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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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出放行单号的签单上,写了谢可越这个名字。”
施允南听见俞烁给出的答案,眸底晃过一丝嘲讽,他既觉得在意料之中,又觉得超出预料——
毕竟以谢可越的偏执性格,就算在订婚宴上闹了个声名狼藉,也绝对不肯就此罢休。
只不过,施允南实在没想到谢可越胆子大到这么有‘本事’——受到施老爷子和施盛的唾弃后还能在施氏拥有一席之地,甚至还做出这种违法的事!
施允南看向俞烁,“这事确定了?”
俞烁瞥见管家递茶的动作,从容接过饮入,“我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我大哥俞铭那号人物,如果不能一击制敌,那未来对我不利。”
俞烁顿了顿,将茶杯平而稳地放置在桌上,“只是……”
施允南猜出他的言下之意,但还是顺嘴问话,“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要扳倒我大哥,这事势必会揪出谢可越,同样会连带着牵连到施家。”
施家货流在华国算得上知名,一旦沾上这种涉及违法的事件,再加上对家的有意舆论打压,那么后果不言而喻。
“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想确认施先生对施家资产还上不上心?这事一旦爆出来,多半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这十天半个月的空档,想个办法捞一波油水再撇清关系。
施允南明白了俞烁给予的‘好意劝告’,从容一笑,“我早和施家断了关系,从前不稀罕那些钱,现在和未来就更不稀罕那些臭钱。”
俞烁又问,“这样说来,施家这个公司你不保?也不要?”
施允南神色泰然,“不保、不要。”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俞烁轻笑一声,仿佛是解决了什么大难事。
施允南觉得有趣,“俞先生跑来就是为了确认这点小事?”
“小事?施先生,你的看法对我未来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
俞烁的桃花眼尾晃出一丝微光,“实不相瞒,这回如果能顺利扳倒俞铭,我要做的第一时间就是在帝京另起门户。”
而俞烁的第一计划,就是收购‘即将倒台’的施氏——
施氏物流有了一套很完善的体系,只要稍稍改变运作规则,日后还是能养成一条肥美的大鱼。
“我怕施先生对施氏还存了心,到时候令声再看在你的面子上出手挽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俞烁微微摇了摇头,故意打趣,“和你们这对夫夫硬碰硬,我只有死路一条。”
施允南被‘夫夫’两字勾起笑意,“俞先生有本事,走不到死路上。”
“那就……以茶代酒?”俞烁重新端起茶杯,稳稳举在他的面前,“就当庆祝我们这次在口头上达成共识?”
施允南欣然应允,举杯一叩。
解决完了心头要事,俞烁明显比刚进门的时候轻松了不少,“施先生,其实我很好奇,你和令声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在一起的?你知道他……”
——他很早之前就对你有意思了吗?
只可惜这话还没说完,完成算数题的小金鱼就啪嗒嗒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小舅舅!我写好了哦!”
小金鱼喊完话,才发现沙发边上还坐着另外一个陌生面孔。他脸上的笑意立刻往回收,目光带着生疏和警惕。
小孩板着一张小脸打量,模样又和骆令声多了几分相似。
俞烁瞬间就认出小金鱼的身份,觉得好笑,“都说外甥像舅,这小孩都可以直接当令声的儿子养了。”
施允南对小金鱼招了招手,回答,“我们本来就是拿他当亲儿子在养。”
“小金鱼,这位是俞烁叔叔。”
小金鱼抬眸观察着俞烁,好半天才酷酷地招呼,“俞叔叔好。”
“有趣,这性子也像令声。”俞烁挑了挑眉头,不由在心里发出感慨——
有些人的命数生来就是注定的,这不,出生在罗马的小孩。
旁人羡慕又觊觎的骆氏集团和家主之位,对他来说,不过是成长路上早已经具备的物品而已。
“行了,我先走了。”俞烁收回思绪,主动告辞,“等令声回来了,我们有空再约一顿饭。”
施允南点了点头。
等到俞烁离开后,小金鱼才恢复了原本软乎乎的态度,扒拉着施允南不松开,“小舅舅,我可以喝奶茶吗?”
趁舅舅不在家,他得赶紧说出这个心愿。
施允南将他抱起来,“你是想出去玩了吧?刚刚看见俞烁怎么还故意板着张脸?”
小金鱼摇了摇头不回答,心里却有点小骄傲——
舅舅不在家,万一这个俞叔叔和上次那个外国叔叔那样,看上小舅舅了怎么办?
他当然要学舅舅那样‘凶巴巴’地把人吓跑啦!看吧,计划大成功!
小金鱼继续撒娇,“小舅舅,我想喝甜甜的奶茶!就半杯嘛,好不好?”
施允南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个小机灵鬼,专趁你舅舅不在家的时候提要求?我带你出去玩一圈,再买奶茶喝。”小金鱼兴高采烈地放送彩虹屁,“耶!小舅舅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
施允南逗他,“这话让你舅舅听见得伤心。”
小金鱼立刻降低音量,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哦,那我们偷偷说,不要告诉他。”
施允南一乐,带着他向屋侧的车库走去。
……
骆令声还在海外没回来,施允南下班后的日常不是待在骆家,就是回到温亦北的别墅新家,陪着已经出院的温老先生一起吃晚餐。
温老先生是上个月出院的,之前这么重重一摔又加上癌症,他的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但在两兄弟的照料下,精气神还算不错。
“外公,这豆腐炖得很入味,我给你盛点来尝尝?”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你们兄弟两人多吃点,胖点好看。”
温老先生看着围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外孙,眼里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活了这么一辈子,老了还能有两个外孙尽心照顾着,知足了。
温老先生慢悠悠地提起,“对了,骆先生呢?你有空也喊他来坐坐。”
“外公,你喊他名字就行,按照常理来说,他算你的小辈。”施允南纠正了一句,喝了口鱼汤,“令声在国外呢,过段时间我带他来见你。”
温老先生拍了拍小外孙的手腕,“好,还是你让外公省心。”
他顿了顿,看向左侧的温亦北,“不像你哥这都二十六七了也不找个对象,一天天教完课回来,只能和我这个老头子作伴。”
无辜中枪的温亦北停下手里的筷子,哭笑不得。
施允南笑笑,“外公,喜欢我哥的人能绕帝京好几圈了,你别瞎操心。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把外孙媳妇给你带回来了呢。”
“……”
温亦北无奈瞥了一眼耍嘴皮子的弟弟。
“有就好了,是男是女都可以。”
温老先生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两个外孙过得幸福就好,他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嘱咐——
“我希望你们的另一半对你们好,你们同样也要珍惜对的人。”
施允南哼哼应了话,把‘矛盾’对准温亦北,“听见了没?哥~”
“快吃吧,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三人说笑间,房门开关声响了起来,忙完下班的温岩峰走了进来。
“舅舅。”
施允南和温亦北异口同声地喊道。
温岩峰看见两外甥,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都在啊,正好有件事情想和你们说说。”
“什么?”
温岩峰深呼吸了一口,“施氏出事了,今早被爆出和一起重大走私案有关。听说是利用运输路线便利,伪装成普通货运车辆走私。”
“公司相关人员都已经被带走调查了,谢可越和施盛都在其中。”
施允南听见这个早已预料到的消息,默默又喝了一口鱼汤。
温亦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放下筷子,“舅舅,这个消息靠谱吗?”
温岩峰回答,“都有新闻了,还能是假的?”
向来温厚的温老先生闻言,少有地发出一声闷笑,“好啊!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是他们施氏应得!”
“让施厚德和施盛这对父子睁大狗眼看看!这就是盲目宠爱私生子的下场!”
“当年他们害了我的女儿,放着你们两个好孩子不疼,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老天有眼啊!”
施允南眼见着温老先生有些激动,连忙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外公,你别恼了,由着施氏自生自灭去吧。”
温亦北也出声安抚,“外公,你身子要紧,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不值当。”
温老先生瞧见外孙两人的态度,激起的心气慢慢地缓和了下来,“是,你们哥俩说得对,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为了那不要脸的三代人不值得!”
所以说,人生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施老爷子当年再独断专行、再威风有脸面,如今还不是混得一个大写的‘惨’字?
而他们温家堵了这快二十年的怨气,终于在今天彻彻底底地出了!
……
眨眼又是一周。
施允南刚把车子停稳,就接到了骆令声打来的微信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耳畔就回荡着令人着迷的声线,“喂,在忙吗?”
施允南松开安全带揶揄,“骆先生打来的电话,我再忙都要接。”
电话那头的骆令声轻笑一声,主动报备行程,“我现在出发去机场了,明天在家等我回来,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领证一周年的纪念日在后天。
不过,抛开当年那场记不得的生日宴小插曲不算,明天算得上骆令声和施允南重新相遇后的纪念日。
施允南以为骆令声是记得‘一周年’的日子,笑着吐槽,“你现在就给我预告了?那明天岂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你想要惊喜?”
骆令声反问,语气里藏着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施允南只觉得耳根子被缱绻染了通红,都说‘小别胜新婚’,不知道为什么,这回骆令声同样出国一个月,他却比之前都更为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
“不需要惊喜。”
施允南顿了顿,刻意隔着电话用气音撩拨,“只想要关起门来,和骆先生多做一些成年人该做的事。”
电话那头的气息有了一秒的加重,察觉到这点的施允南忍不住失笑,“行了,等你回来再说?我这边还有点事。”
“怎么了?”
施允南隔着车窗,瞥见不远处标着的‘帝京一区看守所’这七个大字,如实坦白,“我最后再去会一会谢可越。”
有些事情的开端,源于那个光怪陆离却逼真的梦境。
有些事情的结尾,施允南希望是和这位‘主角’面对面的斩断。
…
十分钟后。
施允南自在坐在探监室的椅子上,隔着一面透明玻璃等待着那道身影的出现。
很快地,内部的铁门被狱警打开,戴着手铐的谢可越出现在了施允南的视野里——
和上次的订婚宴相隔不到两个月,但谢可越瘦得已经只剩下皮包骨了,黑眼圈显得疲惫感尤为浓重,胡渣更是青色一片。
这样的人,完全看不出昔日一点‘施家三少’的风采。
施允南的打量持续了不到五秒,淡定开口,“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同意这次见面。”
谢可越在狱警的指挥下,坐在和施允南一玻璃之隔的对立面。
他是在海市被抓获的,前两天才在两地警方的对接下回到了帝京看守所。
谢可越的双眸黯淡一片,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我被移交回帝京看守所才两天,你就能找上门来,真是比我亲妈都及时。”
“是吗?”施允南随口一回,完全没有‘胜利者’趾高气扬的姿态。
谢可越瞧见他不咸不淡的态度,竟没由来地觉得羞辱,他双手撑在台面上,呼吸急促了两分。
“施允南,你来果真就是为了看我笑话?你、你一个靠着骆令声的人有什么资格看我笑话!”
“你说我靠骆令声走到今天,那你靠什么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施允南看穿谢可越深压在瞳孔深处的不死心,这才玩味一笑,“靠着你对这个世界的可笑认知吗?谢可越,真的是你吗?”
“……”
谢可越瞳孔骤然一颤。
“你自以为熟知这个世界一切事物的轨迹发展,去结识一个又一个有助你的人脉,再利用他们去完成你的‘投资’事业?然后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可以操控一切了?”
施允南一点一点地质问。
谢可越的冷汗就一点一点地渗出,他目眦欲裂地逼近玻璃隔板,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可能会知道!”
他是名义上的‘穿书者’,而且从小就取代了‘谢可越’,只可惜在这本书中世界,他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炮灰。
谢可越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这般定下结局。
所以,这些年他依靠着对这个书中世界的认知,不断地结识各种有利于自己的人脉,试图一步步改命、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因为最开始的投资成功来得太容易,谢可越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他可以拿捏、可以利用的工具。
施允南冷笑,一针见血地点破,“谢可越,你错就错在太自以为了,而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围着你而转的。”
“你以为自己真的有投资能力?你以为自己有拿捏人心的本事?”
“可你后续的投资步步错,不仅施家抛弃你、原锐抛弃你,就连一向和你狼狈为奸的骆延川也抛弃你?”
“……”
谢可越沉默无语。
施允南挺起身子,挨近那道玻璃隔窗继续说,“你愿意巴结施老爷子是因为觊觎施家的私产,但老爷子一开始是真心把你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但凡施家当初破产时,你愿意给予一丝一毫的资金助力,施老爷子大概都不会对你寒了心。”
那样的话,或许施家私产和公司早就是谢可越的囊中物了。
“原锐这么仗义赤子之心的一个人,只因为当初你弄虚作假的几句安慰,他就坚定地站在你的阵营,甚至不惜和原师傅反抗也想拉你入股。”
“可你又做了什么?”
“你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处境和苦楚,还在他自觉被父亲、被师兄抛弃的时候,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可惜了……”
谢可越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可惜什么?”
施允南故意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讽刺,“原锐是个实实在在的潜力股,而你有眼无珠地选择了顾觉那狗玩意儿。”再能‘预知未来’又如何?
待人不真心,识人不用心。
失去了家世的依仗,失去了朋友的依靠。
明知道骆延川和顾觉算不得什么好货色,偏偏要和他们狼狈为奸,这一切难道不是谢可越自找的?
谢可越嘴硬回击,“成王败寇,你现在当然怎么说都有理了。”
“算了,你还是不明白,对事的硬实力和对人的真用心,才是在世上的立根之本。”
施允南的指尖轻敲台面,摇了摇头,“不过,我实在很好奇,你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施允南原本以为,在订婚宴的事情爆出后,谢可越会就此消停一阵。
毕竟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他没想到对方的心急成这样?
和走私案扯上关系?这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关于这次走私案的具体判决还没开始,不过就凭这次走私的数量和金额,谢可越作为共犯帮凶,初步要判十年以上的刑罚。
谢可越胸口起伏着,如同死灰的眼里再度涌上浓烈的恨意,“你懂什么?我的人生早在那一场订婚宴上就毁了!”
“那个视频传播的范围那么广,即便我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也躲不开那些鄙夷的视线、避不开那些难听的嘲讽!”
因此,谢可越想到了出国发展。
他要逃离这个存在着他无数不堪黑历史的地方,逃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中站起来。
订婚宴的丑闻爆出后,谢可越曾经拿着碎玻璃瓶和骆延川拼命,只可惜腹部反被刺中进了医院。
住院期间,他卡里的余额被谢薇偷偷用了个干净,仅剩在灵玉设计里的那点投资,也因为对方的掺假破产而彻底没了。
谢可越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早已经无法忍受没钱的穷酸日子。
“我第一时间想到去找施盛重做了亲子鉴定,但他把我当成疯子给赶了出来……”
谢可越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整个人深陷在仇恨的泥沼中挣脱不得,“我恨!我恨你们!我恨施家所有人!”
他明明就是名正言顺的施家三少爷,明明身上就留着施家的血,凭什么到头来一个个翻脸不认人?
于是,当俞铭找上谢可越合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这是他唯一翻身赚钱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谢可越拿着俞铭提前给予的丰厚报酬,收买了他曾经认识的、在海市的高级仓管,然后利用自己‘施氏三少爷’的名义去哄骗底下那群不了解豪门圈的员工。
伪装身份签个字,只要冒险一个月,谢可越就能拿到百分之三的走私提成。
等到了国外,更改了国籍,他就拥有了重新生活的资本。
“当然,我设想过不成功。”
“反正我在华国就是声名狼藉的废人一个,就算失败,我正好拉下施氏来泄恨!”
谢可越想起如今的结局,发出一声渗人的、几乎癫狂的笑。
“施盛不是想拿施氏来重新笼络你们两个宝贝儿子吗?这下好了,我谢可越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两兄弟也休想得到!”
“——休想!”
施允南听见他扯着嗓子的失控的叫喊,眼露鄙夷,“谢可越,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你在意的施氏财产,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堆垃圾,我不在乎。”
“不!你在乎!你一定在乎!”
谢可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深陷在自己的认知中无法抽离,“那么多钱,你凭什么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那你在乎什么!”
守在门口的狱警走了进来,强制性将他压下斥道,“发什么疯!给我坐下!”
施允南觉得这场对话已经没了再继续的必要,他算是知道了——
就冲谢可越这偏执到快要丧失理智的疯样,就该待在监狱里一辈子到死,免得再出来祸害其他人。
施允南冲内侧的狱警点了点头,主动结束这场谈话,“麻烦你了。”
时至今日,谢可越这位‘世界主角’已经彻底落入败局。至于他梦境里的那个结局?早就不复存在了。
施允南刚转身没走两步,谢可越就突然喊住了他。
对方像是精神分裂似的,语气从疯癫忽地归为可怕的冷静——
“施允南!你既然猜到了我的来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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