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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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尚荣是个官迷。

他常常叹息自己生的不是时候,要是早上几年,那个时候荣国府的势力还如日中天,别说一个小官儿了,就是金陵城的头头就是荣国府推荐的。

所以当他祖父母和父母去老太太跟前奉承的时候,他还有几分看不上。

想着贾家已经倒了,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没想到前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荣国府还没倒,荣国府现在当家作主的别看是二老爷,原来深藏不露的是大老爷那一房。

回家这么一说,他祖父和父亲先是不相信。

这两个人在荣国府进进出出这么多年了,到底谁当家作主的,难道他们不清楚吗?

而且赖家是这些奴仆里面混得最好的。别看是做奴才的,说出去比外边那些小有家产的平头百姓过得还好。

当年贵妃娘娘回来省亲的时候,那些没用的边角料被他们捡回来,自己家也造了一个园子,这样的体面放到京城,看看谁家的管家能有!

可是赖尚荣因为天天在外边跑官,见识与父祖不同,跟他们举例说明:

“琏二爷的那两个表弟,也不过是刚刚考中了进士,名头排不到前面也轮不到后面。可是刚出了考场就进了官场。而且那两个地方还不错,只要小心点儿,往后升官儿不是大事儿。”

赖尚荣的父亲心里面想着琏二爷有多大本事大家伙都是能看得到的,怎么可能做的了这种事,“可能是林家的大爷暗地里面使劲了。林家和大房暗地里有来往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不一定,这位国舅爷外号叫泥鳅,就因为做事滑不溜手,谁都逮不住他的把柄。

官场里面都讲究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他既然已经把琏二爷的两个表弟塞进官场了,他今年就不应该再塞其他人了,要不然大家就说他不讲规矩,这与他的为人大相径庭。

可是琏二爷呢,保定府多好的一个地方,那么多人盯着呢,这么大的一个肉烧饼就落到了他头上,他谋官的事儿,爷爷和爹爹天天在府里面进进出出可听说了?”

赖家的父子一对眼儿,“你的意思是琏二爷在外边认识了什么大人物?”

赖尚荣还真的研究过。

“咱们这位琏二爷啊在外边儿可没什么朋友,唯一能称得上有交情的,也就是他那亲家崔七爷。”

赖尚荣的祖父和父亲对崔家的印象还停留在这家特别有钱。

赖尚荣一看他们俩还不开窍,“崔家要是没点关系生意能做得这么大吗!京城这地方卧虎藏龙,崔家能混得开也是有本事的,当年二太太想从崔家得点好处,不也是被回绝了吗?

你们再想想,要是崔家真的像人家想的那样就有几个臭钱儿,咱们这位琏二爷为什么把自个儿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人家庶子?”

赖大爷俩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赖尚荣兴致勃勃,“过几天我去保定一趟,拜见琏二爷,请这位二爷给我一封荐书,我去崔家走一趟。”

然而他跑了好几趟保定,忙的晕头转向的贾琏根本没有给他荐书,甚至背地里在王熙凤平儿两个跟前骂赖尚荣。

“什么玩意儿!早些年奉承宝玉,如今又在我跟前学那哈巴狗,还不是想从我这边儿要点儿肉骨头,爷我偏不给他。”

赖尚荣跑了好几趟保定,都没有拿到自个儿想要的荐书,也有些心高气傲,心想你不拉扯我,往后有你求我的时候,爷的爹娘在你跟弯腰点头,爷可不会,爷一生下来就是赖家的人,可不是你们贾家的人!

所以就想得另外找路子,这几天听说了宫里有一老太妃去世了,如今贵妃娘娘出来主持宫务,眼看着贵妃娘娘如今出头了,别人对贾家的态度也热切了两分。

赖尚荣早早察觉到了这种转变,心里面想着这是个好时候,趁着二老爷心情好,没准能把这事办成了。

想要找点银子买一些好东西孝敬这位二老爷,可是自家值钱的东西本来就是贾家的,拿出去卖了怕人知道,想要动用甄家箱子里面的东西,家里面的老子娘又不愿意。

赖尚荣想着甄家前前后后送了好几次宝贝过来,这个时候他们家的男人等着问斩,女人已经发配到皇陵,就是拿出来一些甄家发现了也没人敢来讨要,找点不打眼的悄悄处理了钱就到手了。

偷偷的撕开封条,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摆了些盘子,碗碟,筷子这些。心里面不仅有些嘲笑甄家,“抄家了不把那些金银送出来等着往后东山再起,送这些没用的,脑子不是进水了,就是进面糊了。”

摸了一把筷子出来。

这筷子做得好,银筷子上面嵌金花,一看就是好手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筷子的就是好东西,只是上面写着“××堂甄”四个字。

看着筷子上带着堂号,想到荣国府的荣禧堂,赖尚荣也是有一些见识的,知道要是这样把筷子拿出去了,人家就知道这是甄家的东西。

抓着这把筷子塞到衣袖里面,来到厨房,把这些灶上的人赶出去,用一把抹布包着筷子的一端,把筷子头塞进灶膛里面,用火燎了几下抽出来在灰里面耸了几回,再看,上面的堂号已经被火烧成一团。

喜气洋洋的把这块筷子拿出去,本想拿到当铺,光这把筷子的重量就能当出不少银子来,没想到路上和人撞了一下,掉出来了几根。

撞他的这个人看见这筷子之后就喜欢上了,赖尚荣趁着这个时候提了价钱,高价卖出去了一双。

这双筷子就到了三皇子和白泽手里。

颜驸马听见两个小舅子把这个过程说出来之后,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嘱咐他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带着这把筷子要进宫面见皇帝。

两个皇子答应的好好的,眼看着颜驸马离开酒楼,骑着马走了,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高高兴兴的一块下楼去了。

至于答应了姐夫不要轻举妄动……不存在的。

既然赖尚荣想谋官……巧了,我们家还就管这些当官的。

赖尚荣去的地方就是古董买卖一条街。

在这里转来转去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并非是东西不好,而是这边的东西要价都特别高,赖尚荣手里的银子不够,好不容易跟一家掌柜说好了给自己留一天,交了几十辆银子做押金,刚出这条街,就看到前面两个穿着贵气的小公子,后面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长随,在街上背着手十分嫌弃的看了又看。

这两个人赖尚荣只认识一个,那就是荣国府的姑爷呀!

赖尚荣这个时候真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琏二爷不就是攀上了崔家才有了现在这些好处吗?如今崔家的人就在自己跟前,要是抓不住机会,那才是眼瞎呢。

赖尚荣赶快跑过去,眼看就要近前了,旁边闪出一个长随一把揪着赖尚荣的衣服甩了出去。

“干什么的?想碰瓷儿我们少爷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赖尚荣赶快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要给我们家姑爷请个安。”

隔着长随点头哈腰地跟三皇子打招呼,“姑爷,小的是荣国府的人,小的祖父父亲都是荣国府的大管家,您要不放心先派人去问问,小的姓赖,名赖尚荣。”

三皇子摆了摆手,长随撤到一边,赖尚荣跑了过来。

就听见这位姑爷对旁边的小少年说,“二哥,这是弟弟岳丈家的人。”

赖尚荣的眼珠子就要瞪直了,“姑爷,这位是亲家的二爷?”

三皇子不在意的弹了一下袖口的灰尘,“是呀,这是爷的二哥,这一次爷跟哥哥出来是想挑选个好东西给外祖父做寿礼。”

赖尚荣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二爷就说话了,“不好挑选啊,在这里白白转了一上午,你既然是荣国府的人,也应该有几分眼力,这附近都有什么好东西啊?”

“有有有,前面那个铺子有个瓷瓶……”

这位二爷不耐烦,“不要陶瓷,爷的外祖父不在京城,千里迢迢送过去,这东西容易碎,要是碎了就不吉利了,到时候小爷说不定要挨亲娘的一顿老拳。”

“还有一幅字,说是王右军的真迹……”

旁边三爷耻笑了一声,“这年头是幅字画就敢说是王右军的真迹。”

“真的是真迹,就是价钱……有点高。”

两个小少年一听,哈哈大笑,“是吗?这年头还没我崔家买不下来的东西,走,一块去看看。”

去了一问价,乖乖,居然是9000两银子。

这位二爷看了一眼,摆出一副跋扈样,“小爷明说了吧,小爷不懂这东西。这要是真的,花9000两银子小爷认了。要是假的,小爷也不跟你们讲什么买卖离柜了概不退换。直接挤兑的你们做不了生意,信不信?”

掌柜的苦着脸,“您等等,我再给您换一副。”

说完之后亲自去了后面,过了一会儿捧出来一副一模一样的来。

“您说的我信,您家挤兑的这京城里四五个行当都关门了,您兄弟就是两尊大神得罪不起,真的给您,您二位走好。”

卷轴捧出来,崔家两兄弟也不接,这位崔小二爷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个扇子,“送到我们北三街的铺子去,今天我们大哥在那边儿,你们直接找我大哥要银子。”

掌柜的苦着脸,“还是要麻烦二位在这边等等,我们这东西出门了,要是没拿回银子,我们心里不踏实呀。”

哥儿俩特别好说话,吃着掌柜端上来的水果,喝着香茶,赖尚荣在一边儿站着,听他们哥俩说着某个官儿平时怎么怎么样,某某某知府就不是个玩意儿云云。

而且还言之有物,多少隐秘事都在哥两的笑谈中带了出来,赖尚荣对崔家的势力羡慕的心驰神往。

等了大半个时辰,送货的伙计们回来了。

当着大家伙的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包着9000两的银票。

掌柜的把这钱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看银票都是真的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脸色不如刚才那么愁苦了,“跟两位爷做生意就是爽快,下回二位要是还看什么东西尽管来,绝对不给你们看赝品。”

兄弟两个都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

刚才送货的那几个伙计捅了捅带头的,怀揣着银票刚交出去的伙计突然间一拍脑门儿想起一件事儿。

“小的们刚才看到令兄了,他让小的给您二位带一句话,说是既然想当官儿就好好的在顺天府里干活儿,要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就没脸去驸马跟前给二位说情了。”

这哥俩比刚才哼的更大声了,出了门之后还听见做弟弟的问哥哥,“这次跑出来又被大哥发现了,怎么办?”

“既然大哥知道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这一天时间都用来玩儿,怎么样?”

“既然二哥这么说了,咱们就这么办。”

赖尚荣赶快在两个人跟前插话,“小的知道有个地方好玩儿,不如小的请两位过去。”

“既然如此,前面带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悄悄的向琳琳报告。

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去喝花酒了。

琳琳一瞬间觉得怒气上头,一叠声的让人先把这俩小子捉回来再说。

琳琳的命令刚出宫城,就被麒麟挡了回来。

麒麟今天真的去北山街的铺子里了,因为北三街这个地方一直以来用的是最先进的织机。

早些年还需要皇帝带着麒麟来这边儿查看,自从麒麟接手了琳琳手中的生意之后,就是他自己带人过来了。

以前的织机织出一匹白色的棉布需要一个熟练工花三天左右的时间。

如今的织机已经提升到一天一匹布了。

看完这些织机之后,麒麟心里面盘算着北方如今一年种两季庄稼,一季种小麦,另外一季种的就是棉花。

要是全部换成这种织机,北方大地上的棉花是不是就能全部吞下……后来想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了,新织机再好,也只是局部在用。因为其他地方的织机相对几十年前来说,已经足够优秀了。

这一些没有损耗完之前,新的织机难以推广。因为这些百姓都爱惜物件儿,对于云升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儿,也是一件坏事儿。

因为这些来做工的百姓爱惜物件儿,损坏的就慢了一些,更新机器就变得困难重重。

但是这对于王朝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一切都来得润物细无声。百姓们能种地也能来上工,朝廷可以收云升的税,又可以收百姓的粮。

就在他把这些考虑清楚之后,就碰到有人送了一副王右军的字迹过来,索要了9000两银子。

9000两!

麒麟只觉得每呼吸一口气,自己的肺就是火辣辣的疼。

心想那两个混蛋干什么了?一下子花了9000了!

皇家也没这么多钱让这俩小子这么祸祸。

所以让那些来取钱的伙计们在一边等着,自己派人赶快打听。打听完了之后,让人给了这些伙计们9000两银子,把字画留了下来。随后派人盯着他们兄弟俩,很快知道了这俩小子居然进了花楼,开始喝花酒了!

小样儿,你俩毛长齐了吗?

麒麟这个时候生出当年和琳琳一样的心思,这些不应该存在的行当都可以取消了!

而且这种行当那真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哪怕知道自己俩兄弟去那儿有自己的打算,麒麟也怕他俩学坏了。

自己带着人坐车去了花楼,把这俩小子找到之后提溜出来,结账的时候一共花了1200两银子,麒麟只觉得一口老血到了嗓子口,终于知道当初揍薛蟠的时候人家为什么带着那么多银票了,感情败家子儿身上都是带着大额银票呢。

出了花楼直接把他俩丢到了车上,一块儿回了宫中。

路上还在教训他们两个,“贵太妃现在还在办丧事,你们两个好歹收敛一下,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知道你们两出去寻欢作乐……”

“我们是为了帮姐夫追讨赃银。”

“对,我们俩其实是不想去的,我们俩也是无奈呀。”

“行,你们嘴皮子利索,有话回去跟家里面的女人说。”

回到宫中之后,琳琳直接让人把三皇子给胡妃送过去,“就跟胡妃说,我不管她怎么管儿子,我是不打算让老二吃晚饭了,让她看着办吧。”

胡妃不觉得这是大事儿,听说了儿子去花楼转了一圈儿,拧着儿子的耳朵,“看不出来呀,有这心思了,既然皇后娘娘说不让你吃晚饭了,你就别吃了。先去抄两遍圣贤书给我,顺便我给你挑两个宫女先伺候着。”

白泽顶着笑脸,琳琳把他拉到这个身边,把大儿子也叫了过来,“来来来,母后跟你们说说为什么有人会得花柳病……”

等到皇帝回来之后,琳琳把听了生理知识后莫名恶寒的兄弟两叫过来,一家六口人坐上饭桌,让宫女盛了5碗饭,对坐在中间的白泽说,“你先别吃了,先看着我们吃,反想一下你今天错在什么地方了。”

皇帝也听说了白泽和三皇子今天的“壮举”,再看看琳琳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对于白泽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这一顿饭很慈爱的在照顾獬豸吃饭。

吃饭的时候琳琳全程只对着麒麟和獬豸有笑脸。邹吾和白泽这样的不乖孩子是不配让亲娘马上原谅的。

用琳琳自己的话来说,白泽和邹吾不是乖孩子。

但是吃完饭,白泽和邹吾就在一边合力逗琳琳发笑,琳琳忍得很辛苦。

第二天白泽和三皇子俩人又一块晃出来了。

三皇子很得意“母妃罚我抄书,我捡最薄的字数最少的,抄了两遍给她了。她还给我挑了俩宫女……”

白泽朝他的下三路看了一眼,“那你别跟我走在一起,早几年太医就说了,小孩子这种事情做多了,容易……你懂的。”

“真的假的,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那是你不好好听,要不信你晚上回去找个太医问问。”

三皇子挠了挠头,“我母妃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白泽假装没听见,俩人快走到顺天府附近,就看到赖尚荣在街口转来转去。

白泽拍了三皇子一下,“看见了没?昨天咱们大撒银子见效果了。今天咱们带着他进一趟顺天府见一回姐夫,往后想怎么指使他就怎么指使他。”

“二哥,你想好了怎么说没有?咱们是通过什么法子跟姐夫攀上关系的?总不能跟这小子说姐夫就是咱们姐夫呀,这下把咱俩的身份就暴露了呀。”

白泽托着下巴响了一会儿,“我昨天本来想着说咱们亲戚家的表姐是姐夫的亲戚,可是想想这个说法又说不过去。”

三皇子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就说咱们崔家有一个姨娘是董家的人。让赖尚荣那小子误以为咱们走的是寿春姐姐的关系。”

“你说的对。”

两个人商量好了以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赖尚荣一看见他们两个赶快上前,“二爷三爷,您二位来了。”

“别叫我们二爷三爷,要叫我们小二爷和小三爷,我爹人称七爷,要是我们是俩二爷三爷这就乱辈分了。”

“是是是”

三皇子这个时候偏了一下脑袋,“二哥,要不然咱们跟驸马爷打一声招呼,今天不上差了,天天蹲在班房里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今天再找个地方耍一耍?”

白泽装着为难的样子,“咱们昨天溜出来的事儿大哥就知道了,我担心今天溜出去的事儿大哥再知道了,晚上不给咱们好脸色咱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是因为昨天驸马爷派人跟咱们大哥说了,咱们这个时候去驸马爷跟前转一圈,在驸马爷跟前求一个巡街的差事,不就可以随意溜达了吗?”

白泽一想喜上眉梢,“还是三弟你脑子转得快。”

兄弟俩带着赖尚荣直接到了颜驸马的大堂上。

颜驸马皱着眉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两张小嘴说的天花乱坠,颜驸马被他们哄的眉开眼笑,准了他们两个上街巡视。

出了衙门,白泽想起刚才颜驸马对自己眨眼的样子,就不得不套话,“赖先生啊,你知道京城有什么好工匠吗?昨天我们哥俩回去拜见了我娘,给她看了字画,但是我娘却说舅舅家刚添了表弟,按照我们老家那边的规矩,是要给舅舅家的小表弟送一些盘子碗碟勺子什么的……这要打新的…不知道什么工匠的手艺好,你给介绍介绍,我们家常用的匠人前不久回乡过节了,再回来就半个月后了。”

赖尚荣不认识什么好工匠,他这种读书人耻与工匠为伍。

支支吾吾并没有说出来。

赖尚荣眼中的小三爷在一边不经意的跟二哥说,“二哥,再过两天去送礼的人都走了,这个时候就算打新的也来不及了,我听母亲的意思是说,有那现成的也行。”

赖尚荣眼中的小二爷有些不满意,“能有什么现成的?咱们家就是开银楼的,咱们家铺子里面都没有现成的,咱们去哪儿找?”

小三爷也有些犯难,“要不然……找人家买一些,有些人家日子过得不太好,想把以前富贵时候攒下的金银器具卖出来的也有。”

小二爷还是有些不满,“这些东西人家都用过了,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可是片刻之间又找不出合适的,盘子碗筷子洗洗不就行了吗,哪用讲究那么多呀。再说了,外祖父是读书人爱用瓷器,金银器皿也就是看一眼收起来了,未必会用。”

“那是我亲舅舅家,我能不讲究吗?”

“二哥别生气,要不然咱们再找找什么匠人手艺好,多给点钱,让他们加班加点的干,再不行,多找点匠人,让他们带上吃饭的家伙,分开做也能节省时间。”

小二爷的眉头拧得快成疙瘩了,“手艺不同,做的有好有坏……我是担心现做也来不及了,昨天就不应该在母亲跟前揽下这事儿,这事儿就应该让大哥发愁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兄弟俩同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赖尚荣想到自己家那一箱子的碗碟盘子。

“二位爷先不用发愁,我知道有一家人要卖这些东西,只是他们家的东西上有堂号……”

赖尚荣眼中的小三爷不在乎的说了一句,“这怕什么,到时候用烙印烫一下,什么堂号记号的都没了。你说是不是二哥?”

小二爷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只是,东西是什么样的,别仓促之间找出来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或者是样式老气俗气,拿出来也不好看啊。”

“两位小爷放心,绝对富贵典雅,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保证贵府的奶奶一眼就能看上这些东西。”

兄弟俩有些不相信,“真的?你别光是嘴上说呀,先拿出来看看,要是真是好东西,价钱给的绝对公道。”

“我们兄弟就相信一个货真价实,先拿出来瞧瞧,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赖尚荣一听喜上眉梢,“两位等等,小的这就回去取。”

过了一会儿赖尚荣回来,从衣服里面拿出来一个银盘子。

白泽接过来看了看表面儿,做的果真是富贵典雅,翻过来看了看盘子底儿,上面标刻着甄家的堂号。

赖尚荣看着这位小二爷对着下面的标记盯了一会儿,“小二爷,只要找一个巧手的工匠,做一个好看的烙印,烧红了之后摁在上面,这个堂号就看不见了。”

白泽把这个盘子递给了三皇子,“你有多少这种金银餐具,能不能配套,想要什么价?”

“这……”赖尚荣扭扭捏捏的,君子耻于谈钱。

二皇子带了点不耐烦,“你只管说个价,我们做买卖的不像你们读书人,公平合理的买卖,你只要不过分,我们绝不还价。”

“这……”赖尚荣觉得心想事成的时候到了,这机会一定要抓住,“小的听说荣国府的琏二爷走了贵府令尊的路子,谋了一个缺。”

说完之后还对着三皇子点头哈腰。

小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白泽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赖先生实话跟你说,你想当官这件事我们兄弟俩做不了主,我们家能做主的是我爹和我大哥,我爹那边我们兄弟俩没胆量去求,”

三皇子在一边点头,证明这话不假。

赖尚荣心里面七上八下的,“那贵府小大爷那边儿…?”

“也不是不行,”白泽说了一句,恋恋不舍的把盘子放下来,“爷跟你说实话,我大哥那人是一个榆木脑袋,最是端方讲规矩,轻易不肯给人帮忙。”

“这……怎么才能求动小大爷愿意施以援手?”

白泽挠着脑袋想了想,“我大哥那人虽然是个榆木脑袋,但他为人特别孝顺。”说着把盘子举起来,“人家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末儿。我们家跟人家相反,我爹娘疼爱我大哥,只要是我大哥想办成的事儿我爹娘那边想办法让他心想事成了。反过来说,我爹娘看上什么了,我大哥也千方百计寻来孝敬他们。

我爹眼界高着呢,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我娘也一样,只是眼下遇到了这个坎儿,片刻之间没办法解决,正巧也是先生的运气来了。”

“那……”赖尚荣把眼光落在盘子上,“我们家里还有一些,都给您送过来。”

白泽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敢跟先生说这事儿十成十的给您办成了,有个七.八成而已。

要不然这样,咱们先说好你想去什么地方任几品当什么官,先跟我们说明白了。要是我大哥那边吐口了,您只管等好消息就成。要是我大哥那边不吐口,您这堆东西我们给您折成银子,一分钱不少的全给您。”

赖尚荣想着自己并不亏啊。

“行,就听您二位的。”

三皇子在边拍了一下桌子,“咱们事不宜迟,你有多少东西先给我们拿来,我们这边有银子5000两,您先拿着,也能让你心里放心,到时候看东西给您多退少补。”

赖尚荣赶快推辞,“您二位的信誉小的还是信得过的,这钱不收了,不收了。要是小大爷那边儿真的不吐口了,您看着赏给小的几个钱儿就行了。”

说完之后提着自己的衣袍下楼去了,看背影是急冲冲的。

兄弟俩在窗口看着他跑走之后,派人跟上他,又派人把颜驸马请过来。

“姐夫可以收网了。”

颜驸马把银盘子接过来,上下看了一圈。“果然是甄家的东西,甄家的那个节妇还在我们手里,到时候让她出面认这些东西。

你们两个别管这事儿了,顾好自己就行,到时候一口咬定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赖尚荣送到当铺里的筷子我们已经从当铺里面赎出来了。到时候就在赖家门口来个人赃俱获,把赖家全家下了大狱,就能把荣国府牵扯进来。

要不然单凭赖尚荣自己,是没办法扯上荣国府的,他们家的老太太有些难缠,打了一回交道我就知道那老太太不简单了。”

三皇子伸长脖子看着衙役们冲了出来,“说不定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出动了,赖尚荣算是折进去了,可是咱们还没揍着人呢。”

“是呀,忙活这一圈儿全是帮姐夫了,今天中午咱们就去公主府吃饭,多吃点,吃够本儿了再说。”

“可是二哥,我还惦记着打人的事呢。”

白泽想了想,“放心吧,早晚有一天能打到人。”

两个人果然改道去了寿春公主府,公主府后院住的都是公主。

这些公主们一听说两个兄弟到了,都纷纷来到正堂。

高高低低的坐了一屋子人,两兄弟挨个打了招呼,就看见寿春公主怀里抱着一个小妞妞。

两个做舅舅的怪叫一声,赶快把小外甥女儿抱过来,一屋子全是欢笑声。

寿春公主想着两个兄弟来了,就派人给驸马送了口信,让驸马早些回来,也能陪着兄弟们吃口酒。

可是这一等,等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到驸马的人,白泽和三皇子兄弟俩根本没把吃酒的事放在心上,都知道姐夫心心念念的大鱼被逮住了,要是不好好的审一审却早早的回来了才让人意外呢。

第2天到了顺天府衙门,兄弟两个见到了带黑眼圈的颜驸马。

白泽跟他打招呼,“姐夫这个样子看着是一晚上没睡,怎么样?抄出来多少银子?”

颜驸马灌了一杯浓茶,“抄出来的银子多到你想象不到,一个奴才家里居然有这么多银子……我差点就相信他们家老太君的话了。”

三皇子赶快问“他们家老太君说什么了?”

“他们家老太君说,甄家的东西为什么在赖家自己也不知道,还说了,这肯定是赖家背着主家做的事情。还哭着要找我告状,说是要告奴才侵占主子财货,追着我要把贾家的东西领回去,嚷嚷着物归原主。

对于甄家的财物来了个一推二五六,就说不知道,推的干干净净。”

荣国府那些亲朋故旧也派人来说情,说是他们当主家的也不知道奴才会如此从事,还说赖家奴才胆大之极,娘娘修园子的材料他们都敢偷回家自己修了园子,更别说趁火打劫这事儿了。反正这一次赖家是人赃俱获了,贾家这下九成九的逃掉了。”

“嗨,”三皇子坐了回去,“我们兄弟白忙活一场。”

颜驸马又给自己灌下去一杯茶,“要不说人老成精呢,跟这老太太打了两回交道,我真是长见识了。”

说完从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本奏折,“我这一会儿和其他几位大人一块进宫,跟皇上禀告这事的进展,你们要不要一块回去。”

兄弟俩一块摇头,颜驸马站起来,把奏折塞到自己的袖筒里面走了。

三皇子想了一下,“我派个人给我岳父说一声,让他安安心心的待在保定,就当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父皇不会治他的罪,但是他这会儿心里肯定多想。”

说完之后出去找人传信,白泽坐在堂上想了一会儿,这好比打蛇不死遗祸无穷,这次没把贾家摁死,要等到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了一会儿之后,就想到了赖尚荣。

让赖尚荣去撬贾家的墙角,什么时候把贾家这座大厦撬倒了,什么时候算完。

三皇子回来之后,兄弟两个如此这番的商量了一回,换了衣服直奔大牢。

阴暗潮湿的顺天府大牢两兄弟也是第一次来。

狱卒带着他们俩进去,赖家爷仨就看到两个披斗篷的人塞给了狱卒一些银子,站到了他们牢房跟前。

两人也没摘帽子,叫了一声“赖先生。”

赖尚荣此时感恩戴德的扑过去,“小二爷,小三爷,再想不到您二位会来。”

三皇子埋怨他,“昨天等你了半天,见你一直不回来,就派人去你们家催你,没想到碰见了官兵围着你们家。我们哥俩今天在府衙里面打听之后才知道你们家倒霉了。”

白泽也是不高兴,“你不会想把甄家的东西塞给我们哥俩吧?”

赖尚荣赶快解释,“小的不知道啊……”

三皇子打断他,“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倒底犯了什么事儿?真的是藏匿赃银吗,我听说上面判你们流放……”

他这么一说,赖尚荣的祖父和父亲对视了一眼。

赖尚荣有些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家老太太不可能看着我们被流放,而且我们宫里有娘娘。”

白泽不在乎的说了一声“甄家也有娘娘。”

三皇子在一边插刀,“别说你们了,荣国府自己就落不了好,反正东西是在你们家发现的,这个锅你们背定了,我跟你们说,流放还是好事儿呢,要是秋后问斩,估计过不多久你们全家都要上法场了。”

“这……”

赖家的老头子一下子把孙子挤开,“两位小爷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我们在顺天府当差,不信你问你孙子。”

赖家人眼中的这位小二爷带着几分不耐烦,“行吧,也算是相识一场,等到你们真的上法场了,我雇几个人给你们收尸。”

兄弟两个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赖尚荣伸手抓他们斗篷没有抓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弟两个走了。

赖家人在大牢里面辗转反侧,过不多久,宁国府的管家来了。

宁国府的管家也姓赖,大家都有血缘关系。

一进来也没说什么废话,“老太太让你们把这事儿认下来,还说家里面的女人能保得住。”

赖家父子两个最在乎的还是赖尚荣,“那么荣儿呢?荣儿怎么办?”

“老太太答应把荣儿救出来。”

赖尚荣这个人再是一个官迷,就算再看不起爹娘,这个时候也觉得浑身如在冰窟当中。

赖家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都已经认命了。

“只要能把荣儿带出去,让我们爷俩干什么都行。”

赖尚荣这个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被滔天愤怒支配着,一方面又想赶快出去苟且求生。

到最后,这份儿苟且求生的信念占了上风。

心里面抱定了要为祖父和父亲报仇想法,因为这么想,自己心里面多少好受一些。

不是自己苟且偷生,是自己活着要为他们报仇。

这件事到了皇帝的案头,皇帝看了之后,下令将宫中贾贵妃贬为妃,贾政的官职是太上皇所赐,不夺品级,将人贬为外官,即刻上任不得在京城停留。

荣国府名义上的承爵者贾赦,被叫到宫中打了30板子扔回了家。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样结束了。

远在保定的贾琏分别接到皇帝和三皇子的信,松了一口气。

拿着信回去和王熙凤说“放心吧,牵连不到咱们,崔兄弟和姑爷那边儿都写了信过来。”

王熙凤挺着肚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会有这样的事,这是跟朝廷抢银子呀,老太太活了那么久,怎么连这事都看不透。”

贾琏把信收起来,“你不也是差点儿掉在钱眼儿里吗?”

这是真事儿,王熙凤也无话可说。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儿,又收到了林皓寄来的信。

贾琏当着妻妾的面把信打开,王熙凤急得跟什么似的,无奈自己又不认字,“林家表兄弟那边怎么说?”

贾琏把信看完之后并没有瞒着王熙凤,“表弟跟我说,让我防着点赖家的那个小子赖尚荣,其他的没有多说,对了,还说这一段时间咱们就待在保定,别回去了,如今荣国府里面不太平。”

王熙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肯定不太平,要是能太平了,那才奇了怪了。”

没多久赖尚荣在顺天府附近的小巷子里面转来转去。

他等着崔家的小二爷和小三爷下衙门回家。

冬天天黑的早,衙门散值的时间也早了些。

赖尚荣躲在暗处,先看到颜驸马骑着马出来了,接着又看见衙门各堂的大人们,有的骑马,有的坐轿,还有的是骑驴,纷纷从衙门里面离开了。

接着就是那些小吏们,大伙都是步行,在衙门口互相拱手告别,然后急巴巴的回家。

最后才看见崔家的小二爷和小三爷懒洋洋地从衙门里晃悠出来。

兄弟俩在门口略等了等,就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过来,眼看见这兄弟两个就要坐马车走了,赖尚荣赶快冲出去。

“小二爷,小三爷等一等啊。”

听见有人这么叫,白泽对着三皇子挑了挑眉。两个人一起转过身,看着从小巷子里面冲来的赖尚荣。

“赖先生安好啊。”

赖尚荣呜咽的哭了出来,“托二位的福,小的是出来了,小的的祖父和爹爹……”

兄弟两个都叹了一口气,白泽更是上前一步拍着赖尚荣的肩膀,“节哀吧。”

最后又忍不住说出来,“本来想帮你们家说几句好话呢,但是你看看你爹和你爷爷做的事儿,顺天府居然有他们几十年的案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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