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为做了有关上一世的噩梦，让庄皓旸心里的愤怒怨恨加重了几分。大概是他的情绪有所表露，所以庄欣怿惴惴不安，晚上趁他睡觉时，自我吐露了一番，宣泄情绪，正巧被并没有入睡的庄皓旸听了进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以及对庄欣怿天生带病而活不长的怜悯，还有他真情表露自己怕死的悲恸，再次触动了庄皓旸心里柔软的地方，评判的天平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听完庄欣怿的剖白之后，这一晚庄皓旸还是睡得不踏实，一会儿醒一会儿睡，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连着两天休息不好，导致庄皓旸总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庄皓旸按了按额角，头疼得有些发晕，难受。

“哥，你还好吧？”

突然听见庄欣怿的声音，庄皓旸略诧异地看了过去。他们应该还在冷战吧？他不记得他们和解了，怎么庄欣怿竟开始和他搭话了？

想起昨晚，庄欣怿在自己装睡时说的话，猜测对方大概是想跟自己示弱妥协，庄皓旸便含糊地应了一声。

“头疼吗？”庄欣怿一点也没表现得尴尬，他很自然地说，“要不待会儿我来开车，你休息会儿？”

“不，没事，没那么严重。”庄皓旸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他可以带着庄欣怿去找合适的去处，但他不信任庄欣怿，他不会将控制事情走向的主动权交给对方。

庄欣怿愣了下，然后说：“哦，那……那我去给你找止疼药。”

说完这话，庄欣怿便走了出去，透过橱窗玻璃，能看见他在车后座找东西的身影。庄皓旸再次抬手按了按额角，继续扫罗着身旁的东西。

今天他们还算幸运，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小镇。刚进入小镇没多远，就有一家空置的加油站，他们给越野车加满了油——虽然这辆车行驶时总有吭哧的声音，但好在还能开。

之后他们进了小镇，来到了这间超市，便搜罗着需要的东西。特别是食物和水，并且食物要找那些方便食用的，比如各种饼干火腿和袋装熟食。

离开沐城前庄皓旸扛了几袋米，后来才发现，上路后和在沐城那座荒山脚下的林地里的情况不一样。不熟悉地形环境，没有那么多时间，水更是稀缺资源，而且他们之间还气氛紧张，所以出城后就没生过火做过饭，并且都渐渐感觉到饼干等食物的便利性。

因此这回，他要将后备箱里的一半需要烹饪才能吃的食物，都换成这些方便直接食用的食品。

正在庄皓旸低头装东西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猛地抬头，竟看见庄欣怿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上，而四周有零散的丧尸在朝这里靠拢。

他立刻伸手去摸上衣口袋，钥匙不见了！什么时候？！

于此同时，店外的越野车冲了出去。庄皓旸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只拿着防身的军锹就往超市外跑。

“庄欣怿！庄欣怿你给我停下！”

但是庄欣怿没有丝毫犹豫地加速前进，他只能在后面徒劳地追着，眼见着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拐过下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了。

当车消失在视野中时，被背叛的绝望感汹涌而来，他脚步踉跄地跑了几步，却发现正前方的道路上也出现了丧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从超市方向聚集而来的丧尸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改了方向，跑进了侧方暂且安全的街道。

他们才离开沐城两三天，这其中还饶了路，如今离海城还有一千几百公里，没了车，他该如何去海城？在这个小镇上，究竟哪里还能找到一辆能开的车？在找到车和补给之前，只有一把军刀和军锹的他能顺利活下去吗？能逃脱这些丧尸的追击吗？

愤怒的情绪积郁在胸口，庄皓旸握紧了手里的军锹，他一边跑，一边大声诅咒道：“庄欣怿！你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对，庄欣怿就算开着车走了，以他的能力，恐怕也难顺利地活下去。多行不义必自毙！

庄皓旸如此劝慰自己，不再去想庄欣怿扔下自己独自逃跑的事，专心地观察四周的状况和丧尸聚集的情况，在小镇的街道上穿行奔走，疲于逃命。

然而，原本无人的小镇，现在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丧尸，像是嗅到了庄皓旸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对他进行围追堵截。

奇怪的是，这些丧尸的行动力几乎与常人无异，动作一点也不迟缓，如论怎么加速奔跑，也拉不开跟身后尸潮的距离。

庄皓旸奔跑着，最后却发现丧尸将各个方向都堵死了，面对着洪水一般尸潮，他抓紧了手里的军锹。如今，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可能活不过今天了。到此为止了。

在无数的丧尸中挥动军锹，庄皓旸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状况了，他只感受到手中军锹敲在物体上的震动，身体被抓挠撕咬的疼痛，还有心底对背叛者的愤怒与怨恨。

他被尸潮吞没了。

庄皓旸倒在地上，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大脑却是清醒的。他的视线一片血红色，看见的不是正在撕咬他身体的丧尸，而是坐在车里捂着脸哭泣的庄欣怿。

背叛他扔下他任由他被尸潮吞没的庄欣怿，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哥，我只是想活下去……”

绝望和痛苦到了极致，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已经麻木了。

庄皓旸觉得自己好像在笑，明明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笑出来。

——我也想活下去啊！我也想……

他突然感觉到身体极短暂地抽搐了两下，原本应该已经失去知觉了，却突然感到一阵脚麻，然后他猛地睁开眼——

又是梦！

是的，昨晚在听见庄欣怿的哭诉后，他一直没有睡好，睡睡醒醒，做了很多梦，最后一个，就是刚才自己被尸潮吞没的那个梦，那个被他在梦里误以为是现实的梦。

但梦不仅仅是梦，是过去未来，是现实的投影。这一次，他梦见的不是上一世自己死后的未来，而是这一世的未来，梦里的时间正好是——今天。

庄皓旸用力拍了拍脸，发出的声音正好吵醒了一旁还在睡的庄欣怿。庄欣怿咕哝着醒了过来，他迷糊地看了一会儿庄皓旸，彻底清醒后，却扭过头看着窗外，也没有主动来搭话。

他们还在冷战，没有和解，谁开口说话都会尴尬。庄欣怿并没有服软示弱，主动示好来打破这个僵局——这才是现实。

现实和梦境的不同，让庄皓旸松了口气。

梦里的情绪虽然还有残留，但他已经醒了，理智将梦与现实进行对比，等大脑意识到梦中的不合理性，就会慢慢地弱化他从梦中带出来的负面情绪。

两人都沉默不语地各自从后座拿过饼干和水，吃喝完毕，庄皓旸下车取掉了遮盖物，然后将后座的两个背包重新整理了一番。

梦里的情形也是对现实的警示，庄皓旸不仅会更加注意车钥匙的保管，同时也要考虑紧急状况，准备好装有必需品和足够食物水源的背包以应急，而不是过于依赖这辆车。

做好准备工作，庄皓旸再次上了车，*钥匙，启动。

庄皓旸辨认着海城的方向，小心地行驶着。越野车在行驶过荒地和土路后，再次走上了水泥路，过了好一段时间，他远远地看见了群聚的砖瓦房。

一个小镇。

想到梦里的情形，庄皓旸心中一颤。如果忌讳梦中的未来，他本应该绕过这个小镇，但神使鬼差般地，他将车开上了进入小镇的路。

进入小镇后，庄皓旸发现，这个小镇和梦里并不一样。虽然也是萧索无人，一片空城之象，但是房屋样式和街道景观，和梦中是两个风格，而且这个小镇并没有加油站。

他察觉到身旁的庄欣怿在不停地捏着手指，似乎很是不安的样子，但是两人还在冷战，所以庄欣怿没有说任何话，但他的神色不太好。

我为什么要进来呢？庄皓旸质问自己。

这个小镇没有加油站，而且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可以补给的地方，一楼都拉着卷帘门或者木板，没有橱窗，分不清是民居还是商铺。

既然没有可以补给的地方，加上还有那个不祥的梦，还不如早早离去。

这么想着，庄皓旸停下了车，准备在小镇狭窄的街道上调转车头。然而，正当他调整方向倒车时，发动机突然爆响一声，然后接着是若干轻微且连续爆炸的声，最后车子便彻底熄火了。

庄皓旸试着打了几次火，都无法启动越野车，他猛地拍了下方向盘，骂了声：“草！”

越野车的发动机彻底坏了，庄皓旸又没学过修车，只能凭经验解决一些小问题。上次车祸后他就检查了车头，当时就看不出有问题，这下更是没戏。

正苦恼着该怎么办，一直没有出声的庄欣怿突然扯了他一把，脸色大变地说：“哥！外面好多丧尸！”

闻言，庄皓旸快速朝车外一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是尸潮。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有二十个左右的点击，谢谢你们坚持下来看我的文=3=

预告一下吧，下一章是个转折点。

至于背叛的真相，这个真相大概要到最后才会揭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