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霍桥回到家后，叶欣便操心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把你那同学送上车。”

霍桥：“他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智障，我送他下楼就不错了，还要看着他上车？”

“那人是我们家的客人！”

“什么客人……叶女士，以前我带朋友回家怎么就不见你这么热情。”

霍宣在边上淡淡搭了句：“妈觉得人好看。”

叶欣：“……”

霍桥眉头微挑：“怎么着，比你儿子我还好看？”

叶欣立刻白了他一眼：“我是觉着人看着是好学生，不像你之前带回来的同学，书也不读学也不上，一股子社会气。”

“是么？”

“那可不。”叶欣想了想，突然又道，“诶，那男孩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我没事提他干嘛。”霍桥幽幽道，“不过妈，其实这人你是早见过的。”

“我见过？怎么可能，这么漂亮的小帅哥我要是见过我肯定记得。”

霍桥笑笑：“好多年前见过，人都长大了，你怎么记得住。”

叶欣脸上出现一点迷茫的神色。

霍桥道：“邻居，以前我们家住在宣林小筑时的邻居，戚家的小孩，你还让我带着他一块上学的那个。”

霍宣听罢有些意外，“我们家有过这样的邻居吗？”

霍桥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你那时还太小，哪里记得住。应该是……九年前的事了。”

九年前，宣林小筑。

叶欣微怔，那可是她丈夫还没去世，他们家还没破碎，她还是个富太太的时候啊。而那戚家……叶欣猛然回忆起来，那年他们家附近是搬来了一家姓戚的人。

而那小孩……

叶欣：“他就是——”

“没错就是他。”霍桥看着叶欣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对上号了，他微微勾唇，“妈，你口中的好学生乖孩子，可不就是当年把你儿子我 ‘绑架’的小恶魔吗。”

**

人的一生都会发生变化，要说霍桥见过的变化最大的人，应该就是戚景玉了。

九岁时，他明明暴戾到把他丢进小黑屋，冷眼以待，整整关了三天。可多年后重逢，他却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人人夸赞的“三好”学生。

这般变化，霍桥怎么可能不疑惑不挑衅。

可说来说去，自那天中午和戚景玉在楼下聊了那么两句后，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了。

他是不是有点过于揪着不放了，谁没有个年幼无知的时候，那时人的心智都没长熟，做事根本不过脑子。

如果戚景玉这人现在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那他时隔这么多年还这么记着且报复人家是不是显得他很小气？

“桥哥。”

这节是语文课，还没下课赵兴尧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霍桥回过神，转头看他。

赵兴尧小声道：“等会就要晨会了，你今儿要国旗下认错，稿子准备好了吗。”

神他妈国旗下认错。

霍桥吸了一口气，瞥向他同桌，“老季，写了吗。”

季项明给霍桥擦屁股不是一回两回了，写检讨这种事他也是轻轻松松就能弄出来，“昨儿在家写了两段，今天早自习又补了一段，自个拿去看看吧。”

霍桥一把搂过他的肩，“好兄弟。”

季项明笑：“少来。”

“那我看看你这检讨过不过关。”

季项明推搡了他一把：“你还好意思挑，不满意你就自己写。”

霍桥勾勾唇：“哪能啊，满意，十分满意。”

第二节课下课后，课间操的音乐响起。霍桥几人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班队伍后面，跟着班里人一起下楼了。

高三4和5班两个班就在隔壁，操场站队也是在边上。因为都是班级拔高的存在，霍桥和戚景玉都排在靠后的位置，霍桥一个转头就能看到戚景玉的身影。

今天阳光正灿，戚景玉站着的后排正好在建筑的阴影之外，整个人都沐浴在光芒下。

说实在的，戚景玉确实长得俊美，五官立体，皮肤白皙，长相的度被拿捏的特别好。不刚不柔，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缺，连眼眸转动间的都有让人怦然心动的能力，所以也难怪性子木头似的也能让学校里的女生前仆后继。

霍桥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前面季项明的肩。

季项明没回头，就耳朵往后靠了靠，“怎么了。”

霍桥有些严肃道：“老季，你觉得戚景玉长得好看吗。”

季项明一顿，狐疑地回头看了眼：“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想着就他那臭脾气赵瑶瑶怎么也喜欢得要死要活，难道人的脾性还压不过长相。”

“你这话问得好。”季项明道，“那你这臭脾气，为什么也有那么多姑娘喜欢。”

霍桥：“……我臭脾气？我比他不知道好多少，姑娘喜欢我人之常情，喜欢他那是瞎了眼吧。”

季项明默默笑了一下，不发表意见，反正他知道霍桥总能找出一些点去diss戚景玉。

“桥哥桥哥，主任喊你了。”排在季项明前面的赵兴尧回头，“去主席台边上等一下，准备认错了。”

霍桥：“……”

原来晨会快开完了，他的国旗下演讲时间到。

霍桥从班级队伍的尾巴处往前走，走到头后，在主席台边上等了一会。等到主任终于把话都啰嗦完后，他抬脚走了上去。

接着，他在全校的视线中，十分熟练地拿出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

“霍桥同学，你到这边来读吧。”教导主任瞪了他一眼，把话筒架后面的位置让了出来。

霍桥朝主任笑了笑，淡定地站到了话筒后面，微微低头，靠近了话筒，“早上好。”

“早上好！”底下不知哪个班的女生突然高喊了一声。

顿时，一阵暧昧的嘘声躁动起来。

教导主任愣了愣，立刻朝下面指了指，“干什么呢！安静点！”

霍桥幽幽一笑，缓缓把手上的纸摊平了，他看了头一行后，抬眸，目光落在了高三5班队伍的最后头。

“今天，我满怀愧疚的准备了这份检讨书，以此来向高三5班的戚景玉同学，表达歉意。”

话音刚落，一大片人便齐齐转头，看向了事情的主人公。

戚景玉站在后头，目光微抬，径直看着主席台上的人。而那人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嘴上说着满怀愧疚、表达歉意，语气却是让人一点都听不出他的悔过。

“对上周五下午在校门口发生的打架事件，我犯下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打架斗殴，可是我却因为一时上火险些殴打了戚景玉同学。对此我表示，我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我深感后悔，心痛万分……”

霍桥毫无感情的认错声音在整个操场上飘荡着，底下闷笑一片，而赵兴尧和季项明在队伍后面早就乐成一团。

“我操，你这个写的比之前还没文笔啊。”

季项明耸耸肩，“那没办法啊，写了这么多份，我词穷，这不凑字数么。”

“哈哈哈哈哈绝，你绝。”

主席台上，霍桥还在继续：“……这次打架事件，主要是我个人行为问题，我不爱护同学，不知道尊重别人。所以这次过后，我一定要积极改正，从此再也不跟人打架，严格准手学校的规章制度。此致……”

敬礼。

最后两个字读完应该就是完了的，然而季项明却没有听到最后两个字。他疑惑了下，只见霍桥慢慢放下了手上的纸，目光又往他们这边……确切的说是戚景玉这边看过来。

接着，他就听霍桥懒洋洋的声音伴着点欠揍的味道响起：“从此以后，我一定好好爱护戚景玉同学，和他友好相处，互相帮忙。所以，也希望戚景玉同学好好爱护我。此致，敬礼。”

整个操场都静了一瞬，接着，一片骚动。

“哈哈哈哈哈好好爱护我？桥哥果然是桥哥，骚起来也是没边。”

“我差点就信了。”

“似乎能看见未来这两位的势同水火。”

“这两人不会一转头就又打起来吧……”

“啊啊啊我男神好萌。”

霍桥也不管教导主任什么吃屎的表情，站直了，微微鞠了个躬，“好了，谢谢各位。”

顿了一秒，底下十分给面子地鼓起了掌，啪啪啪，掌声雷动。

霍桥淡定地转身，往下面走，“主任下次见。”

教导主任绷着脸：“……别再让我在主席台见到你。”

霍桥眨了眨眼睛：“好的，那希望主任别抓那么勤。”

教导主任：“赶紧给我下去！”

早操时间结束后，所有人都往回撤。

赵兴尧：“老季你变不变态啊，最后那段写的也太骚了吧，还好好爱护，不打就不错了。”

季项明连忙摇头：“这锅可别甩给我，我没写啊。”

“我加的。”霍桥淡定地接过了话。

两人转头看他：“霍桥你变不变态。”

“哪变态了。”霍桥面色严肃，“他之后就是我小弟了，爱护老大我是应该的。”

赵兴尧懵了懵：“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没，没事吧？”

霍桥瞪了他一眼。

“不是，你怎么不让校长来当你小弟呢？”

霍桥：“怎么，不信？”

赵兴尧坚决地摇了摇头。

霍桥冷哼一声，看向他们前面不远处的戚景玉。他也没喊他，就径直走了过去。

“喂。”

戚景玉肩头被人按住，回过头后便看到了霍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边上的学生们见向来相看两厌的两人走到了一块，顿时放缓了脚步。

今儿霍桥在主席台上的检讨书可以说是十分不走心了，不走心就算了，最后还调戏了戚景玉一波。所以这会……两人会不会又掐起来啊。

众人又紧张又兴奋地偷瞄着，然后就听他们的霍大魔王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早餐没吃有点饿了，你去超市买点东西给哥哥吃一下。”

众人：“…………”

哥哥？

戚景玉睨了他一眼，眼眸微沉。

边上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就连后面的赵兴尧和季项明都深吸了一口气。

霍桥这货莫不是想去教导处再聊个天？！

可在众人聚精会神地紧张着的时候，戚景玉却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前方，一副没有想理霍桥的意思。然而就在他走了几步后，却忽得又回过头来。

只听他淡淡问了句，“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