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四夜的梦

雨天过后, 横滨出了太阳。

公园里的常青藤绿油油的，沾着雨水湿润的枝桠上，点缀着几朵鹅黄色的袖珍小花。

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了。

迪克带着久作穿过石门。

“蝙蝠, 人我给你带来了。”

他这样说着，站到那个穿着黑色蝙蝠战衣的男人身后。

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 久作迈开脚步，走到花坛的岔路中央。

在他的左边, 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和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

右边, 是哥谭骑士蝙蝠侠和他的助手罗宾。

一时间, 没有人说话。

就连鸟雀都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立在枝头默不作声。

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微垂着脑袋, 露出一截洁白的后颈，黑白的碎发耷拉在耳际。

他原来的小西装已经不能穿了，这套衣服还是罗宾“借”给他的，对方的身形和他差不多, 但比他更强壮一些，所以这件白衬衫看起来有一些宽松, 多余的下摆被扎进裤腰当中，袖口松开，松松挽起，仅仅是简单的变化，就令少年看上去仿佛整个人气质都松弛下来了，比起平常那精致的洋娃娃似的打扮更多了几分人气。

森鸥外看着这样的少年,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久作。”他道。

“你为什么想要离开港口黑手党？”

少年睫羽微颤，缓缓抬起头看。

提问的港-黑首领定定看着他，紫红色的眼瞳中是令人看不懂的目光。

“我……”

少年无疑是紧张的, 他的小皮鞋鞋面微微顶起，是因为他悄悄蜷起了脚趾。

他抓着袖口，因为总是抱在怀里的娃娃没有了，现在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我……”

“没关系，在这里说的话，我都不会怪你。”大概是很少有的，森鸥外会用这样的语气对除了爱丽丝以外的人说话。

“毕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以你的‘父亲’的身份。”

少年渐渐松开了衣袖。

他抿了抿唇，开口道。

“因为……很寂寞。”

他抬起眼帘，牵起嘴角，一如既往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寂寞啊，森先生。”

少年这样说着，那颗盛着星星的眼睛里却隐隐有着水光。

那副画面比樱花谢尽更惹人怜惜。

“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呢？”

“……这样啊。”森鸥外淡淡道。

“好，我答应了。”

他突兀地说着。

“Q可以离开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不会再限制他的行动，同样，也不会对他做出的行为负任何责任。”

“梦野久作的名字，将从港-黑的异能者名单中抹去。”

没有唇枪舌剑，没有面红耳赤，少年不知道蝙蝠侠是怎么和森鸥外协商的，才能令这个锱铢必较的港-黑首领如此痛快地让步。

然而紧接着不啻惊雷的一句话，却令他蓦地睁大眼。

“我会将他的监护权转让给福泽阁下。”

……

花园的拱门里，穿着黑青色浴衣的银发武士端着手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身后跟着面带笑意的棕发青年。

“从今天起，Q就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一员了。”

太宰治语不惊人死不休，笑吟吟地说道。

四周安静了大概半晌吧。

“什么！”罗宾第一次跳出来，“等等，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要这么见外嘛，我们是什么组织，你不是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吗？”棕发青年意有所指道。

“……蝙蝠！”罗宾转过身质问自己的养父，“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武装侦探社的人带走Q？”

“这是我们商量之后的结果。”男人启唇，语气毫无起伏。

“这什么狗屎结果！我不服！”

“罗宾，注意你的言辞。”

罗宾气结，扭头望向站在花坛中央，少年看上去也完全懵了，偏过头看着他，表情一片空白。

“蝙蝠侠先生说得没错哦，小知更鸟~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太宰治的声音插进来，他双手插兜，用一种散漫的语气解释道，“我们社长的异能力‘人上人不造’，可以帮助调整社员的异能力，使他们的能力获得控制，之前的敦君，哦，还有新加入的镜花酱也是如此。”

“Q的异能力【脑髓地狱】最大的弊端，是他无法自己控制将异能力的效果解除，但是，如果加入我们武装侦探社的话，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哦~是不是超——划算？”

泉镜花他是认识的，红叶姐还曾经领着那个女孩来见过他。

明明只是一个杀人傀儡而已，竟然也能够获得救赎吗？

梦野久作静静地听着太宰治的声音，末了，扭过头看向森鸥外身旁的尾崎红叶，对方和泉镜花关系匪浅，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是的。”尾崎红叶脸色复杂，但还是缓缓道，“镜花的异能力【夜叉白雪】是自律型的异能，只能通过别人拨打她的手机来控制，但是现在，这孩子终于能够用自己的意愿来控制【夜叉白雪】，也学会了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里面银狼殿下的异能力，确实功不可没。”

“……”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少年却并没有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

“小久作，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你不高兴吗？”

太宰治走上前，微微弯下腰俯视他。

“就算你的异能力失控，我的【人间失格】也会第一时间帮忙解除你的能力哦，双保险~”他打了个响指。

“太宰，不要太失礼了。”福泽谕吉制止了对方越来越逾距的行径。

他踩着木屐，来到少年跟前，单膝蹲下，让视线和他平齐，语重心长道。

“梦野君，看在那位大人的面子上，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我，福泽谕吉，愿意收养你，作为你的监护人，在你成年之前，起到保护和教育你的责任，至于你要不要同意，以及是否选择加入武装侦探社，这都由你自己的意志决定。”

“但是！”男人眼神一肃，用严厉的口吻道，“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能克服自己内心的黑暗，依旧用伤害自己和他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武装侦探社无论如何是容不下你的，到时候，我会亲自把你送到少年院（注1）。”

“请你务必慎重决定。”

面对福泽谕吉“恩威并重”的话，少年没有露出太过意外的表情，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答复。

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扭过头，深深望向站在一旁的穿着蝙蝠战衣的男人。“您也希望我去那里吗？”

“你需要作出你自己的选择。”蝙蝠侠用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回答，“当下，武装侦探社是最适合你的归宿。”

“蝙蝠……”罗宾似乎小声地在和蝙蝠侠争论些什么，但都被拦了回去。

少年注意到了对方焦急的目光。

但无论是谁，此刻都明白。

太宰治说的是对的。

【脑髓地狱】的异能力，无论到哪里都是隐患，唯有武装侦探社才有克制的办法。

或许也正是看出这一点，森鸥外才会让步的吧。

也好，这样的处理结果，对他而言，也算不错了吧。

只是有些辜负了迪克的期待。

少年这样想着，回过头，再次望向福泽谕吉。

“……我同意。”他的语气平静又坚毅。

“麻烦您了。”

少年一反常态地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朝着对方鞠了个躬。

“请让我加入武装侦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