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
伴随着一声机括响,沉重的礌石,夹带着一股巨力,轰击在湖阳城墙之上,发出蓬的闷响。
站在城头,蒯正甚至可以感受到,脚下的城墙在数抖。
他的脸色惨白,指关节更因为太用力,以至于没有半点血色。心怦怦直跳,蒯正紧张的,快要发疯了。
也难怪,他只是一介书生。
自入仕以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参与战事。
若说不紧张,那纯粹是胡说八道。连蒯正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有多害怕。可是,蒯正仍坚强的站在城门楼上,面对着城外如潮水般汹涌不断的攻击,没有显露出丝毫退缩。
“弓箭手,抛射!”
蒯正举起宝剑,在空中做了一个凶狠的劈斩动作。
只是,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好在这城头上回荡着喊杀声,并未被太多人觉察。唯有老管家,看出了端倪。不过在这个时候,老管家绝不会开口。他身披皮甲,站在蒯正身边,一如过去十年的模样,照拂着蒯正。只不过,在老管家的手中,还擎着一口锋利的缘首刀。
已经是第二天了!
荆州兵马,兵临湖阳城下后,便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好在蒯正早有防备并且与李严商议之后,决议分兵八百,由李严统领,在湖阳城外依照地势设立小寨。理论上而言,在这个时候分兵并非一个好主意。如果对方的主帅聪明,完全可以对小寨兵马置之不理。只需要分出些许兵马警戒,便足以令这个安排,成为一个画蛇添足的举动。
这种计策,八年前曹朋在曲阳之战时也曾经用过。
当时曹朋的对手,是陈宫。
而派驻在外的兵马,除了甘宁,还有邓芝这样的人物。结果却是没有产生丝毫作用,陈宫全力攻城,除第一次偷袭牵制取得功效之外,随后勿论甘宁和邓芝如何行动,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过,刘虎不是陈宫!
李严这个看似并不怎样的计策恰恰对刘虎产生的作用··
唐子乡夜袭失利庞德几手全军覆没,自己也险些被黄忠射杀。幸好李严及时赶到,将庞德抢救出来。可即便如此,庞德伤势严重,回到湖阳之后,便昏迷不醒,却无性命之忧。
庞德昏迷了,可荆州兵的脚步,却未停歇。
唐子乡夜袭战的第二天,章陵校尉刘虎率领大军,抵达唐子乡。
面对着惊人的战果刘虎的心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郁闷……
这本应该是自己出彩的一战却被一老卒抢了风头。
黄忠不是刘虎的部曲,所以对刘虎面言,勿论黄忠多么出彩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黄忠是刘磐的人!黄忠越出色别人就越会赞叹,刘磐刘巨石眼光独到,有识人之明……你看,别人都认为黄忠一介老卒,没什么本领。可是磐公子慧眼识珠,硬是看出黄忠的不凡。
至于刘虎?
谁又会在意!
黄忠功劳越大,别人就越觉得,刘虎是靠着黄忠,或者说是靠着磐公子的帮助,才有如此显赫战功。
这,绝非刘虎所期望的结果。
所以抵达唐子乡后,刘虎虽温言勉力,心里面却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似地,恶心至极。
湖阳之战,绝不可以让黄忠再出风头!
刘虎拿定了主意之后,便假意黄忠连番征战,过于操劳辛苦,请黄忠留驻唐子乡,暂且休息。同时,也是为了保证荆州军粮道通畅,有黄忠在,必万无一失。黄忠,是一个没有多少心机的人·……他性情刚直,勇烈过人。嗯他一身本领,却年过五旬,仍未能有寸功在身。
刘磐虽然看重他,却又有些提防。
就好像熬鹰,刘磐在熬黄忠,因为刘磐觉得,黄忠这个人和他并非一条心,算不得他的心腹。
也正因为此,黄忠虽立下许多功劳,却依然不得刘表重视。
哪怕文聘王威多次在刘表面前举荐黄忠,可是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刘虎让黄忠留下来,黄忠自然不肯同意。
他据理力争,希望能够再次参战。可他越是争辩,刘虎就越是反麻
到最后,黄忠也未能随军出征,而是留在唐子乡,进行那所谓的休整。只不过,湖阳战事,进行的并不太顺利。
李严的分兵之计,让刘虎颇为头疼。
一方面,他强攻湖阳,另一方面,又要防范李严的偷袭。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陈宫,也不是每一个人,有陈宫那样的手段和魄力。眼见着迟迟打不开局面,刘虎也暗自感到心急。黄忠打
唐子乡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几平没有遭遇太多抵抗,一日间两场大胜,可谓战绩辉煌。可现在呢?自己兵力是黄忠数倍之多,湖阳的地势远不如唐子乡险要,却迟迟打不开局面,反而损兵折将。这让刘虎,恼怒万分。
不止是恼怒蒯正,同时更恼怒荆州那些猪脑袋。
蒯正这家伙看上去不错嘛……为什么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哦,好像当过官,后来不知怎地,又被罢了官。现在可好,人家投靠了曹操。反过来和自己作对!荆州那些人头猪脑,实在可恨。
不过,欣赏归欣赏,恼怒归恼怒。
这湖阳,是一定要攻下来的!
眼见数次攻击未能奏效,刘虎勃然大怒,再次下令,强攻湖阳。他更亲率亲军,上阵督战。
如此一来,荆州军的攻势,顿时更加凶猛。
湖阳城上的守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蒯正在城头上不断奔走,大声呼喊可是收效甚悔……
“敌军登城了!”
伴随着一声惊呼,蒯正举目看去。
就见一个个荆州兵,顺着云梯攀上了城墙。城上守军顿时惊慌失措,不少人扭头就要逃走。
这个时候,猁正控制力不足的弱点,就显露出来。
身为主将却无法身先士卒,没有足够的威望,来稳定军心。蒯正急红了眼睛,大吼一声举剑就要冲上前去。却在这时候老管家一声呼喊:“公子,小心。”
一块礌石飞上了城头,朝着蒯正砸去。
老管家健步冲上前,一把将蒯正推翻在地,那礌石砸在他的身上。巨大的力量,砸的老管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毙命。而蒯正则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宝剑不知扔到了何处,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一名荆州兵冲破了曹军的重围,举刀向蒯正扑来。
蒯正这时候才算清醒他想要躲闪,却发现双腿没有半点力气,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钢刀落下不由得眼睛·闭,静待刀斧加身。可就在这时候,忽听弓弦声响。庞德带着一彪人马从城下冲上来。他背负大刀,手持短弓。眼见蒯正危险二话不说,一箭射出,将那荆州兵当场射杀。
“伯平,指挥大家继续作战,休要辜负老管家的厚望。
城上敌军,我来对付。”
“啊……”
蒯正如梦方醒,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老管家的尸体,眼中泪光闪动。
突然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荆州兵的钢刀,冲到垛口前,厉声吼道:“儿郎们休要慌张,听我命令·……弓箭手,抛射。”
在混乱的时候,一个主心骨的作用,难以用言语表述。
蒯正的爆发,令曹军渐渐稳住了军心……
而在另一边,庞德带伤上阵,举刀冲向那些登城的荆州兵。唐子乡一战,庞德被射中了肩膀,虽未毙命,但伤势极重。可这并不影响庞德身先士卒。手中的大刀,是一口普通的百炼钢刀。曹朋赠与他的虎咆刀,在唐子乡丢失。庞德心中充满怒气,身子虽说还有些虚弱,可是却犹如一头猛虎下山,只杀得登城荆州兵,连连后退。一番苦战之后,登城的荆州兵,复又被赶下湖阳城头。不过,荆州军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结束。前脚刚被赶下去,随后便有那无数荆州兵,如潮水般再次发动了冲锋。一辆辆井阑,向城墙逼过……井阑上的弓箭手,渐渐压制住曹军弓箭手。湖阳此时,就如同那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可能会覆没。
庞德快步走到了蒯正身边,举目向成下观望。
“伯平,再撑一下……想来荆州军也差不多了。
连攻两日,只要能再击退一次,必然士气低落。正方在城外牵制,他们也无法使出全力。”
蒯正点点头,突然扭头道:“令明,我若战死,湖阳就由你接掌。
“伯平……”
庞德一怔,向蒯正看去。
却见那张清癯的面容,此时一脸的坚毅。
再说其他言语,似乎都不合时宜,庞德点头道:“伯平放心,湖阳若破城,德必已战死。”
蒯正笑了!
他大声吼道:“儿郎们,休要惊慌。
蒯正在此,必与你们同生共死,决不后吧……今湖阳危急之时,正是我等报销国家,报答太守的机会。蒯正誓与湖阳共存亡,若蒯正战死,令明接掌;若令明战死,湖阳玉石俱焚。”
一句话,将所有后路堵死。
曹军将士闻听,也不由得军心大振,拼死应战。
可是,兵力的悬殊,终究不是简单几句话可以弥补。湖阳的局势,随着时间推移,越发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