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都不适合。”
陆以哲看到题册上徐亦的字迹,沉下脸,他改完徐亦交上来的作业过来,心里憋着火,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骗他,还装模做样忽悠老师!
完了。徐亦给陆以哲拼命使眼色,想去拉他,陆以哲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我看您还是别给研究生们找麻烦了,”陆以哲冷着脸,认真地道,“徐亦根本不值得费心思栽培,他什么都不会,对专业知识一窍不通,只知道投机取巧……”
“以哲,我们出去说。”
徐亦笑着去搂陆以哲的肩,另一手抵着他的侧腰,想把他往门外推,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脑子转得飞快:“你说你,嫉妒我也用不着这样嘛。老师,我跟他高中同班,很早就认识。”
几乎肢体接触的瞬间,陆以哲浑身发毛,他本能地一记重拳。
“疼疼疼……”徐亦弯下腰,捂着腹部。天冷,衣服穿得厚,其实疼不到哪里去,徐亦立马抓住他的手腕,在董忠磷看不到的地方,抬起头来,目似哀求:“陆以哲,当着老师的面,给我点面子。”
“放手!”陆以哲面红耳赤,猛地甩开徐亦的手,神情无比愤怒。
徐亦怔了一瞬,皱眉道:“喂。”
“抱歉,”陆以哲走开几步,对董忠磷点头致歉,身体还僵硬得厉害,“老师,我现在不想看到他,您让他下去吧。”
“不是,我……”
“行了,”董忠磷自从认识陆以哲以来,就知道他不跟人亲近,但很少看到他恼怒,董忠磷一时惊讶,竟忘了制止。他表面上看不出是偏向谁,只是对徐亦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你的事以后再说,先出去吧。”
徐亦还想解释什么。
“出去。”董忠磷喝道。
徐亦绷着脸出门,绕到另一边尽头的楼梯口,他猛地一拳捶在冰冷的墙上,疲倦地靠在转角的墙上,表情顿时就垮了。
旁边就是陆以哲的实验室。实验南楼和实验北楼,其实就在一栋环形楼里,和石化学院办公楼连着一条走廊。
董忠磷办公室。
陆以哲两条手臂环着自己的腰腹处,脸色难看得出奇。
“你看看,徐亦没你说的那么差,一道题会用两三种办法解,你看看他写的,心算很厉害……”董忠磷拿起徐亦留下的指导书和草稿本,上面写得一手好字,公式定理写得很溜,横看竖看都不像什么都不会的。
“不用看了,”陆以哲心烦意乱,“您找我的事,还是算了,我……”
“以哲啊,既然电脑坏了,暂时就先休息段时间,”董忠磷语重心长地说,“这次我出差,就麻烦你了。”
十多分钟后,陆以哲回到实验室,墙边的人抬起一条腿,挡住他的去路。
“揭我的底,很有意思吗。这么不留情面。”
“什么?”陆以哲停下,理智地跟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徐亦凑近了些,眼里满是血丝:“去,去帮我跟董老师说句好话。我进了他的实验室,就不找你算账了。”
“算账?谁找谁!”陆以哲只觉不可思议。
在办公室的时候,其实他还想着,如果出去后再碰到,徐亦态度好点,陈恳地道个歉,这事就算了。如果他真的耐得住性子,足够好学,或许等考试结束,他会看在以前的事上,让徐亦进他的实验室,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陆以哲只想把那沓a4纸甩在徐亦脸上。
“二十道题,错了三道,字迹跟你的完全不一样。你连抄一遍都懒得抄,就让别人写了来敷衍我,就这种态度,还想让我在教授面前说你的好话?”
徐亦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重要吗?陆以哲眼里揉不进沙子,他就是那颗沙子,一点小错都能被无限放大。
董忠磷一去两星期,再回来,不说对他印象不好,估计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了。
徐亦的神色更加不耐烦,他苦熬了这么多天没睡好觉,眼看着计划顺利,谁知半路杀出个陆以哲,又让他功亏一篑。
“你以为实验室是什么地方,是来玩的吗!半点基础都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都要考试了,还想着急功近利,以为进了实验室就一劳永逸,不会挂科了吗……”
“挂就挂了,屁大点事。”
徐亦走过去,抓住楼梯扶手,倾身对陆以哲:“我他妈就是交白卷,又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
陆以哲背抵在扶手,嘴唇微微抿紧,他直勾勾地看着徐亦,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要我教你的。”
两人离得太近,几乎只要徐亦一低头,就能吻上他。
徐亦呼吸渐粗,眼神很可怕。
他多得是手段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就是打起架来,就算他现在状态不对,陆以哲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但……徐亦下不了手,他看着陆以哲,心脏微微抽搐。
眼前这张让他魂牵梦绕了那么多年的脸,这个在他还没经历过感情,还不懂什么叫爱的时候,就占据了他全部心神,把他迷得晕头转向,几乎变成另一个人的……陆以哲!
总是你!每次碰上了,准没好事。
三年前。
最后一次遇见陆以哲,还是徐亦愤然离家,打算逃往外省的时候。
徐辉雄出动公司和家里大半警卫,联系警卫科,堵住东临火车站和各个长途汽车站,连着几天搜了大半个东临市,也没找到人。
徐亦吃着板栗就着白水,在堆满垃圾恶臭难闻的胡同里,在几条野狗的掩护下,蹲了一天。
这地方很隐蔽,没多远就是公交站,就算是警察也有懈怠的时候,他打算守到凌晨,等长途汽车经过对面街道,从小道走,搭车离开东临室。
入夜,胡同外卖板栗的收摊了,有三个街头混混跳出来打劫初中女生,女生在尖叫。
街上到处都是警察,徐亦为这些傻逼默哀。
谁知道尖叫声引来的,不是警察,而是碰巧经过的陆以哲。
陆以哲从市图书馆回家,正好经过这儿,就听到女生哭叫的声音,他挂了电话,就出手了。
看得出来,陆以哲稍微有点格斗基础,三两下搁倒了俩,正要对付第三个。
那黄毛混混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陆以哲一个不慎,衬衫被划开一道豁口,伤到了皮肤,鲜血染红了白衬衫,也刺伤了徐亦的眼。
眼镜就从陆以哲鼻梁上掉了下来,被一脚踩断。
初中女生吓得拼命往前跑,巷子深处传来狗叫声。
“她跑了,你,你把钱交出来,”那小混混见到血吓到了,但之前喝了点酒,酒壮怂人胆,黄毛拿起刀就冲向疲惫不堪的陆以哲,“出来啊,把他拖进去,不过是高中生,打他一顿,晾他也没胆到处乱说。”
还有第四个人。陆以哲眼前模糊,动手前他打电话报了警,警察还没来,这下危险了。
三角眼的猥琐男人斜着腿从暗处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手里叼着烟。下一刻,他却像破麻袋般扑倒在地,徐亦搬起石块砸在他腿上,三角眼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警笛声远远传来,越来越清晰。
另外三个小混混只受了轻伤,想要逃走,却被徐亦拦下。
他们三个拿着小刀还哆嗦,徐亦从小到大没少打过群架,这点人算什么,他操着钢条一人一棍,全部打倒在地,陆以哲竟还傻站着没走。
“跑啊!”
“眼镜坏了。”
“以后早点回家,路上不安全。”
徐亦服了他了,捡起地上的眼镜,递给他,镜片还是好的,镜架断了。徐亦心想没这么近视吧,不戴眼镜就看不见,还学别人路见不平。
陆以哲听他声音觉得年轻,说了些话。
徐亦把钢条丢到那三眼男脚边。
就这么一会时间,警笛还在远处叫唤,附近巡查的交警就赶来了,直接把徐亦撂倒在地。
陆以哲怎么解释也没用,东临市内所有警察都知道徐辉雄的儿子长什么样。
徐亦躲了五天,就这样自投罗网。
之后又是怎么样的日子,他到现在都不想回忆。
至于陆以哲当时说的什么,徐亦已经想不起来了,估计也是无关紧要的话。
现在,徐亦想,的确是我要你教我,但只是说说而已。
这世上聪明人那么多,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然后呢,说够了?”徐亦冷冷道,“你真了不起。”
陆以哲愣了愣:“我有冤枉你吗。”
这些题每一道我都跟你讲过好多遍,每种解法反复讲给你听,但如果说了他是学海无涯,只怕徐亦更难堪,更恼羞成怒。
“以后少管我的事,我看到你就嫌烦!”
徐亦站直了身体,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以哲转身走进实验室,坐在电脑前,久久不发一语。
徐亦不讲理,也不领情。既然无所谓挂科,又不像普通学生那样担心前途,骨子里对学业那么不屑,为什么要转进卓越班,给别人添麻烦呢。
好想毕业。
徐亦直接去了学校附近的健身房,挥汗如雨了一下午,累得浑身酸软,坐下来休息,拿毛巾擦汗,灌下几口冰冷的水。
他把个性签名改成了‘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然后给学海无涯发了十个痛哭的表情。又站上跑步机。速度加到十二,跑了二十分钟。
徐亦把速度降下来快走,一看还没有回复,他面无表情地又加了五个。还加了句话。
实验北楼201实验室里一股低气压,陆以哲默不作声地做实验,来找他讨论课题的研究生缩着脖子就出去了,全程不敢看他的脸。
下午吃饭的时候,姜淮见他情绪不对,就问谁惹你不高兴了,陆以哲摇了摇头。
“没什么,实验结果不合预期而已。”
陆以哲对待研究的严谨态度,或许比起为人师者的董教授还有过之无不及。实验室有一定危险性,里头各种反应装置,甚至有的还充斥着有毒有害气体,校内就有过本科生去做实验,把加热装置的电导棒放错位置,造成仪器爆炸,学生受伤的先例。
“那告诉你个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姜淮得意地说,“你硬盘里的数据可以恢复!”
“太好了,”陆以哲淡笑道,“谢谢你。”
“你跟我,客气什么。”见他笑了,姜淮也高兴。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
陆以哲顺手拿起来,点开看到徐亦发来的一串哭脸,陆以哲的表情古怪了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