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橘色的灯光，一碟炸花生米，两杯啤酒。

庄皓旸喝着啤酒，稍微有些絮叨地跟庄欣怿回忆过去。

“……然后爸就骗你说学校要提前开学，那天你一边哭一边赶作业，眼泪掉下去，字糊得看都看不清。我跟你说爸是开玩笑的，你还不信，倔得很。”庄皓旸想着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笑，“好不容易熬夜赶完了作业，第二天非要去学校，没办法，我只好陪你去。结果去了后发现学校里没人，那一脸崩溃的表情……完了哭得惊天动地，怎么劝都不管用，保安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可给我折腾的。”

庄欣怿默默听着，小口啜着啤酒。虽然现在也不太记得清小时候的事了，不过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那时他还在读小学，将开学交不起作业看的很严重，拼命赶完了作业发现提前开学是父亲骗自己的，可真是觉得太委屈了，同时还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信庄皓旸的话，所以才会控制不住感情地哭。

“之后大概有一个多月吧，你都没有再信过爸的话，他说什么你都当做没听见。哎，想起来可真有意思。”庄皓旸说着，将杯中最后一口啤酒喝下。

接着他又拿起酒桶来倒啤酒，才倒了三分之二杯，酒桶就没有酒了。

“这就没了？喝得还挺快啊。”庄皓旸小声嘀咕着，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有点喝多了。

这桶啤酒是酒馆自酿的，度数要比一般的啤酒高很多，而且两人份的量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喝——庄欣怿虽然在陪着喝，但他手上那一杯酒一直没喝完。对庄欣怿来说，吃喝下去的东西虽然能被分解成为能量，但他能够通过阳光补充能量，吃喝实在是浪费。

庄皓旸现在还没彻底醉酒，但已经开始犯迷糊了，说话含糊和傻笑的次数明显增加，不过他自己浑然不觉。而失语的庄欣怿又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劝他，只好想着等他喝完了啤酒就拉他去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最后一杯酒喝到一半，庄皓旸突然放下酒杯，看着庄欣怿傻笑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发起呆来。

“哥？”庄欣怿有些担忧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啊？啊！”庄皓旸好似回过神来，他脸上飘着酒精作用的潮红，眼神也有些虚，但他说的话却让庄欣怿心里一惊，“小怿啊……那天，你亲了我吧？”

庄欣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庄皓旸的视线。

他看起来半醉不醒的，为什么突然就想起那天的事了？现在提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自己……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庄皓旸又跟着说：“之前忙着逃命，也没放在心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起这件事……一般来说，兄弟之间不会这么做吧……”

庄欣怿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大气也不敢出。庄皓旸差不多快醉了，说话也不过脑子了，大概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正是了解他心里想法的绝佳时机。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我这么想过……不过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就开始在意起来了……”

的确，自从进入基地，不用再担心安全之后，庄皓旸空闲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当时的事——这还是拜那天洗澡尴尬事件所赐，让他在胡思乱想中回忆起了本来快忘了的一件小事。

最开始觉得可能就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意外，可后来想起的次数多了，又觉得兄弟之间再激动也不应该会想亲对方，所以他越来越频繁地考虑起这件事。虽然在猜想“莫非庄欣怿也是同性恋”，甚至也想到了“他难道对自己有兴趣”，但最后总以“不可能吧”中止。

现在他受酒精影响，脑子不想事了，嘴上也没把了，就将心里压着的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你干嘛这个表情啊。”庄皓旸看到庄欣怿一脸紧张的神情，无奈地说，“我又没说讨厌……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会这么做。”

庄皓旸一句话，将庄欣怿从恐惧的悬崖边缘给拉了回来，甚至让他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不讨厌自己亲他。

这个认识让庄欣怿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看向庄皓旸的双眼，而对方虽然眼神有些茫然，但一直回望着自己。

我可以有所期待吗？我可以……跨过这条线吗？

庄欣怿立刻又想起自己答应过父亲的事情，有关庄皓旸的承诺，无论是哪一个他现在都没有做到。然后他又想起刚才在街上偶遇的卫程，如果不是自己自私的举动，可能现在庄皓旸和卫程还在稳定的交往，而不会遭遇所谓的背叛和这一世的不信任。

我已经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太多人了，我不能这么贪心……

“小怿？”

庄皓旸见他没有一点反应，而他又露出了难过自责的表情，不由得就心疼起来。他从桌前站起来，想走到坐在床边的庄欣怿身边，可刚起身就犯晕，只能先撑着桌面保持平衡。

庄欣怿赶紧放下酒杯去扶他。可是，一旦接近了对方，肢体触碰到了对方，刚才的理性克制全都被心里控制不住的感情和**所压倒。

想和他更亲近，更亲密，不想只停留在兄弟之情的关系上。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明明他也喜欢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扎根了很久，他也因此犯过错，但仍然无法从心里根除。

他说了不讨厌自己亲他，所以我可以试着跨过这条线，对吧？

父亲……卫程……那些都和现在、和此时此刻无关，之后我会做他该做的事，但在那之前，放任自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反正，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幸福，不能就这么放弃。

下定了决心，庄欣怿小心地靠近看着自己的庄皓旸，再一次、但十分认真地亲了上去。

哥，我喜欢……我爱你。

无法说出口的语言，在心底一遍遍默念，希望能够传递给面前的人。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突发事件的冲击，让庄皓旸的犯晕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仔细看清了面前轻*自己的人的面容，庄欣怿紧闭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小怿？

迟钝的大脑，混乱的心情，庄皓旸不知为何，觉得说不出的难过。

他没有推开庄欣怿，等到对方放弃一般地离开自己的唇，他实在看不下去庄欣怿这副好像不顾一切、所有感情焚烧殆尽的模样，双手一展一笼，将庄欣怿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小怿，我不知道……抱歉，我一直没有察觉……”

普通兄弟之间是不会亲*的，也不会在对方亲*了自己之后像这样拥抱。他知道庄欣怿越线了，也知道没有拒绝的自己其实也越线了，但他就是没有办法站在线外，看着庄欣怿如此难过。

理智和道德，怎么可能比小怿更重要。

庄皓旸现在满心都是愧疚。

他从来不知道庄欣怿对自己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弟的界限，而他一直以来用对待的弟弟的方式宠爱他，他会不会为此感到痛苦？自己甚至还将男友介绍给他认识，虽然这是出于信任，但他一定受到了伤害吧？后来的事……更别说了。

不知情的自己，还自以为是个好哥哥，却迟钝到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心情。

“对不起，你一定很痛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酒精作用之下大脑一阵阵发疼，庄皓旸无法好好思考，只能倾诉着心里最直接的想法。

最初以为对方道歉是因为要拒绝自己，庄欣怿虽然清楚这样结局也是必然，但心里不免还是苦涩不已。可是庄皓旸接着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暂时没有被拒绝的小喜悦和小期待，下一刻又被歉疚和心疼所淹没，同时还勾起了不应该有的委屈之情。

庄欣怿靠在庄皓旸的身上，拽着庄皓旸衣角的双手用力握紧，他咬着牙，发出了哽咽的声音，却无法落下泪来——但他知道自己的确是哭了。

喜欢上他也好，因此而痛苦也好，都是自己的事，这不是他的责任，他不应该为此感到歉疚。他总是这么心疼自己，明明做错的是自己，说对不起的却是他。他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才无法放下，才会越陷越深。

就像现在，没有推开自己，反而给自己这样一个拥抱。

庄欣怿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不想回头了，也无法回头了，这一世就让我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吧。

之后庄皓旸拉着庄欣怿坐在床上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直到他说累了，就靠着庄欣怿睡了过去。

庄欣怿将他平躺着放在床上，去收拾了酒杯和碗碟，洗漱过后又拿毛巾给庄皓旸擦了脸和手，这才爬上床，躺在庄皓旸身边。

犹豫了好一会儿，庄欣怿才鼓足勇气，翻身从侧面抱住了已经熟睡的庄皓旸。

无数次幻想的事情之一现在真的做了，庄欣怿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安静地靠着庄皓旸，等待自己的意识进入休息状态。

不知道明天彻底清醒过来后，哥会怎么看待今晚的事情。

带着紧张又期待的情绪，庄欣怿苦熬着漫长的黑夜，终于他的意识也累了，进入了休眠状态。

可是第二天还没有到天亮，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打乱他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让小庄表白了。

第二天会发生什么大家都能知道吧，我觉得算不上阴谋，因为是必然事件_(:3」∠)_

四月第四更，第三次隔日更。

利用周末提前一天存稿了，这样就能在八点发布，希望之后还能保持这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