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拒绝梁疏以后，周黎明的心情并没有变好。

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习惯起来。上课的时候总是感觉烦躁，想回头看看梁疏在干什么，可等到真的找机会回头，周黎明又才想起来梁疏并不上这节课。

在外人看来周黎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头有一簇焦躁的火一直在燃烧着，噼啪作响。只是这火被一圈厚厚的围墙隔着，摸不到扑不了。周黎明只能感受着被灼烧的隐痛，在旁围观。他想着，或许等着那里烧光了会好一些，只是火还没烧完，周黎明便接到了周母的电话。

下课之后，周黎明坐地铁去了丽水花园。周母在电话里没有说的太清楚，只说让他回家一趟。周黎明从她的语气感受到了某种欲言又止，估计也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周母对待儿子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回到周家，这里看上去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生日装扮早就没有了，剩下的自然便是干净整洁，缺少人味。周黎明看了眼鞋柜里的鞋子，只有寥寥几双。周母看起来是一个人在家，她看到周黎明回来了，她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忧心。

周黎明皱了皱眉，他把书包放下，坐到了周母对面开口道：“到底是什么事？”

周母见儿子直接开口问了，反而低下了头。她张嘴闭嘴好几次，最后才开口问道：“年年，你在学校里是不是谈恋爱了，和……那个男孩子？”

“不是。”周黎明快速答了一句，听见这个问题他有些烦躁。他用鼻子出了一口长气，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光一杯又倒了一杯。

听到周黎明的否认，周母面上反而更着急了些，她扭过来看着周黎明，开口道：“你不是和人家谈恋爱，怎么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呢？你还和那个男孩演了话剧拍了照片，以前你可没做出过这样的事情啊。如果你是真喜欢人家，年年你可以和妈妈讲……”

周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黎明给打断了，“没有！”他把水杯拍在桌子上，面孔依然崩的很紧，他转头看着周母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前没有是因为我还没成年。现在我18岁了，所以想体验一下，玩玩罢了。”

似乎没料到周黎明会这么说，周母完全愣住了，连手都还僵硬的举在半空中忘了放下。却听见周父愤怒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过来：“周黎明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玩的什么，你还要不要脸了！”他一边怒骂着，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了。周父身上还穿着衬衫，连领带都没解开，想来是刚回家不久在楼上书房里处理工作。

周母听到周父的怒斥声才惊醒过来，只是脸上却还是带着不知所措。相比起来，周黎明则淡定的多，他拿起自己的杯子默默的喝着水，对周父的声音充耳不闻。

周父显然是被周黎明的举动被激怒了，立刻像炮仗一样开始数落起对方：“你在学校里和你那个小男朋友演了个话剧不说，还拍了那么些亲亲我我的照片到处传播，连带着把你俩儿那点破事也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周黎明，你以为你这是出风头吗？你这就等于是昭告天下出柜了！你知道我那个合作伙伴把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周黎明你自己不要脸不说，还把你爸妈的脸都给丢尽了！”说完周父喘着粗气，把领带扯了扯直接甩在地上。

周黎明见状却是一脸讽刺的笑了笑：“我还能让你感觉到丢脸，那我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父本来就气的够呛，听见这话像是喉咙眼里卡了个枣核一样，憋得脸都绿了。他费劲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见周母对他使了个眼色。

“年年，这不是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事。”周母尽量缓和了语气，才接着对周黎明道：“你爸是怕你年纪小不知道厉害，你现在说自己不是认真谈恋爱却已经弄得人尽皆知，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会当你已经出柜了，这样等你以后想认真的时候……”

“妈”周母一番苦口婆心还未说完，便被周黎明打断了，“你不用纠结了，我不会有认真的时候，什么性向也无所谓。”他转过头看着周母，声音清楚明白：“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

随着这句话说完，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周母半张着嘴，一脸惊痛的看着周黎明，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周父却显得更加愤怒了起来：“周黎明，你这是威胁谁呢！你是要用你的后半辈子来惩罚你的父母吗？我和你妈在感情上虽然有纠葛，但是我们俩儿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从小到大什么我们一直都顺着你的心来，要什么给什么！结果你就对父母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想报复谁？！”

听到周父说出口的话，周母终于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抽泣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痛。

周黎明听着周母的细微的哭声，直挺挺的站在餐桌前，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看了周母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赤红着眼的父亲，心口几股情绪搅和在一起，随着心脏慢慢的沉了下去。再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放低了下来：“我没想惩罚谁，我只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也不想再制造一个这样的我。”说完，他拿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周家大门。

屋外和室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外面的天气虽然冷，但是空气却很清新，黑暗里还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听见花园里孩子的玩闹声。周黎明的面颊渐渐被风吹凉了，只是他的心情在这样一幅良辰美景下却显得越发苦涩了起来。周黎明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味的仇恨哀怨着父母。随着他的长大，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却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周黎明坐在地铁上，看着黑漆漆的门外，时不时的闪过一些色彩艳丽广告，心如死水。其中一站开门后，有一个穿萝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周黎明看了她一眼顿时愣住了。他想起了梁疏，心口不由的起了波澜。

梁疏扮成女孩的样子渐渐浮现在眼前，周黎明的嘴角不由的翘了翘。

说起来，梁疏真的有点傻，不管自己怎么整他，一转头梁疏便能忘了然后又被自己欺负的嗷嗷叫。和梁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似乎一直都很开心。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连两个人生气时都格外有意思。周黎明回想起他们排戏的画面。他还靠在梁疏肩膀上，听对方给自己讲故事，虽然只是练习但是对方却那么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像有一条小河在潺潺的流动着。那种水一样温暖似乎还一直回荡在周黎明的心头。

周黎明情不自禁的闭上眼，听到学校那站到了，他便睁开了眼，毫不犹豫的就下了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迫切的想见到梁疏，哪怕对方骂他也好，对着他痛哭也好，他也想见到对方。

向学校的方向快步走去，寒夜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周黎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手指却发白带着僵硬。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点紧张。周黎明知道这个时候梁疏一定已经回宿舍了，便直接向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知道对方看到自己回去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周黎明的心逐渐轻快了一点，他很快就走到了连接宿舍和学校主路的林荫道上，向前望便能看到宿舍门口亮着的灯，在寒冷的黑夜里显得十分温暖。周黎明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却在前方道路旁的长椅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梁疏。

周黎明深吸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借着路灯仔细观察，便发现这人确实是梁疏。对方坐在长椅上和另外一个男生挨得很近，那个人看起来似乎是肖宇。周黎明脸上残留的喜色瞬间消退了，他的拳头不由的便握紧了，却见梁疏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捂住了脸。肖宇也站了起来，向前一把抱住了对方。两个人久久的拥抱着没有分开。

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会儿，周黎明感觉自己脚有些麻了。但是他还是直接转过头快步向反方向走去，连路上撞了人都没让他有丝毫停顿。此刻还是在风中穿行，周黎明却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自由落体掉进了一个冰窟窿，狠狠刺痛了一下便被冰冻的麻木了。他走到学校门口才停了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一声。

周黎明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滑稽戏演员，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他之前只想着梁疏给他带来了多少美好记忆，却忘了自己是怎么对待对方的。对于梁疏来说，自己带给他的记忆恐怕并不好。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谁会一直在原地等待呢，何况是等他这么一个人。

夜色越发的深了，风像刀刮一样吹到脸上便又冷又疼。周黎明在大街上慢吞吞的走着，看到一家便利店便去买了一瓶冰水，站在街头一口气便喝完了。感觉胃里和脸上一样的冷，他似乎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一点。

“真是活该呢……”他的声音刚刚发出便消散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