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沐逸山当初煞费苦心安置在古田城中,切切实实被他一心关爱的家人,便全部都落到了薛如兰的手心儿里了。
好些以前恃宠生娇,不把主母搁在眼里的妾室,这会哭都没眼泪,一个两个的见了薛如兰,都乖得的跟小鸡似得,战战兢兢,全身发软,就怕一个眼神不对,一句话没回好,厉害的主母就能当场把人给生吞活剥了去。
到了跪下磕头问安那一关节,为了给主母表忠心,有的人都把额头给磕流血了,可见这心里是得有多害怕啊!
面对此情此景,薛如兰不觉是粲然一笑,心里暗想,“你们这些小贱人,也会有今天!”
“当初仗着大爷宠爱,对齐儿这嫡长子都敢嘲笑轻视,甚至还敢暗中下黑手,现在大爷被他老子软禁了,你们的依仗没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怎么嚣张?”
七八年的积愤,终于熬到可以出气的这一天,薛如兰岂能袖手放过?
她倒也没下狠手,笑眯眯的对众人说出了日后的安排,“你们猛不丁的从古田城回来,家里闹了个措手不及啊,咱们大房的院子大,屋子多,可是,也比不过大爷的妾室儿女多啊。”
“这不,咱家世子爷马上就要大定,全家忙大礼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断没有为这些小事情,去烦劳夫人的话。”
“因此,你们就先挤一挤住着吧,等到忙乎完了正事,我再去禀明婆婆,请她老人家再给咱们大房拨几间院子。”
就这么着,薛如兰就光明正大的,将那些原本私底下不睦,两两有仇的往一起搁,每个月的份例,全都按着规矩发,一点不会少,但也一点不会多。
这对于在古田城过关了锦衣玉食的娇人儿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再加上薛如兰派着身强体健的老妈子看着院门,谁想出门走走都不成,没几天,这些人就都耐不住,已经开始彼此针对,互相找事了。
薛如兰听到这些消息,一笑了之,“先让她们内耗着去吧,过段时间,找个出头鸟,好好的给她们立个威。”
鲁妈妈撇了撇嘴,啐道:“便宜这些骚狐狸了,大奶奶就是心太善了些。”
薛如兰笑而不答,她才不是什么善心人,只不过,不把这些人先逼到绝路上,等她开口跟婆婆求恩典放人的时候,谁又肯离开侯府呢?
只要让她们觉得在候府过的生不如死,出去嫁人反而能过的好,这就算是达到目的了。
她现在也有点相信因果报应,这些人无非是嚣张跋扈了些,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和巧珠,薛妈妈之流,还是有区别的。
因此,薛如兰就想着,把这些碍眼的全都打发的远远地,免得留下再生事端就成。
至于那些和巧珠暗中勾结的小鬼们,到了这会,也全都被她聚集在一个院子里看管着,这些人都是沐逸山和黄氏的心腹,未来的去处梁文玉都给找好了,不是煤窑就是铁矿,让她们好好的到哪里去赎罪吧。
不过,因着沐凌炫马上要大定,而年节也在眼跟前,所以梁文玉决定暂缓行事,等过完年再把这批人弄走。
这样一来,巧珠这个关键人物的处境就很微妙了,她现在绝对不能被某些有心人找到,一句话,除非抬了巧珠的尸首出紫芳院,否则,薛如兰是不会留下任何让她再出卖消息的机会。
这事要想干脆利索,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要巧珠悄无声息的死去,也就完全解决了,
可人梁文玉为了儿子都忍了口气,薛如兰也不能在这时候不开眼的,给家里添晦气不是?
所以心里再怎么想,也依旧得吊着巧珠的那口气。
而玉珠以后要怎么安排,可就更简单了,只等巧珠的事情了结了,就马上借着年纪大了的缘由,将阖府心思活到的丫鬟,都放出去配人,到那时把玉珠的名字天上就完了。
而这次因着世子爷大定和未来的年节,而提前选出来的年幼家生子,在经历了这两桩大事后,也都算是历练出来了,刚好可以顶上空出来的那些缺。
这么些年了,宣平侯府一直没怎么大动过,也是时候,给这个安稳了十几年的地方,换一些新鲜血液了。
整个宣平侯府,薛如兰都是这样循序渐进的,在暗中做一个大的调整,她可不是任意而为,这些事情都是请示过梁文玉,得了婆婆的点头,她才开始执行的。
旁的院子还好说,主要梁文玉身边的大丫鬟,这次也要放出去三个,这三位都是个顶个的出类拔萃,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去。
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份不薄的嫁妆,出嫁了也不会和夫人断了联系,这消息传出去后,不定多少人都赶着来求娶,想要借此机会和侯府攀上关系,要是运气好,嫁去做官太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至于薛如兰自己身边,便选了萝儿和蔓儿这两丫头出来,想来跟在她身边忙完这个把月的,这俩丫头也就算学的差不多了,到时候顺势就提成一等丫鬟,只是这样一来,二等丫鬟就又少了两个,还需要提两个起来补全。
她想了想,对鲁妈妈吩咐道:“巧珠和玉珠姐妹情深,妈妈且由她们去,她们俩年纪大了,我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多久。”
“倒是元姐儿身边的丁香,我瞧着不错,你这两日留意着,在这一波的家生子里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先给元姐儿一个,将丁香换过来,我带在身边让她学一学待人接物,将来也好抵得上大用。”
“其余的小丫头们,你不妨挑出几个好的来,费心点拨点拨,年后,咱们院子里也得提拔点人了。”
鲁妈妈听了这话,连忙笑着应承下来,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丁香这丫头的事儿总算是有了定论,能到大奶奶身边,学个眉高眼低的,也是一场造化。
优的是,这孩子好死不死,偏生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以往看着宝山表少爷是个温柔的性子,自家大小姐也是个菩萨性子,就算是真做妾,也不会太受磋磨,是以自己这个做姨妈的,倒也算是放心。
可现如今,大小姐和薛家退了婚,将来嫁给谁都还不知道呢,万一未来姑爷是个不好相与的,那丁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她心里平添一桩心事,以至于薛如兰说了这么些事情,也还是不肯将巧珠挪出去,鲁妈妈都无心再多管了。
日子,就在宣平侯府和府尹衙门的忙碌下缓缓度过,到了腊月二十一,沐德邤父子总算是带着将士们,凯旋而归!
这次守边大战从总体上来说,损失是近些年以来比较少的,把这个比较少再搁在今年这样的灾年来看,一下子就成了了不得的大胜利。
百姓们家家户户都是欢欣鼓舞,自动自发的配合衙门,给回家的将士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甚至有些富绅把给过年准备的舞狮子,舞龙都给提前弄出来表演了,为的,就是给欢迎仪式多添几分喜气。
蓝佳音这会最想要做的,就是像上次一样,站在神仙楼的五楼上,亲眼看着沐凌炫回来。
可惜,她们两人马上就要大定,在这样的时候,她要还是这般高调的去了神仙楼,那明儿平京城就得摇铃似得传开,‘蓝家五小姐思念未婚夫婿,甚至不顾礼仪,带人去神仙楼相迎......’的八卦话来!
想到这样恶俗的结果,蓝佳音到底是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不想让自己和沐凌炫变成这些人口中的谈资。
理智是够理智了,只不过做起事情来,难免就有些心神不定的。
一大早,蓝佳音就在自己屋子里坐不住了,带着人就往蓝大夫人院子里来了,来了还不算,她还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不,你瞧她不是坐在蓝大夫人的西暖阁里,帮胡妈妈抄单子时掉了笔,就是跟浩哥儿他们玩耍的时候,孩子们怎么叫她,她都不应声。
把个蓝大夫人看的直皱眉头,不过,她本身就是守规矩的人,是以,就算最近这小半年略微比京城时放得开了些,但也远远没达到,能支持蓝佳音去南大街迎接未来姑爷的地步。
“箐箐,我看你今儿个的精神不大好,想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你不如回院子歇会觉,等下午你弟弟和阿德他们回来了,我再喊人去请你过来。”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目的,蓝大夫人挥挥手就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心不在焉的女儿给打发走了。
蓝佳音出了门也不坐轿,这不是心烦么?那干脆就走路赏景散散心呗。
一行人就在她的带领下,慢悠悠的走在回可心阁的路上,蓝佳音此时的心里颇为哀怨,为什么呢?
因为蓝大夫人现在虽然多了柳妈妈这支生力军,但每日里还是离不得胡清惠,因为胡清惠写字写得特别漂亮,帮着蓝大夫人写重要的请柬,是再合适不过的。
蓝佳音被亲娘嫌弃的赶了出来,而自己最好的朋友,却被亲娘残忍的抓了壮丁,只余下她一人,孤孤单单的好不可怜。
“小姐,您还是走快点吧,这天冷的冻死人,你这样磨蹭,脚底下又没有穿木屐,一会鞋子就要沾上湿气,万一冻着脚可怎么好?”锦珠看她磨磨蹭蹭的,一步一步的往回挪,心里这叫一个急呦。
沐世子今天回来,代表着腊月二十九的订婚礼,将会如期举行,今天腊月二十一,距离大定那天不过七天,简直是眨眼即到啊!
蓝佳音大冷天的在外面晃悠,万一着了风寒,再给病倒了,那她这个主子身边的第一丫鬟,可就真是万死也不得辞其疚了。
蓝佳音闻言瞥了一眼锦珠,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抱着怀里的素银莲花暖炉,一手拿着厚厚的斗篷随意挥了挥,“嬷嬷给我穿了最厚的狐毛斗篷,脚上也是防水的皮棉靴,怀里还抱着热乎乎的暖炉,就差给脸上包张帕子了,你倒是说说,我捂得这么严实,不过是在自家院子里走会儿路,怎么就会冷着了?”
“锦珠,你可不要小题大做哦!”
锦珠暗中翻了个大白眼,见苦口婆心完全不起作用,连忙转变作风,她上前两步,轻轻的牵住蓝佳音的袖子,眨巴着并没有水雾的眼睛,哀哀的求道:“小姐,我的好小姐,您是想看着我娘,活活的把婢子给抽死吗?”
“唉.....”蓝佳音真心服气这小丫头了,这不是软硬兼施嘛!
康嬷嬷可不是锦珠这样好糊弄的,想到的确会有锦珠说的可能性,某人只得点了点头,加快了回院子的步伐。
结果,才一进可心阁的大门,隔着抄手游廊和天井中的花圃,蓝佳音就看见康嬷嬷在正屋的门廊下,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脸上一脸的着急。
她听见动静,便赶忙顿足来看,一见进门的的确是蓝佳音一行人,惊喜的连忙招手:“小姐,是铃铛请您回来的吗?”
转瞬又疑惑的嘟囔,“不对啊,这时间对不上啊,按路程,铃铛应该还没到主院呢吧?”
蓝佳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一向稳重踏实的康嬷嬷,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的穿过抄手游廊,一把就扯住了蓝佳音,将人麻利的往主屋拉,到了门口,她二话不说的就把自家小主子推进屋里,转过身,却是底气十足的,安排外面的一众丫鬟做事,从锦珠到黄桂,一个剩下的都没有,没多会,门口就只剩下康嬷嬷和锦珠娘俩了。
屋外,是锦珠好奇不已的,千方百计的想从亲娘口中打探消息。
屋里,紫檀雕花大屏风前,站着疑惑的不解的蓝佳音。
康嬷嬷突然爆发的不着调,让她很有点摸不清状况的发傻了......
突然,蓝佳音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顿时就不再淡定自若了,就连怀里抱着的手炉滚到地上,发出老大的一声响,她都浑不在意,一溜烟的就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