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黎明正在做梦。

他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四周的场景也不算很清晰。周黎明心里觉察出了一丝怪异，但是因为做梦时头脑本来就不甚清明，所以也没有深究。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快活，爸妈大约是要给他过生日了，餐桌上放了个大蛋糕，周围有很多装饰，还准备了好些礼物。周黎明带着生日专用小王冠，披着红色小披风，手上拿着玩具小卡车，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兴奋的发出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周黎明妈妈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样子，她双手撑在座椅靠背上笑看着他道：“年年跑慢些，仔细别摔了！”周爸脸上也带着笑意，在旁边接口道：“男孩子疯一点也正常，你让他跑就是了。”

虽然周爸笑着为自己说话，但是周黎明看到他心里却隐隐的有些抗拒，他滋溜一下就跑到了另一边，在做饭的王姐身边玩了起来。王姐正在整理沙发，看到周黎明跑过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正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门铃响了。

王姐奇怪道：“谁呀，这个时候上门来。”她走到玄关开了门，便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王姐的目光有些奇怪，但还是礼貌问道：“请问你找谁呀？”

就见这女人笑起来甜丝丝的，还带着一丝娇俏的妩媚，她张嘴道：“我找贺学呀，这里是他家吧。他好些天还来找我了，我担心他所以来看看。”

听到这话王姐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呆愣着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在一直躲在后面看的周黎明却也跟着出了房门，警惕的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看到周黎明笑的更甜了，对他温柔道：“你就是贺学的儿子吧，长得很帅呢。长大以后一定和你爸爸一样招人喜欢。”只是周黎明得到这“夸奖”的话，却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他心里觉得这女人有点可怕，她笑的虽甜但是眼神里却带着一种黏腻的冷意，被她看了一眼就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周黎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变成了五岁小孩，心智不甚健全，只是和这女人打了个照面，他便被唬的哭了出来，王姐听到哭声赶忙搂住了周黎明。而被周黎明的哭声引来的周母在看到这女子之后，脸上的喜气立刻变为了苍白。周母脸色难看的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没忘记交代王姐：“你把年年先带到书房去吧。”

“好。”王姐赶忙答应了一声，她担心的看了周母一眼，但到底什么都没说，抱起还在哭着的周黎明进了书房。

周黎明在书房里情绪果然稳定了一些，不再哭了，只是他心底仍然有着很大的不安。周母是怎么解决那个女人的周黎明不知道，只是过了不久，他便听到周母和周父在客厅里吵架。

“周贺学，你不是说你婚前都断干净了吗？那门口那是谁！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不算断干净了，你根本就是没断过！”

“芝涵，你别激动别生气。是我错了，我那时候一心软就没有立刻把她打发走，以后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你是知道的，不过是当时一时新鲜罢了。谁知道她会这么纠缠不清呢！以后再也没有这种事了。芝涵，我和你保证！”

“我不相信你了，你肯定又是骗我……”周母声音呜咽着，却渐渐平缓了下来。显然，周父还是慢慢将周母哄好了。

周黎明靠在大转椅上，心里有一种止不住的恨意往外冒，他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他又是骗你的，他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别相信他！但是表面上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于是他转头对王姐道：“姨姨，我饿了。”

王姐一直担心的看着门外的方向，听见对方的声音她才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对周黎明道：“年年，再等一下吧，先忍一忍。”

“嗯。”周黎明点了点头，又低头乖乖的玩起了小卡车。但他这次玩的远没有刚才那么高兴，只是机械性的把卡车推到那边去再倒回来，再推过去再倒回来。

门外一阵私语声后，又传来了周母的声音，“年年都看到她了，这可怎么办？当时年年就吓哭了！”

“没事的，小孩子记得什么。等一下年年出来之后，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很快就忘记了。”

王姐看着周黎明，眼里满是怜爱，她抽出纸巾又给周黎明擦了擦脸，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周黎明看着王姐，心里却逐渐冰冷了。他深深的记得这段回忆，更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五岁孩子了。画面随着他的感应模糊成了一团，周围的物质再融合起来，却变成了另一幅情景。

周黎明站在灯光昏暗的楼梯口，听着周父周母在客厅沙发上的对话。

他此刻没有五岁这么小了，大概有十岁年纪，但是他心里还记着混杂着年幼时带着的恨意，这让他一听到周父的声音就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周父声线还是十分的迷人：“芝涵，外面那些人我都是不放在心上的，这么多年我心里其实只有你呀。”

却听周母冷笑了一声，“你心里只有我还能睡下这么多人，可真是难为你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我早就对你变心了。”

听到这话，周父却有些愤怒，“变心？你和那个助理小张果然没这么简单！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不担心儿子知道了吗！”

提到周黎明，周母的声音才从冷漠变为了气愤，“别和我提儿子，你最没有资格提。有你珠玉在前，我这算什么。你担心年年你这些年还会做出这些事吗？”

周父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担心年年，所以我从来没再外面搞出过孩子，就是为了年年。毕竟是我们俩儿的孩子。”

周母冷着脸道：“那你真是有心了，放心吧，我也会注意的。”

……

后面的话渐渐有些听不清了，周黎明捏紧了拳头，手心被指甲陷入，传来了一阵钝痛。他想起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张叔叔，是周母的助理，看起来很和善的一个人，没想到却是母亲的情ren。周黎明心里有一点恶心，但是他明白这件事不应该怪周母，在父亲背叛家庭之后，母亲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那种痛苦的感情就汹涌而来，将他还不算高的身体淹没在其中。周黎明慢慢坐在楼梯台阶上，把头埋进了膝盖。他的眼睛热了一会儿，心里却突然感觉到了一片漠然。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应该也不是十岁的孩子了。

四周的场景又渐渐模糊，环境再一次重组之后，周黎明感觉自己已经变得很高了。这似乎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他似乎还在上高中。晚自习结束，周黎明背着书包走进家门，便看到不怎么着家的周父正歪倒在沙发上，看起来似乎是醉酒了。

周黎明瞟了那里一眼便当做视而不见，打算直接上楼，却被周父喊住了，“年年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醉酒的周父看起来再没有清醒时的威严，他的领带皱巴巴的贴在肩膀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他的眼睛看起来却很清明，似乎不像是真的喝醉了。

周黎明看了周父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停留在原地看着对方。而周父大概真的醉的很厉害，也并不在意周黎明在不在听，自顾自的就说了起来：“年年，爸爸知道你不喜欢我，爸爸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和你妈妈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想着和她好好过一辈子的，但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常埋怨你爷爷在外面拈花惹草惹你奶奶伤心呢，可是谁能想到我也会变成那样呢。”周父歪头笑了笑，就算他这样狼狈，嘴角还是带着迷人的弧度，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聚焦，他对着周黎明喊道：“年年啊，不管你以后会变成怎么样，爸爸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周黎明此刻已经走上了楼梯，只是听到这话之后，他的脚步还是停顿了一下。周黎明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心里已经真的毫无波动了……

*

周黎明醒来的时候，面色很平静。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些疲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然后索性就把手搭在额头上又闭了会儿眼。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这种回忆的梦了，还是这么一连串的回忆，不得不说再经历一遍那种事情真的很累。

想到这里，周黎明不由的自嘲一笑。很多时候，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是这种过去的伤口却又会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提醒自己他们还切实的存在这，仿佛一个只能禁锢却破解不掉的魔咒。

周黎明睁开眼不再想这些了，他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便开始洗漱穿衣。

今天早上有课的，容不得磨蹭。

从公寓到学校，又进了教室，周黎明像往常一样坐在第二排，王志铎依然没什么眼色的坐在他旁边，嘴里停不下来的八卦，带着十足的烟火气息。周黎明没有理他，眼睛却一直飘向了门外，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了梁疏从门口走了进来。

梁疏看了周黎明一眼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旁边的王志铎犹豫了一下，便一溜烟又跑到了后面。周黎明看着梁疏的背影笑了笑，心情好了一点。

王志铎贼兮兮的笑声从周黎明身后传来，“哎呦喂，你和梁疏现在在我们学校就差打个结婚证了，我来采访你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梁疏结婚哈哈哈哈”

周黎明顿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些昨晚梦里的画面，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转过头对王志铎道，“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