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暮夏时节,天气变得闷热起来。
曹朋站在育水河畔,负手而立。河岸上,光秃秃,连遮挡阳光的荫凉都没有。日光虽然不是特别猛烈,却让人感觉非常难受。河面上,没有一点风。育水缓缓流淌,看上去有气无力。
“公子,看着天气,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陆瑁抬头看了看天空,而后轻声道:“如此闷热,颇有暴雨之兆。我之前曾检查过,夕阳聚那边的水道很窄,似乎不甚通畅。若有洪水,势必会出现决堤现象。夕阳聚西面地势偏低,有两千余户人家…一旦决堤,后果不可想象。弄个不好,夕阳聚以西百里良田,都将被洪水淹没。”
曹朋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可有对策?”
“或疏通河道,或修筑堤坝,或迁移百姓。
不过,疏通河道也好,修筑堤坝也罢,而今都来不及,也不太合适宜。最好的办,就是疏散夕阳聚以西两干户人家,择地安排。待入冬进农闲之后,再组织人手,进行疏通、修缮。”
为一地太守,所要做的,不止是和刘备打仗。
曹朋还必须担负起南阳郡的民生,这南阳郡近百万人口,都是他曹友学的子民。两千余户,就是一万多人……听上去,和那百万人口似乎不成比例。但那也是曹朋的责任,无可推卸。
“除夕阳聚,还有何处有险情?”
陆瑁苦笑道:“这个还不好说,根据安闲查阅南阳郡的卷宗,自初平以后,南阳郡治下大小河流,就未曾疏通过。连年战事,许多地方都出现了河堤残破的情况……好在过去这些年来,倒是没有什么大规模灾害,所以相安无事。建安二年,穰县曾出现过一次险情,但幸亏当时穰县令发现及时,才避免了灾难。以此种情况而言,若不注意,就会有大祸事发生。”
曹朋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文长驻扎何处?”
“魏将军那里,倒没什么危险。
他所处地势较高,即便是发生险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的意思是,文长可曾知道此事?”
“这个嘛……倒是不太清楚。”
曹朋想了想,对陆瑁说:“子璋立刻前往夕阳聚,通知文长。
让他严密监视夕阳聚河道的流量,一旦出现险情,哪怕是强行疏散,也要把那两千户人家撤离。”
“可刘备那边怎么办?”
“刘备!”
曹朋沉吟片刻后,沉声道:“我会下令,让圆德兵进十五里扎下营寨。
一旦刘备有异动,圆德可以迅速做出反应,牵制刘备兵马。告诉吕常,让他给我盯死鱼梁矶的动静。陈到这个人,声名虽然不甚显赫,却不可以没有防备。带舞阴征兵结束之后,我会让羊子路在鱼梁小道驻营,足矣抵住刘备的攻击……对了,再派人通知子家,让他在南阳真理报上,刊载文章,留意洪灾出现。最好在列举一些过往的洪灾,以及灾后的损失,以提醒各地留意此事……先做好准备,若太平无事最好。如果真的发生危险,也能提前预防。”
南阳真理报的主要针对者,是南阳郡各地豪强。
这些人普遍具有较高的声望,做起事情来,也相对容易一些。
曹朋安排好了此事之后,便走下河堤。
“记下,来年开春,要在沿河两岸栽神树木。
这他妈的被太阳晒着,实在是太过于难受……对了子璋,江东的气候,是否比这更加恶劣?”
陆瑁笑道:“没这么热,但是却很难受。”
“嗯!”
曹朋点点头,“回头写一些江东的风土人情,还有气候状况,山河地理,我给你刊印成书,如何?”
“啊?”
陆瑁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旋即,他就领悟了曹朋话语中的含义。
曹操一旦统一北方,早晚要对江东用兵。所谓的风土人情,其实就是为了介绍给曹操帐下的将领,让他们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陆瑁想了想,“这倒是不成问题。
不过单凭我一人,可能还略显不足……我听人说,夫人才学过人,而且又世居江夏。能否请她来帮忙呢?江东六郡,我知晓甚少,恐怕力有不逮。”
“这样啊……”
曹朋搔搔头,“月英恐怕未必有时间。
而且,她又不是蔡姐姐那等以才学而著称之人,就算是写出来,也未必会有人关注。这样,我回头书信一封,你派人送往颍川书院。我那丈人倒是见多识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有他出面编撰,也能多吸引一些眼球,引起别人的关注。嗯,待南阳稳定之后,你再陪我去一趟鹿门山。如果能将庞公请出山,说不定用处更人……就这样,你记下来,到时候提醒我。”
“喏!”
曹朋回到南山大营,把身上的蝉衣脱下,换上了一身便装。
在帅椅上坐下,他正准备翻看
羊衜送来的公函,却听大帐外一阵骚乱,紧踉着就见一名牙兵跑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公子,湖阳六百里加急,命人前来送信……章陵刘虎,出兵攻占唐子乡。”
“啊?”
曹朋吓了一跳,呼的站起身来。
“湖阳信使何在?”
“正在帐外候着……”
“快让他进来。”
曹朋说着话,便绕过了帅案。
与此同时,那牙兵跑出大帐,不一会儿的夫,便带着一名小校进来。
“刘虎占领了唐子乡?”
“正是。”
那信使看上去风尘仆仆,衣服已看不出颜色。
许是骑马骑的久了,以至于连行走都成问题……他走进来,完全是靠着两名牙兵搀扶,才勉强站立。
“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在前日夜间,刘虎偷袭唐子乡。
李校尉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败退下来。小人离开湖阳时,蒯县令让小人转告太守,庞将军已率部出击,准备复夺唐子乡。但蒯县令以为,庞将军未必能够成,让小人提醒太守。”
“哦?”
曹朋闻听,不由得一惊。
庞德要复夺唐子乡,可是蒯正却不看好。
短短两句话,似乎包含了很多种含义:其一,庞德出兵,蒯正并不赞同,他是强行出击;其二,庞德的本事,蒯正就算不清楚,但至少也有所了解。他至少知道,庞德是曹朋的心腹。可是却毫不忌讳的认为,庞德可能失败……这似乎是告诉曹朋,对手恐怕比庞德更厉害。
庞德的本事,曹朋很清楚。
一个连庞德都可能不是对手的敌人?
荆州,竟然有如此能人!
曹朋顿时愣住了…………
掰着指头算,荆州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似乎并不算太多。
文聘算一个,王威也不错。
这两个人,一个曹朋见过,另一个,则是在曹朋出发之前,邓稷托邓芝转告。
不过那稷的原话,是说王威曾是他的上司,很有本事。若此人和你敌对,你要多加小小……若有可能,留他一命,算是为我还当年的知遇之恩。也就是说,邓稷认为,王威未必是曹朋对手。
可除了这两人,还有谁?
蔡瑁张允?
那是水军将领,陆战是渣……
刘磐?应该不是!
他是刘表的族子,论地位,在刘虎之上,怎可能屈居刘虎之下?刘虎更不可能,有勇无谋之辈,不足挂齿。
“敌将,何人?”
“蒯县令说,那敌将,名叫黄忠。
县令提醒太守,黄忠年迈,却不可小觑……此人在熹平年间,曾为太守秦颉之心腹。太平道之乱时,张曼成百万黄巾围城,却被此人冲进乱军,险些丢了性命。黄汉升年纪虽然大了些,却依旧悍勇。庞将军,恐非黄忠对手。冒然出击唐子乡,很有可能,被此人所吧……”
显然,这传令官的记性很好,蒯正派他前来,想必正因为此。
只是他滔溜不绝的讲述,却未发现,曹朋已经呆愣住了,根本没有听到他刚才的那些言语。
黄忠!
居然是黄忠,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黄忠是南阳人,历史上曾追随长沙太守韩玄。后刘备夺取荆南四郡,黄忠才投奔了刘茶……
黄忠,黄汉升!
一个老而弥坚,蜀汉五虎上将之一。
曹朋在听到黄忠的名字之后,就再也没有听那信使解说。
直到牙兵呼唤他,曹朋才醒悟过来,对那信使道:“你一路奔波,想来已很累了。
来人,给他准备一个干净的帐篷,让他好好歇息。告诉火头,给他准备上好的食物……你先下去歇息,我自有主张。”
信使领命退下,曹朋在军帐中徘徊。
“来人,命吕常见我。”
不一会儿夫,就见吕常匆匆而来。
“子恒,可知黄忠黄汉升?”
吕常是道地的南阳人,闻听曹朋开门见山询问,他愣了一下,旋即道:“当然知道此人……”
“前夜,此人偷袭唐子乡。”
“啊?”
“我也知此人之名,乃今世廉颇。
我虽令庞德前去支援湖阳,但恐怕以令明之能,未必能对付黄汉升……湖阳大战在即,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刘表出兵,势必会给我们带来巨大压力。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前往湖阳督战。”
“那宛城刘备……”
“刘备暂时,无力反击。
他粮草匿乏,只能坚守。我会把这边的军务,交给文长。还请子恒多多协助,务必要稳住局势。”
吕常犹豫了一下,“既然太守已有决断,常也不推辞。
只是,太守准备何时前往湖阳?”
“我已命人通知魏延,典满将军随后便至。
待交代之后,我就会动身前往湖阳。除我本部三千兵马之外,余者暂交由你来统帅,往子恒多费心思。”
“常,必不负太守托付。”
吕常躬身应命。
就在这时,只听大帐外牙兵禀报:“公子,圆德将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