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曹朋准备动身,赶赴棘阳请岑绍出山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汝南太守李通,率八千援兵,悄然通过确山,抵达比阳县。
得知这消息,曹朋也是一惊。
先前得到的情报,是李通尚在平舆征召兵马,可没想到他竟然来了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率部兵临比阳。这也说明,李通并没有忽视曹朋的求援,相反极为重视,故而才有此着。只是他突然抵达比阳,打了曹朋一个措手不及。曹朋在此之前,甚至还没有半分准备……桐柏大复山的军营,刚开始修建,也没有能够完成。而湖阳又因为方经历大战,也没能进行准备,粮草尚未筹措出来。现在,八千援兵抵达,日耗粮草辎重,必然是由南阳负责。
这,将会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
毕竟,曹军虽在湖阳大败刘虎,可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场大战,不过是刚拉开序幕而已……
战线太长了,局势太复杂了!
整个南阳,宗族、刘表、刘备、曹操四方势力纠缠一起,盘根错节,很难用一句话说的清楚。
而刘表派出文聘驻守邓县的意图,非常明显。
他有点倾向于出兵!
一俟刘表正式决定出兵,那么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荆襄数十万兵马,终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南阳郡那些宗族,虽说已有不少向曹朋释放出了善意,但更多的宗族,还在一旁观察。
刘表若占居上风,这些宗族会毫不犹豫的投向刘表。
到那个时候,整个南阳,都将陷入战火之中…………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曹朋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难免有些忐忑。李通的到来,将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他的压力。作为南阳郡太守,在级别上和李通持平。现在人家一郡太守亲自前来,曹朋自然不能有失礼之处。所以,从礼节上,曹朋必须要立刻前往比阳。
可是,谁去请岑绍?
在思忖良久之后,蒯正向曹朋推荐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岑述,字孟良,是岑氏族人。当初岑绍率岑氏归附,将岑述举荐给了曹朋。随后,蒯正领岑述来湖阳赴任,委以主簿之职。此时的岑述,年二十四,正是风华正茂。能出任一县主簿,也说明他并非等闲。最重要的是,岑绍对岑述颇为看重,才举荐他入仕为官。
曹朋当平同意,并写了一封书信,命岑述带往棘阳。
随后,曹朋连夜动身,赶赴比阳与李通汇合。同时,蒯正又派人前往复阳、平氏两县,请他们连夜进行准备,加紧修建营寨。一俟李通兵马抵达大复山,务必要使他们顺利安顿下来。
一时间,湖阳忙碌不堪。
大战方结束,各种事情需要处置。
俘虏、粮草辎重,城池修缮、安抚民众,清点战果等等
再算上李严马上要往唐子乡屯扎,需要做出一个计划;迎接李通援兵,同样需要有妥善安排。
别说是蒯正,就连马上要离开湖阳前往唐子乡的李严,也难有片刻安宁。
蒯正无奈之下,又派信使前往舞阴,一方面通报战果,另一方面,蒯正也希望舞阴能提供支援。
只不过这个时候,蒯正尚不知道,贾诩已抵达舞阴。
忙了整整一夜,到黎明时,蒯正才安歇下来。
可没等他休息多久,忽有人前来禀报:“黄老将军求见。”
“啊”
蒯正一惊,连忙娄起。
“快快有请。”
此时,天光放亮,艳阳高照。
蒯正匆忙洗漱,刚擦了一把脸,黄忠就来了。
黄忠看上去,很疲惫,全无早先驰骋疆场那份威风。他一身便装,走进厅堂后,躬身一礼。
“老将军,这是何故?”
“忠特来求死。”
“啊?”
黄忠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若伯平不欲忠死,请放忠还家。
“老将军……”
“伯平,你且听我说。
你之心意,我已清楚。然则,黄某一生忠恪,不愿背主求荣……黄忠已年过知天命的年纪,也并非不知好歹。曹公子的想法,我也知道。可这忠臣不事二主,忠断无背主的道理。如果曹公子不杀我,就请放我回去。昨晚黄某想了一夜,算起来,自小叙离去之后,我已有多年未曾还家。家中老妻,在去年还来信,让我解甲归田。只是黄某这心里面,一直不愿认输。而今湖阳惨败,黄某沦为阶下囚,才知自己真的是老了。与其留在这里惹人耻笑,倒不如还家,陪伴老妻,了却残生。我也知道,曹公子不在,所以才特来向伯平辞行·……·……”
黄忠的心意,表达的非常清楚。
蒯正瞪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友学,你之前玩儿的,好像有点大了………
把个好生生的老将军,给折磨成这副模样。
蒯正听得出,黄忠是真的心灰意冷。只是,他也知道,曹朋对黄忠是发自肺腑的尊重,断然不舍杀了
老黄忠。
可就这么放走黄忠……
蒯正苦笑道:“老将军,何不暂待两日?
太守而今不在湖阳,你若是真要离开,还是等太守回来再说。”
黄忠,却摇了摇头。
“正知公子不在,故来辞行。”
我就是知道曹朋如今不在这里,所以前来辞行。言下之意,就是告诉蒯正,我绝不会见曹朋,如果他回来了,我宁可一死。你要么放我回去,要么杀了我,其他的话语,不用再说。
“这个……”
蒯正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将军,要不然等我一下?
待我送走正方,再与老将军说话。”
“那,我就在此等候伯平的答案。”
黄忠可不会中蒯正的缓兵之计,也让蒯正感到非常无奈。
于是,蒯正离开县廨,在城外与正要出发的李严汇合。把情况和李严说了一下,向李严求教。
“你的意思是,老将军心意已决?”
“正是。”
李严,同样是感到很头痛。
“这件事,必须要立刻通知公子。”
“我已命人前往比阳,估计正午时,一定可以抵达。”
“难道,就不能拖延一日?”
“很难。”蒯正轻声道:“汉升将军似乎真的是心灰意冷,而且不愿在此久留。如果强行挽留,说不定会惹出祸事。你也知道,他性情刚烈,若是硬要留他,弄不好……”
蒯正虽没有说出,弄不好会怎样,可这言下之意,已表露无遗。
依着黄忠那如烈火般的性子,弄不好会自杀!
“你,确定他要回家?”
“这一点,我可以看出来。”
李严不由得轻轻敲击额头,“如此,且请老将军用过午饭,再送他上路吧……能拖一时,且拖一时。实在不行,就放他离去。不过,他要回家也可以,需有人随行。待公子回来,也好有一个交代。”
蒯正闻听,点头应允。
正午时,蒯正在县廨宴请黄忠,并在酒席宴上,苦苦挽留,可黄忠心意已决,无法说动……
无奈之下,蒯正只好放黄忠离去。
不过,他派了百人相随,护送黄忠还家。
黄忠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蒯正放他走,已经冒了风险。若是他趁机讨回荆州,那蒯正吃罪不起。同时,黄忠心里也是万分的感慨:和曹朋这边一比,荆州刘表待他,简直就是小人之心。刘表嫌弃他老迈,刘磐虽愿意用他,但更多是要利用,而非真心接纳。否则,他也不至于到而今,还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中郎将;至于刘虎,更不用说了!心胸之狭窄,性情之多疑猜忌,根本就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反倒是敌人,不管曹朋也好,蒯正也罢,更信任他。
算了,这次回了老家,便陪着老妻,终老此生吧。
黄忠万般失意,踏上了返家的路程……
从中平五年,因爱子病故再次入仕,离开丹水老家之后,至今已近二十载。二十年,他还是一无所成,却承受了种种羞辱和打压。此前,他奉命前来章陵,希望能建立一番功业。
哪知道,来了章陵,却受到更大的压制。
胜了要被嫉妒,输了要被猜忌…………有时候想想,黄忠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来,几乎都是在无所适从中渡过。没有人愿意信他,也没有人想要用他!只因为,他是一个不起眼儿的老卒。
离家时,壮怀激烈。
返乡时,黯然销魂……
黄忠带着一肚子的委屈,满腹的心事,一路行进。
在入夜后,他抵达宜秋聚,并在宜秋聚的驿馆内落脚。
晚饭,是随行的曹军为他准备。而这个护送他回家的屯将,赫然正是傅肜的族弟,傅佥。
“季龙,何以要为那曹朋,效死命?”
黄忠拉着傅佥对酌,酒过三巡,不免有些熏熏然。
傅佥一笑,“若不为公子效命,何人愿用我?
老将军,我和你不同……当初,你在宛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我却没有这等本事。更不似蒯县令有家世,也不如邓县令,追随公子一家日久……我和我兄长,皆起于微末,公子不嫌我等出身卑微,提拔家兄为校尉。棘水一战,家兄战死,公子更命人将家兄妻子借去荥阳,以为假子,更把我带到身边,视我如心腹。此等仁义,我焉不效死?”
黄忠笑了,“这么说来,你却是好运气。”
“运气好不好,我不知道。
反正公子待我甚厚,我只有努力为公子做事。其实,老将军何尝不是?我家公子对老将军极为重视,在南山口听闻老将军的名字,二话不说,便带领兵马,前来湖阳。至于他之前所为,那出自李正方之计,并非我家公子所愿。他对老将军的仰慕,连庞将军都有些嫉妒呢。”
“是吗?”
黄忠不由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