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个原本无人的小镇，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许多丧尸，大概是发动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朝着越野车的方向涌来。

这声势浩大的尸潮，看起来着实可怕。

庄皓旸猛地掐了自己两下，很疼。何况大脑也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现实，不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要苦笑了。昨晚的梦还特么真的是在预示今天的未来！他刚才为什么不信邪要进这个小镇！现在不仅车坏了，还引来了尸潮，简直要了命了！

“拿上你的包和锹，咱们跑！”庄皓旸大喊一声，首先拿上了自己的背包和军锹，利落地下了车，弃车逃跑。

庄欣怿也拿上了自己的背包和军锹，跟着庄皓旸死命地往前跑。好在庄皓旸之前整理时就考虑到他体弱，没给他背包里装太多东西，现在这个背包对他来说，也不算太大的负担。

今天出现的这些丧尸，他们的行动速度比之前在沐城所见的要快多了，只是略逊于常人奔跑的速度。但丧尸可不知疲倦，要是不能尽快摆脱掉就糟糕了。何况庄欣怿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常人要弱，时间一长就难免会被这些丧尸追上。

庄皓旸回头看了一眼庄欣怿，发现他跑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立刻伸出自己的手，抓着庄欣怿往没有丧尸的地方跑。

昨晚的梦，还真是该死的预言准确。

无论庄皓旸带着庄欣怿往哪个方向跑，总会在不久后，发现前方也有丧尸出没。有时前方只有一两只丧尸，庄皓旸还能用军锹将这两只拦路的丧尸拍开再跑。但更多的时候，堵路的丧尸数量不少，他不得不再改道侧面的小巷。

就在这样几乎慌不择路地逃跑中，他们在没有岔路的小巷里拐过一个拐角后，发现前方没有路了。庄皓旸探身朝后一望，退路也被追来的丧尸堵死了，只能从前方突破。

路的尽头是一个一人高的石壁，石壁上方是民房宅院前的空地，但是有半腰高的铁护栏。这对庄皓旸来说不是问题，助跑后在石壁前跃起，然后抓住护栏栏杆，借助踩着石壁的冲力，他两三下就能翻上去。但是这对庄欣怿来说，要他徒手翻上去可能有些困难。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走，咱们翻上去！”

庄皓旸松开了手，他助跑几步，正如自己所想的一般，顺利地翻上了平台。然后他转身，打算弯腰伸手去接应庄欣怿。

此时，巷口已经有丧尸拥挤着涌来，而庄欣怿也在石壁前助跑，准备起跳。

这一幕让庄皓旸脑中闪过昨晚梦中的情景，自己在不断逃跑筋疲力尽之时，被尸潮围堵吞没，而抢先开车逃跑扔下自己的庄欣怿却哭着说他只是想活下去。

上一世的记忆和仇恨，这一世的犹疑和防备，以及这两天似乎是展现两世未来的梦，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翻腾而上，他的动作因此而停顿了一下。

庄皓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瞬间他做了什么，直到他看见石壁下庄欣怿眼中的震惊之色。他下意识的迟疑，被庄欣怿全数看在了眼里。

可是一瞬间的想法毕竟只是想法，他并不是会真的见死不救或者故意置人于死地的人。惊觉到自己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动摇了，他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声混蛋，同时立刻弯腰下去。

这一瞬的停顿只有两秒左右，但已经足够庄欣怿做出决定了。在庄皓旸朝他伸出手来的时候，他自己却收回了朝上伸出的手，任由自己落回原地。

“小怿！”庄皓旸惊道，“你干什么？！”

庄欣怿没有回答，两三下就脱下背包，猛地朝庄皓旸扔去。庄皓旸被背包砸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地借住接住这个遮挡了视线的庞然大物，就听见庄欣怿说——

“哥，活下去。”

十分平静的一句话，却像是点燃的爆竹，在庄皓旸耳边猛然炸响。

庄皓旸将接住的背包往旁边一扔，出现在视野中的是庄欣怿举起军锹朝尸潮跑去的背影。那个瘦弱的身板在汹涌的尸潮背景下，显得十分脆弱渺小，就像一个站在张着淌血巨口的怪物面前的一个幼儿。

“庄欣怿！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停下！你回来！”

眼见着庄欣怿冲入了尸潮中，庄皓旸慌了，他大喊着，匆忙翻过栏杆，从石壁上跳了下来。这一人高的高度差，让庄皓旸在落地时由于惯性和冲力，朝前摔了一跤。他扑在地上时听见远处清脆的哨音一声声响起。

那是他给庄欣怿的、用来在远处警示的铁哨，庄欣怿在沐城的加油站，通过吹哨提醒了疏于防范的自己。那么现在，庄欣怿难道是打算用哨音吸引丧尸的注意力吗？

庄皓旸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跳似乎崴到了脚，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想要去追庄欣怿。此时拐角处已经空无一人，哨音更是一声比一声急促，他慌张地跑到小巷拐角处，看见尸潮已经被哨音带向了街道上，密集的尸群里根本看不见庄欣怿的身影。

“小怿！小怿！”

他如今惊骇不已，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是反反复复地想起庄欣怿离去的背影和那句炸在耳边的话。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一件防身武器都没有拿，一心只想着要追回庄欣怿，就这样两手空空地想要跑向尸潮的方向。

但是，在巷子口，他受到了阻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几个人，不仅抓着他的手臂拦下了他，更是想捉着他往另一个远离尸潮的方向带走。

“晧旸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疯啦！你这是去送死你知道吗！”

他似乎听见有耳边有嘈杂的说话声，但是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反而是那渐行渐远越来越急促和短暂的哨音竟听得十分清晰。

“放开我！放开我！”他挣扎着，想要摆脱他人的束缚，他死死地盯着尸潮队伍，撕心裂肺地喊着，“小怿！小怿你回来！”

但是拦着他的有好几个人，他这么赤手空拳的一个人，无路如何也挣脱不了。不过这几个人想要拦下发疯一般的他，也费了不少力气，他们七嘴八舌地商量着。

“这家伙疯了，拦不住。”

“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尸潮回来了怎么办？”

“他是我朋友，不能不管！”

“这……那个雨晴，你来打他后颈，弄晕他！”

“哎，我？出事了我可不管啊……”

话音刚落，庄皓旸就感到后颈一疼，接着又是一下重击，这回直接将他敲晕了过去，只有模糊的哨音还残留在耳边。

~*~

无边无际的黑暗。

庄皓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了哨音，于是他立刻想起了在小镇上发生的一切。尸潮，小巷，停顿的手，转身的背影，一声声变短的急促哨音。

“小怿！”

他四下张望，想要寻找哨音的来源，然而哨音却仿佛从四面八方罩过来一般，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没有特定的方向。

哨音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庄皓旸心中更加焦灼。可是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应该往哪里去追。转了好几个方向后，他实在无法继续待在原地，朝某个方向跑去。

“哔——————”

庄皓旸全力奔跑着，而哨音的声响还是没有变化，只是越来越短。

“哔————”

“哔——”

他继续往前跑，调动全身的能量驱使双腿，甚至忘记了呼吸。

“哔！”

哨音却戛然而止，像是求救的呼声被死神之手突然掐断。

“不、不要！小怿！”

庄皓旸大喊着，在黑暗中一步踏空，落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

“小怿！小怿！”他叫着庄欣怿的名字，挣扎着睁开了眼。

“晧旸！你终于醒了！”

身旁突然有人叫着他的名字靠了过来，庄皓旸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立刻起身抓住了对方胸前的衣服，红着眼问道：“小怿人呢？！”

“小怿？”被抓着的人一愣，反问他，“你弟弟？他怎么了？”

“尸潮，是尸潮！他冲进去了！他还吹着哨子……哨音，哨音怎么没了？”庄皓旸语无伦次地说着。

“你已经昏了大半天了，这都晚上了。哨音……我们刚撤离的时候就没了。”

“你是说，小怿他……”庄皓旸惊道，他猛地抓住对方的肩膀，下意识地用了力，他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被他抓疼了的人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喝道：“你冷静点！”

“我没办法冷静！”庄皓旸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几乎哽咽出声，“小怿，小怿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那人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劝道：“晧旸，谁也不知道这个小镇竟然会有尸潮，这是个意外，你不要太自责了。”

庄皓旸睁着双眼，眼里却没有一点光，他失神地盯着前方，看见的不是昏暗的房间，而是发生在小巷石壁上的那一幕，因为仇恨和犹疑而停顿了两秒动作的自己。

“不是意外。”他突然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下午上的火车，今天到家了，就来更新。

停更了三天，因为准备回家，赶着干活，又被老师临时叫去有事，所以前三天码不出一章的字。

好不容易坚持的日更中断了，感觉不开心，打算这两天努力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