眼欲穿，盼着跟他再见上一面。

唐棠发出邀请时，季明宇和孟珍同时看向季清阳。

“可以。”季清阳答应下来。

夫妇两朝他微笑起来。

季清阳：“……”

我又不是为了让你们满意才答应的。

次日，唐棠上午就出门了。

她来到以前跟楚肖珩同住的市中心那套大平层。

她知道这个时间段楚肖珩不可能在这边，便挑了这时候过来。

果然，室内空无一人。

唐棠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和一张银行卡，放在客厅茶几上，拿烟灰缸压住一角。

纸上是她列的账目，从初一开始，他赞助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持续了六年。这些钱原本她打算上大学后勤工俭学逐步还上，但两人有了那层关系后，他说，“我不缺你那点钱，你有打零工的时间，不如多花心思在学业上。”

后来，他还要每个月给她转生活费。她不要，他又说，“我希望你的时间用在有价值的事情上，比如学习，比如陪我。至于钱，是你最不用操心的事。”

但这一次，她坚决不肯要。如果要了，对她而言，有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她承诺不会花时间去打工赚生活费，甚至编出谎言说家人想要以后依靠她愿意给她生活费了。最终，她的倔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至于炒股的起步资金，卖包的钱她按照原价算上了。

她在计算的金额总数上，加了三分利息，这么多年的利息算下来相比本金翻了四五倍。但对唐棠来说，尚在承受范围以内。

向来抠门的她，在花这笔钱的时候，没有丝毫肉疼的感觉，倒是身心轻松。

唐棠把东西放好后，去衣帽间转了一圈。

这里面琳琅满目，大半都是楚肖珩给她买的衣服包包珠宝首饰。

如果全都带走给他折现……她小金库破产都不够。

于是，她一件都不带，留给楚肖珩随便他怎么处理。

离开时，唐棠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拍了一张照片。

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远处的街道车水马龙，沿江步道上人流如织，一条横隔在城市中心的大江，为这城市壮美的版图添上蜿蜒美丽的一笔。存留百年的历史建筑与近二十年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遥遥相望，一边是人文风韵，一边是现代繁华。

唐棠看着镜头里的城市。

她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如今她离开这个人，依然热爱这座城。

…………

冯青橙跟唐棠碰面后，得知晚餐时季清阳也要来，拉着唐棠陪她去做发型做SPA。

做SPA时，唐棠顺便把关于她身世的事，跟她说了。

冯青橙一直卧槽个不停，直到唐棠说完，又消化了好一会儿，总结道：“你果然是天选之子，这么狗血离奇的事情都能被你遇到。”

“以前我就觉得你够牛逼了，那么好看，还那么能挣钱，现在又加上了前任光环和身世光环……嘤嘤嘤我觉得我快要不配跟你做朋友了。”

“不是，我脸皮够厚，你放心。我求你更牛逼一点，我好出去跟人吹牛。”

冯青橙一张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唐棠在一旁啼笑皆非。好在她这跳脱的性格，本以为说起这个事情，心情会有起伏，结果倒也轻松。

唐棠道：“我想出去旅游一趟，要不要一起？”

“啊？去哪儿？”

“国外，具体地点还没想好，但打算玩久一点。”她想换个环境，彻底放松自己的情绪。

“多久？”

“不确定，看心情。”

“这么野的吗？”

“去吗？”

“去！必须去！跟着你在股市赚的钱也够我出去浪一圈了。”

“好，说定了。”

“我就等你带路了姐妹！”

晚餐时，季清阳如约而至。

冯青橙收起自己的性子，看起来文静又温柔，连说话声音都低了几个度。

季清阳平常不是喜欢应酬的人，但这是妹妹的好朋友，尤其他对这个妹妹的过往和朋友圈一无所知，是以对冯青橙也多了几分热情。

饭后，季清阳主动问她，“要不要加个微信，方便以后联系？”

冯青橙暗吸一口气，点头，要！

季清阳想的是，这是妹妹的好朋友，留个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冯青橙没有读懂季清阳的心思，当晚成功靠脑补让自己陷入粉红海洋中……

是不是被我今晚的温柔和美貌打动了？是不是发现我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是不是对我有了好感？是不是想跟我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啊啊啊死了死了……我没了……

…………

楚肖珩去女生宿舍楼找唐棠的事，很快被传开，从论坛爆料到微信群里的八卦，讨论的热火朝天，又有人爆料毕业晚会那晚，楚肖珩去后台找过唐棠，还把人带走了。

一个是前校草现霸总，一个是刚毕业的校花，都是焦点人物。吃瓜校友们可太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了。

绯闻传的沸沸扬扬时，论坛又曝出一个热帖：“楚神就要订婚了，对象是曾经的未婚妻许家千金！TT给正宫娘娘做洗脚婢都不配！”

帖子首楼，放了一张婚宴邀请卡的照片作为镇楼图。

“不要再传TT和楚神了。TT是本世纪最大的白莲女表，前有做大叔的小三石锤，后又勾引楚神。仗着自己有张脸，拼了命的想傍上资本改变阶层。可草鸡就是草鸡，怎么可能变凤凰？”

“楚神居然会吃回头草……”

“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四年前应该是有什么隐情吧？什么被迫分开的戏码……”

“我对TT不感兴趣，我太好奇楚神和那位学姐的爱情故事了！”

“同好奇，有没有人扒啊？”

“嘤嘤嘤我楚神名草有主了……”

“今晚C大女生一起失恋[大哭][大哭]”

“LZ参加婚宴能不能直播啊？”

“呜呜呜呜呜我男神怎么那么痴情啊……”

…………

发帖的人原本想狠狠黑一把唐棠，结果楚肖珩要结婚的消息冲击性太大，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上面，根本无心吃唐棠的瓜。

八卦扩散的太快，冯青橙都知道了。她在心里大骂了一万遍渣男后，给唐棠打电话，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的想了解她的状态，结果唐棠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楚肖珩的事，我收到了请帖。”

“艹！不是吧，他这么变态？还给前任发请帖？你有没有扇他一耳光？”

“是电子请帖，发到我邮箱里的。我估计是他未婚妻安排的。”许知璃说过要邀请她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

“草！狗男女！”冯青橙快要气炸了。

“去就去！让他们睁大狗眼，认识一下你季.唐菲特.顶流影帝妹妹.宇宙第一开发商继承人.千金大小姐.老娘最美.钮钴禄棠！”冯青橙气势磅礴道。

唐棠莞尔：“我不去砸场子。”

“害，砸个稀巴烂才好。”

“为什么啊，我又不做垃圾回收，让他们牢牢锁死不香吗？”

“……香！”冯青橙听着就爽。

但她还是担心她，劝道：“你可千万别一个人躲着难过啊，不开心咱们就约出来喝酒。”

“放心，我挺好的。”唐棠语气淡淡。

挂电话后，唐棠离开房间。

孟珍和季明宇都不在，季清阳也忙去了。

管家问道：“小姐，你要去哪儿？”

“出去逛逛。”

“需要安排司机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车。”

唐棠从车库里选了一辆车，开出别墅。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

唐棠开着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当初是楚肖珩让她去考驾照，那会儿只是为了不让他失望，他让她学什么，她就去学。

现在想想，为了跟他在一起，她不断的掌握各种技能，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唐棠把车开到城市中心的老火车站外，放下车窗，看着出站口。

随着城市建设发展，这座历史久远的火车站渐渐老旧，但依然人流如织。大楼里灯火通明，广场上人来人往，有推着行李箱匆匆赶路的人，也有相依的情侣，团聚的家人……

鼓楼的钟声悠扬回荡。

夜色下的火车站透着尘世的烟火气。

十年前，她走出这个车站，第一次来到C市，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时的小女孩牵着一位大哥哥的手，好奇的东张西望。

入目的高楼大厦，令她震撼又新奇。

唐棠的目光落在站外路边的肯德基门前，大门被推开又阖上。

她来到C市吃的第一顿饭是肯德基，当时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那时，肯德基内窗明几净……

少年坐在她对面，低头刷着手机，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清隽的下颚线条。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他。

少年突然抬起头，支着脑袋，桃花眼懒洋洋的瞧着她，“小孩，总看着我干什么？”

“肖珩哥哥……”她舔了舔唇，轻声道，“这个东西很好吃，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他笑了下，淡道：“要不了几个钱。还没我的烟钱贵。”

她看向窗外闪烁的霓虹和摩天大楼，小声道：“大城市真好。”

她心里仿佛被种下了一颗种子，在曾经不见天日的世界里破土而生。

少年拿了两杯可乐回来。

“我以后也能来大城市生活吗？”她充满期待的双眼看着他。

“只要你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他将可乐递给她，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青涩。

但对她来说，他是这世界的光，是她最坚定的信仰。

她用力点下头，“我一定要跟肖珩哥哥一样，考上C大。”

“肖珩哥哥，等我考上大学，能去找你吗？”

“可以。”他点下头。

“肖珩哥哥，我长大以后……”

“嗯？”

她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咬着吸管。

半晌，憋出一句，“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唐棠收回目光，由往事中抽离。

她低下头，失笑着，拭去脸上的泪。

不曾说出口的话，已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

楚家与许家的联姻，虽然时间比较仓促，但只要足够有钱，短时间也能布置出唯美盛大的婚宴现场。

婚宴设在许家旗下的超五星酒店里。由于四年前的那场乌龙，给楚肖珩丢了面子，这一次许家的人格外低姿态，想讨这位未来女婿欢心。而许知璃也一改曾经的诸多要求和挑剔，只想尽快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兜兜转转四年，她知道了什么样的男人才最适合当老公。

嫁给楚肖珩，她会成为所有世家千金羡慕的对象。

婚宴大厅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名流穿梭往来。顶级乐队在现场演奏着应景的曲目。

两大世家联姻，连空气都仿佛带着奢华的味道。

唐棠独自一人前来，即便冯青橙一再表示要陪她一起，她还是拒绝了。

她独自走入会场，目睹这一场盛大的喜事。

目光每落在一处，眼里仿佛写着，哦，原来婚宴是这样。

原来，她遥不可及的东西，是这样的……

宾客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浅笑低语。

“楚总跟许家千金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会想到我参加了同样的人两次婚宴，命定的缘分，拆都拆不散。”

“楚肖珩这几年一直不近女色，就是在等着她吧。”

“确实没想到他用情至深，看他商场上的风格，还真不是这种人……”

由于唐棠高挑的身材、出众的颜值，随着她在场内走动，不少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唐棠意识到之后，退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随着一阵呼声，楚肖珩与许知璃一道走了出来。

楚肖珩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白衬衣上系着暗红色领结。许知璃身穿纯白色蕾丝鱼尾曳地裙，既美丽又简洁，没那么隆重累赘，很适合这个场合。

唐棠站在角落看着他们俩。

就像一场做了很久的梦，醒来后，一切回归现实。

他牵手白月光走入婚姻殿堂，故事回到一开始的分岔处，分毫不差的继续下去。

唐棠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在情绪失控前，转身离开会场。

当她走出大楼，夜空正在下雨。

她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直到离开酒店。

一直等在外面的冯青橙看到唐棠出来，急忙跟上去。

虽然她不让她陪，可她还是担心，自己过来了。因为她比谁都知道，唐棠这四年对楚肖珩有多用心，有多深的感情。

冯青橙撑着伞追到唐棠身边，将她拉住。唐棠怔怔转过头，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滚落，那张脸上已经湿透，分辨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冯青橙抬手，替她擦着脸，哽着喉咙道：“渣男不值得你难过……”

唐棠摇头，“他曾经帮过我。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我的人生带来希望。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可是他……”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玩不起，是我动的心。”唐棠垂下头，靠在冯青橙肩上。

她将自己的脸藏在没有光的地方，嗓音沙哑：“可是，在他出现以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给她一颗糖，她便甜了一整个青春。

在两人身侧不远处，被冯青橙通知赶过来的季清阳，和今晚特地约他吃饭的顾亦弘，两个人撑着伞站在细雨里。季清阳本想张口叫唐棠，她的话令他失了声音。

婚宴现场。

楚肖珩站在落地麦克风前，在众人瞩目下发表讲话。

他看向身旁的许知璃，轻轻一笑，道：“两家的长辈为我们操持这场订婚宴辛苦了。但他们鲜少与我沟通，所以有的话，只好现在说出来。”

许知璃看着男人英俊又多情的脸庞，唇角弯起，脸颊染上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