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季清棠的目光落在楚肖珩身上, 虽然他的行为很让她心烦，可他现在状态确实不好。而她也无法做到对他置之不理。

季清棠不想再僵持，对物管小哥道：“知道了, 我们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忙你的吧。”

“好好……”物管小哥连连点头, 转身离去。

走到电梯口又意犹未尽的回头看了一眼，俊男美女，可真般配。

季清棠回到客厅，楚肖珩自己跟了进来。

季清棠去厨房拿了筷子和碗, 添上饭，放在餐桌上，道：“我只是随便做的, 你稍微垫一下肚子, 回去还是得安排人给你准备合理膳食。”

楚肖珩看着餐桌上的饭菜，淡淡颔首，“谢谢。”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楚肖珩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季清棠身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次两人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温言软语，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身边。

曾经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如今竟感觉分外难得……

以前甚至认为自己百忙之中抽空陪她是对她的优待。

这时候再品品，只觉得分外讽刺。

楚肖珩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顿饭，吃完后，控制轮椅去了阳台。

季清棠收拾好碗筷, 来到阳台，正准备撵人走，看到楚肖珩在点烟。啪嗒一声轻响, 打火机窜起火苗，季清棠将他的手拍开，又取下他衔在双唇间的香烟。

楚肖珩抬眼看她。

季清棠不悦道：“你是病患，还抽烟？不想康复了吗？”

“抽根烟，问题不大……”他轻描淡写道。

“既然抽烟无所谓，饿着也没关系，来我这儿吃饭干什么？”

“……”楚肖珩看着她，笑了笑。他的胳膊撑在轮椅扶手上，曲起的手指抵着脑袋，姿态带了三分随意三分慵懒。晚风吹过时，前额的发梢被拂动，一双幽深的黑眸星辰般闪烁其间，欲言还休，又带着些宠溺的意味，像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

季清棠转过脸，不看他，语气生硬道：“吃完饭了，你可以回去了。”

楚肖珩抬起手，触碰她垂下的手指。

季清棠反应过来，正要甩开他，他低低开口道：“你对我投入了那么多感情，真的就能当做不存在吗？”

季清棠指尖一颤，连带着心脏被揪了起来。

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声音低沉柔散，“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都可以告诉我。”

季清棠抽出手，远离楚肖珩，走到阳台扶手边，看着下方的小区中庭。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静谧的风声在两人之间穿梭。

许久后，季清棠道：“我已经不需要对你表达什么了，因为现在的我，对你没有需求。”

“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我就收拾东西去住酒店了。”季清棠准备往房里走。

“不必。”楚肖珩淡淡出声，“我这就过去。”

楚肖珩离去后，季清棠靠在沙发上，无力的闭上眼。

每一次他出现，每一次对话，都有种耗尽全身力气的感觉。

她不想再回忆过去，却总是被他逼得一遍遍咀嚼那些痛苦和压抑。

…………

次日，公司开会时，季清棠晃了一下神。

会议结束后，她对自己的助理道：“帮我在酒店订一间房。”

助理问：“季总，你是有朋友过来？还是客户？”

季清棠道：“我自己住。”

“明白了。”

“还有，下午下班后，去我住的地方，帮我收拾下衣服。”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也要人代劳，但助理还是点下头。

当晚，季清棠带着助理帮她收拾的一箱行李，住进了酒店。

夜幕下的城市灯火辉煌。

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商业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多为三五成行的年轻人和一对对的小情侣。

季清棠住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套房。

她坐在落地窗旁边，身前的小圆桌上堆了一叠资料文件，她正在逐一审核。圆桌一角放了一杯已经凉下来的咖啡。

她虽然是副总，而且是外行入门，但由于她身份的使然，基本是项目最高决策人，各方面支出和提案都会找她签批。就连大区分公司的总经理，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也会时常找她商讨问题。

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繁华美丽的夜景。

落地窗内，是俯首案前沉浸工作的纤细身影。

当她停下来休息，端起咖啡，慢慢喝一口，看着窗外的世界，内心格外平静。

同一片星空下。

随着夜色深沉，小区内安静下来。

虫鸣蛙叫衬的这暗夜愈发寂静。

八楼阳台，男人坐在轮椅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烟头扔了满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氤氲着一层看不真切的东西，晦暗又茫然。

清隽的脸部线条，因为这段时间的消瘦，愈发深邃凌厉。

“楚总，小棠住酒店里去了，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过去……您还是回医院好好疗养吧……”陈秘书的声音由扩音器里传出来。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喉结滚动着，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像是自嘲，又像是讽刺。

…………

季清棠在酒店住了一个月，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和大大小小许多琐碎的事情，占据了她全部时间。一天电话不断，各种会议，各种洽谈，上到政府部门，下到施工公司，从住宅销售到商业招商，方方面面的工作协调她都在参与，抽了空还要学习一些建筑方面的基础知识。

她成功控制住了偶尔发呆时想起楚肖珩的频率。

周六的傍晚，天空火烧流云。

坐落在城市新区的国际会展中心犹如一只巨大的蝴蝶，展开蝶翼，被夕阳镀上一层辉芒。

一辆又一辆车辆驶入，在保安的指引下有序入内。

两侧的路灯栏杆上挂着蓝色的宣传条幅。沿途的指示牌依次标注着方向。

季清棠坐在一辆车上，翻看资料。

今晚是南湖公园项目最新推出的大平层组团产品发布会。发布会上还将重点介绍在建中的480摩天大楼，并宣布已经确定引入的商业品牌。

季清棠是今晚发布会的重要一环，作为项目负责人主讲整体规划和愿景。

C馆大展厅内，现场有近千坐席，都是有意向的潜在业主。

因为是定位高端路线的大平层产品，现场的人穿着打扮都不俗，代表着这个城市中产以上群体。

但是当一名穿着烟灰色西装的男子在通道上走过时，还是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男人身形颀长，瘦高又挺拔，身上的西装透着高档质感，西装里的衬衣没有系领带，领子上解开了两粒纽扣，露出完整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上的那张脸，肤色冷白，一双桃花眼透着若有似无的温柔，五官英俊又张扬，给人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他双手抄兜，往会场前排走去，浑身透着几分散漫不羁的气质。

注意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将他看了又看。

一个女生在朋友耳边道：“要是那个帅哥买这个房子，我一定买，就冲着能跟他做邻居。”

另一个人道：“好久没看到这么养眼的帅哥了，果然圈层很重要啊。”

“敢去要个联系方式吗？”

“这么多人呢，而且他看着不好接近，被拒接多丢脸，以后说不定还是邻居……”

“是啊，心痒痒的，又不敢去。”

楚肖珩走到第一排为他预留好的位置。

陈秘书陪同在一旁，正襟危坐。

老板半个月前就恢复了，后面半个月回了C市，处理一些积压的事情。这段时间没怎么提到季清棠，他还以为老板经过一个月的痛定思痛，决定走去他妈的女人老子专心搞事业路线。

谁料，他今天一早通知他，准备前往B市，参加这个发布会。

陈秘书瞬间悟了，老板前段时间是在养精蓄锐，那时候身体不好事情又多，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不一样了，他又是满血复活的霸道总裁了，分分钟来个壁咚不在话下。

发布会开始后，现场安静下来。

一场炫酷的4D灯光秀作为开场，整个会场科技感十足。乐队现场演奏，呈现出强大的声色特效，将观众的感官全部调动起来。

主持人登台，发布会进入第一个环节。

楚肖珩靠在椅背上，时不时垂眼看手机，脸上表情漫不经心。

直到发布会过半，主持人宣布，有请旭明地产公司副总经理季清棠女士……

季清棠三个字，让他抬起眼。

季清棠站在台上时，场内有了一阵骚动声。

楚肖珩听到后面的人议论纷纷。

“这么漂亮的副总？”“看着也很年轻……”

“之前就见过了，前面的高层组团我买了一套，维权的时候见过，哇今晚打扮一下，更惊艳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

“这颜值可以去当明星了……”

“她的绯闻男友就是明星，还是当红偶像周子沐。”

“啧，人生赢家，酸了酸了……”

楚肖珩听着那些议论，眼中神色不辨。

陈秘书在一旁道：“第一次看到小棠这么打扮，真好看。又有气质又好看。”

站在聚光灯下的季清棠，秀发乌黑顺滑，一侧别至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廓，耳垂上是一串流苏耳环。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西装外套，里面是一条浅金色连衣裙，裙子刚及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脚下是裸色细高跟鞋。当她站在那儿，面对所有人惊艳的目光时，淡然自若，浅浅笑起来，笑容里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职业感。

她手持话筒，为大家介绍整个500万方大项目的操盘规划，语速不疾不徐，音色偏甜却不绵软，透着温柔的力量感。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在意的只是她所做的事情，这种美而不自知又专注专业的感觉，更是格外动人心弦。

“小棠真的太好看了……”陈秘书又一次感叹时，一直没说话的楚肖珩冷冷丢下一句，“说了很多遍了，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没有没有！”陈秘书忙道，“我就是欣赏感叹。”

他知道这种级别的美女不可能属于普通人，注定了会跟老板那种层面的人在一起。更别说她还有个显赫的家世。

只是突然对老板有点恨铁不成钢，明明拥有那么好的开局，那时候的小棠多乖多听话，对他多好啊，结果给弄成现在这样子。

人家小棠走出校园，是越来越理性，越来越有魅力，越来越……看不上他了？

季清棠讲话的时候，很多人拿出手机拍视频。

当季清棠走在台前，跟头排的一位顾问互动时，突然有人从走廊那边冲过来，穿着工作人员的服装，手里拎着一桶油漆。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一桶油漆往台上泼过去，现场观众懵了。

季清棠快速后退两步，那人冲上台时，楚肖珩比保安更快上台，及时挡在季清棠跟前，抓住那人的胳膊，朝他膝盖窝踹过去，那人跌跪在地。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号人冲过来，嘴上喊着，“黑心旭宇！偷工减料！”“……旭宇还我血汗钱！”“豆腐渣工程！粗制滥造！”“黑心旭宇！坑蒙拐骗！”……

现场保安和工作人员都行动了起来，楚肖珩抓住季清棠的手，说：“太乱了，先离开这里。”

季清棠站定，道：“不。”

楚肖珩看到她坚定的眼神，顿住步。

那些人被保安扣着还在大喊自己维quan业主，是被黑心开发商逼的。

季清棠拿起话筒，道：“大家不要惊慌。我认为这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闹剧，针对我司，损害我司名誉。众所周知，前期高层组团的问题，已经得到妥善解决。”

季清棠开始说话时，原本觉得会场已经乱了打算离去的人又坐了下来。

季清棠继续道：“既然今天有人拿这个说事，我们这边有实际交付照片，可以让大家看看。我们搜集业主的意见，做了二十项整改和十五项提升，车库和园林都有全面升级……”

很快，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图片。

当车库实景出现在大家眼前时，场内众人点头称赞。

季清棠一项项的介绍已交付产品的细节处理……

现场骚动已经平息，那些原本打算闹事搅黄这个发布会的人都被保安扣住，观众也没有离席，季清棠在台上条理清晰娓娓道来，仿佛刚才被袭击被泼油漆的人不是她。

楚肖珩下了台，就待在舞台边，像一个守护神般站在那里。

当季清棠结束讲话时，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众人不禁感叹，这年头这么用心的开发商真的不多了。高层品质都能做到这样，大平层更不用说，这是实打实的产品效果。当然，他们也很佩服这位年轻的高层管理者，临危不乱，冷静镇定，把一次闹场变成硬核宣传。

季清棠走下台，离开会场，跟赶来的警察录口供。

闹事的那些人都被带走了，当警察离开后，季清棠一个人站在场外。

电话铃声响起，是季清阳打来的。

“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季清阳问，“你受伤了吗？”

季清棠愕然，“你怎么知道？”

“在朋友圈看到现场混乱的视频……”

“我没事，已经处理好了，人被带走了，就等着警察调查。”

季清阳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

他又道：“看来得给你配保镖。你一个女孩子，不比那些男人，完全没有自保能力。”

“没事啦，真的没事，哪有这么夸张。”季清棠道，“今晚这种事发生概率极低。”

“可是一次偶然的可能，只要伤害到你，就是追悔莫及的后果……”

其实季清棠也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做。以旭宇在地产界的地位，同行不会做这种事。她隐隐感觉到，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想让她出丑，还想趁乱伤害她。

季清棠一边跟季清阳打电话，一边在场馆外走动。

此时天色已黑，不远处的车行道两侧亮起路灯。

楚肖珩跟在季清棠身后不远处，知道她在跟人通话，没有打扰她，也没有走近。

他靠在一根柱子下，给自己点烟时，发现有三个人在季清棠身后鬼鬼祟祟接近她。他当即丢下烟，快步上前。

季清棠全神贯注的在跟她哥通话，当她感觉不对，转过身，电光火石间，就见楚肖珩跟人打起来了，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麻袋。季清棠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季清阳在电话那边问。

季清棠怔怔道：“到底是谁这么恨我？”

“什么？”

“先不聊了，哥，我得处理善后事情。”季清棠挂断电话后，将手机装起来，脱下高跟鞋。

细长坚硬的鞋跟猛地砸向从后方偷袭楚肖珩的男人，那人痛呼一声，脑袋被开了瓢。

楚肖珩一个人对付三个，还不算吃力。曾经高中就因为打架闹事，捅出一个大篓子后，被扔到县城读书。那时候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虽然成年后没怎么跟人动过手，但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就有手感，肌肉记忆让他下手又快又狠，不留余地。

当这边的动静把保安引过来时，就见三个男人满地打滚，脸上血肉模糊，模样凄惨。

季清棠道：“我已经报警了，这几个人想偷袭我。”

保安看向站立原地的一男一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哪边偷袭哪边啊……

三个壮汉偷袭这么个公子哥和弱柳扶风的女人，落得这种下场？

因为这一架打的太凶残，楚肖珩和季清棠一并去警局做笔录。

离开警局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陈秘书守在外面，看到两人出来，迎上去。

“小棠，你没事吧？”他满脸关切的看着季清棠。

楚肖珩睨他，眼神仿佛在说谁是你老板？

季清棠道：“谢谢，我没事。”

陈秘书顺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们楚总要担心死。”

季清棠：“……”

楚肖珩若有似无的笑了一声。

楚肖珩拉开后座的门，对季清棠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季清棠道：“不用，今晚麻烦你了，公司有人来接我。”

楚肖珩点点头，道：“今晚针对你的人，我会帮你查出来是谁指使。”

“谢谢，不过不牢你费心了，还有警察。”季清棠微笑。

季清棠的助理赶来后，季清棠跟他们挥了挥手再次道谢，上车离去。

陈秘书看向楚肖珩，轻叹一声。

一个月过去，小棠对你还是那么冷淡。

你这是长着一脸不被原谅的渣男脸吗？

楚肖珩睨他一眼，声音冰冷，“你什么表情？”

陈秘书当即敛神，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挺难过的……”

“难过什么？”

“小棠对你太冷淡……”

“……闭嘴。”楚肖珩上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陈秘书闭紧嘴巴，上了前排副驾。

…………

一周后。

楚肖珩给季清棠打电话，“有空出来见一面吗？关于上次针对你的人，有了个结果。”

季清棠惊叹于他的办事效率，内心也非常想知道到底是谁捣鬼，便道：“行，你给我个地址。”

一个小时后，季清棠来到楚肖珩定位的会所，被人带着入内。

当她走入那个大包间时，楚肖珩正在台球桌旁打台球，在他身后还站了几个人。

楚肖珩看向她，问道：“要不要一起玩？”

季清棠：“不太会。”

“我不是教过你吗？”他笑，桃花眼里似有温柔缱绻。

季清棠不想跟他就这个掰扯，换了个话题，“我是来听结果的。”

楚肖珩微笑，“不急，还有人没来。”

“谁？”季清棠问。

楚肖珩站直身，手里拿着球杆，靠在台球桌旁，再次发出邀请，“一起玩一把我就告诉你。”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领口敞开，露出清隽的锁骨，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又慵懒，仿佛今天约她过来，只是一起玩的。

季清棠走到台球桌旁，在楚肖珩燃起一丝期待的眼神中，微微一笑，“那我还是等人来好了。”

楚肖珩轻笑一声，道：“随你。”

季清棠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楚肖珩打台球。

有人贴心的给她送上一杯特调鸡尾酒。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青柠薄荷混着酒精的味道沁入喉间。

楚肖珩又进了一个球。他抬起头，看向季清棠。

两人目光交汇，他心满意足般弯了弯唇，站起身。

半个小时后，包间门被推开，许知璃走了进来。

可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季清棠时，瞬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