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一天，庄怀峰临时有事不能来接他们，庄皓旸再次带着庄欣怿走进了蛋糕店，正准备掏钱去买小蛋糕，却被庄欣怿拉住了袖子。

“哥哥。”庄欣怿仰头看着他，另一只手却掏出了几张零钱伸手递给他，“今天，我请你吃！”

看着小孩认真的模样，庄皓旸忍俊不禁地问他：“你哪里来的钱啊？”

庄家虽然有钱，但庄怀峰的理念是不惯着孩子，庄皓旸小学时从来没有零花钱，有需要的东西就和庄怀峰商量，直到上了初中，庄怀峰出于培养孩子理财观念，才定期给他零花钱。当然，还在读小学的庄欣怿和庄皓旸以前一样，也没有零花钱。

“我帮妈妈做早餐，她才给我的。”庄欣怿说着，将钱塞进庄皓旸手里，“哥哥拿去买。”

庄皓旸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一天，他走出房门就看见庄欣怿坐在餐桌上，当时他还想这家伙起得可真早，没想到他是为了能跟继母要到这笔零花钱。

“不用啦，我有钱。”庄皓旸又将钱塞回庄欣怿，“你拿着去买你自己想要的。”

庄欣怿捏着钱，有些苦恼地想了想，然后问道：“买什么都可以？”

“有什么不行的。”庄皓旸将他推向展示柜，“你挑吧，我去买小蛋糕。”

等庄皓旸拿着小蛋糕付了钱，庄欣怿也来到了收银台钱，他踮着脚将钱放上了台面，刚才接待他的服务员找零后，将一小块巧克力慕斯蛋糕递了过来。

没想到庄欣怿捧起慕斯蛋糕就递向了庄皓旸：“哥哥，你吃！”

“咦？给我买的？”庄皓旸有些吃惊。

庄欣怿重重地点头：“嗯！我不吃巧克力的，但是他们说，生日蛋糕好像都有巧克力的。”

“生日，谁的？”庄皓旸更吃惊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是啊。”庄欣怿继续点头。

“噗——”庄皓旸笑出了声，“你从哪里听来的哈哈哈……”

看见庄皓旸的反应，庄欣怿立刻慌了，他无语伦次地说：“咦、咦？！可是、前几天……妈妈说……唉？不是吗？”

“你搞错啦。”庄皓旸说，“寒假都还没放，我生日还早着呢。”

庄欣怿睁大了眼睛，因为搞错了哥哥生日而尴尬得满脸通红，连眨眼都忘记了。

“不过——”庄皓旸笑了笑，将慕斯蛋糕从对方手里拿走，“蛋糕我就先收下啦，谢谢你。”然后他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扔给了庄欣怿，“吃了这个我就吃不下小蛋糕了，这两个你都吃了吧。”

庄欣怿接着袋子，看着拿起叉子吃慕斯蛋糕的庄皓旸，觉得心里暖暖的。哥哥应该很开心吧？他给了我两个小蛋糕呢！

“小怿。”

这是曲秀琴和庄怀峰用来叫他的昵称，所以啃着小蛋糕的庄欣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嗯？”

庄皓旸很平常地说：“以后我也叫你小怿吧。”

“噢。”庄欣怿不明就里地应了下来，继续啃自己的小蛋糕。

他那时还小，不明白庄皓旸说这句话的意思。之前总是连名带姓叫他的庄皓旸，现在决定改口，是因为庄皓旸决定了要接受他这个弟弟。

不久之后，庄皓旸也渐渐接受了对自己也不错的继母，开始改口叫妈妈。本来这样一个再婚家庭之后就能和睦美满地生活下去，但是这个家庭的确有些特殊。曲秀琴搬进庄家还不到半年，她再次发了病。

曲秀琴发病时正好是白天，庄怀峰外出工作，而庄皓旸和庄欣怿因为寒假而不用上学，又天气太冷，两人都没有出门。庄皓旸在房间里上网，而庄欣怿则是缠着曲秀琴，让她给自己读名著改编的少儿读物。

庄欣怿正听着母亲用平静温柔的声音念着书上的文字，突然曲秀琴就朝前倒了下去，碰倒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碎掉的玻璃片划伤了曲秀琴的手臂，鲜血流了出来。

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的庄欣怿，在愣了几秒后，立刻扑上去将母亲推向远离玻璃渣的地方。但是曲秀琴因为头疼不停地哭喊挣扎，庄欣怿十分吃力，根本推不动她，他一边哭一边胡乱喊着爸爸妈妈甚至哥哥，希望有个大人能来帮帮自己和母亲。

闻声而来的管家立刻将曲秀琴扶了起来并强制性地往房间外带，比管家慢一步的庄皓旸也来到了客厅，他先是被继母染血又狂乱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看见了呆立的房间中，身上也沾了血迹，不停哭泣的庄欣怿。

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不在，母亲出事，剩下他们兄弟俩，于是身为长子的他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对管家说：“钱叔，你照看着妈妈，我给爸爸打电话，小怿就交给我了。”

上了初中之后，父亲就给他配备了市内通话的小灵通，方便联络，他也随时揣在兜里，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拿出小灵通，一边拨通父亲的电话，一边朝庄欣怿走去，他牵起庄欣怿的手，拉着他绕过玻璃渣往房间外走。

电话通了，他立刻说：“爸爸，妈妈出事了，你快点回来，我马上打120。”

“不用。”庄皓旸快速回复道，“医生我来安排，钱叔也知道该怎么做。我会马上赶回去，你照顾好你弟弟就行。”

“好。”

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庄皓旸转头看着身边哭泣不已的庄欣怿，蹲下身抱住了他，安慰道：“爸爸马上就回来，医生很快也会过来，妈妈肯定会没事的。”

“呜呜呜……妈妈、又头疼了……好多血呜呜……”庄欣怿抽泣着说。

突然见到那一幕，其实庄皓旸也吓着了，但是一看见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上很多的庄欣怿已经慌乱不已，身为哥哥的责任感让他立刻就振作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会好的。”

说着，庄皓旸一把抱起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庄欣怿，将他带进他的房间里，放在床上，然后帮他换下沾上血的衣服，再拿毛巾给他擦脸。

庄欣怿哭着哭着就变成了啜泣，他靠着庄皓旸，身子一抽抽地打着颤。庄皓旸揽着他，另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我怕。”庄欣怿说着，猛地抱住了庄皓旸的腰，钻进他怀里，打着哭嗝说，“哥哥，呃、我怕。”

“怕什么？”庄皓旸问。

“我、呃、我也会生病……”庄欣怿闷闷地说，“爸爸讨厌、呃、这样，不见了……”

这个爸爸应该说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吧，生病是……像继母那样吗？他生父因为这样就抛弃他们母子，就像自己的生母因为赌博成性而抛弃自己和父亲一样。

庄皓旸想着，心里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紧紧抱住了庄欣怿。

趴在他怀里的庄欣怿继续抽噎着说：“妈妈生病、呃、痛……我怕、怕她也不见呃……”

“不会的，待会儿医生来了，妈妈就不痛了。”

“那、那哥哥呢？”庄欣怿从他怀里爬起来，仰头看着他，红肿着的眼睛里蓄积着泪水，无声地滴滴下落，“哥哥和爸爸、呃、会不会也不见了……”

庄皓旸伸手帮他擦眼泪，摇头说：“不会。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吗？我陪着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他会陪着妈妈。我们都在这里，不会离开的。”

“嗯。”庄欣怿点点头，再次钻进了庄皓旸怀里，庄皓旸就抱着他。

在温暖的怀抱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庄欣怿仍是有些不安，他小声问庄皓旸：“哥哥，如果，我又生病的话，你和爸爸会讨厌我吗？”

小心翼翼地问话让庄皓旸心里一紧，他虽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也经历过被最亲的人抛弃的痛苦。他看着庄欣怿，好像看见了一年前目睹离婚后母亲从家里离开的自己，甚至是更久之前被贪恋赌博的母亲漠视的自己。

他们都是曾经被最亲的人抛弃的孩子，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为了家人。崇拜自己的弟弟让他感到得意，而表现出脆弱的弟弟让他感到心疼。这一次，不是为了父亲考虑，而是出于内心地，他想照顾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孩子。

庄皓旸轻拍着庄欣怿，柔声安慰道：“不会的。爸爸肯定早就知道了，他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讨厌你呢？”

“嗯……那哥哥呢？”

“我也不会。你是我弟弟呀，当哥哥的怎么会讨厌弟弟呢？”庄皓旸说着，就听见门外有人跑上楼的声音，接着是父亲叫着继母的名字的喊声，于是他接着说，“你听，爸爸回来了，妈妈有他陪着，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嗯！”庄欣怿用力地点头，哭得凄惨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半年前，他只有妈妈，现在，他有了爸爸，还有哥哥。虽然他和妈妈可能还会生病，但是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了，因为他有了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回忆大概还有一两章的样子（我真不会估计字数OTZ

然后就要进入新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