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手术室。

庄皓旸躺在手术台上，明晃晃的手术无影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准备好了吗？”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宋博士站在一旁问他。

“准备好了。”

“那开始吧。”说着，宋博士给他戴上了呼吸面罩，并指示道，“麻醉师开始吧。”

吸入着面罩中传来的纯氧，庄皓旸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发胀。

即将面临改造手术，对不确定的结果忽然感到了些许心慌。虽然他评估了风险和收益之后，做出了接受改造的决定，但他并不是真的不怕死。他当然想活下去，可是他更想保护好家人，特别是庄欣怿。

做出决定的当天晚上，他就和父亲在通话时说明了情况，父亲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表示支持他的决定，甚至还夸奖了他的勇气。

那之后，他每次去探望庄欣怿，心里都十分愧疚，可是看着庄欣怿，他就无法将这件事受出口。思来想去，他录下了一段视频并交给了宋博士，万一出了意外，他还是希望能够由自己向庄欣怿解释和道歉。

手术之前他还去见了庄欣怿，要离开那个房间时，他特别不舍。即使一再告诉自己肯定会没事的，但他仍然怕这一走就是永别，到时候庄欣怿该有多伤心，他不敢去想。

麻醉诱导阶段很快就过去了，通往呼吸面罩里的气体从纯氧变成了高浓度的吸入式麻醉药，几次呼吸之后，庄皓旸就在晕眩感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太长时间，他突然又有了意识——但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不在手术室，甚至不在研究所，总之不在他熟悉的地方。

虽然意识似乎是清醒的，但是他无法睁开眼，也无法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这种状况俗话称之为鬼压床。

我在哪儿？为什么动不了？难道改造手术失败了？

这个念头让他立刻变得着急起来，他努力地想要挪动自己的手臂，哪怕只动一动手指也好，但是他做不到。他想要喊叫，想要睁开眼，想要摇头，想让人注意到自己，可也只能想想，他的身体似乎罢工了。

就在他挣扎的工夫，似乎有人来到了床前，并传来了摆弄什么东西的细微的擦碰声。

“@#%￥正常￥%&*老样子@￥#&个月……”

好像他的听觉也退化了似的，他努力地想听清床边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只能听到零碎的只言片语，其他的都是杂音。

到底是……

他的意识正在挣扎着想要破开压在身上的魔障，忽然脑中传来剧烈的刺疼，一瞬间让他这微弱的感知也消失殆尽。无止境的疼痛折磨着他的大脑，如果意识也会尖叫的话，那他现在的灵魂一定呈名画呐喊状。

不知从那里传来机器的警报声，遥远地，断断续续地，伴随着头脑中的刺痛感，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然后，突然，警报声消失了，痛感也消失了，只剩下空虚而又痛苦的感觉还在身体里回荡。

无法睁开眼，无法移动身体，甚至连微弱的对外界的感知也消失了。

庄皓旸觉得自己好像躺在没有边界的黑色的水面上，无知无觉地漂浮着，这种感觉……很像他重生时那个瞬间感受到的死后的“无”。

“……醒醒……快醒醒……”从大脑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快要与“无”融为一体的庄皓旸，想不起记忆也没有感知，他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里来，也分不清这是谁的声音，甚至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哥！求你醒醒！”

小怿！

突然，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唤醒了庄皓旸的记忆。

就在这一刻，平静的黑色水面突然翻滚了起来，起伏的浪潮直将他淹没。接着，庄皓旸便沉入了水面下黑色的深渊当中，无尽地下落，再下落，好似永远到不了底。

“……醒醒……快醒醒……”庄欣怿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呼唤着。

渐渐地，这个声音似乎已经不在脑海深处，而是从身边的什么地方传来。庄皓旸想伸手去摸索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他仍然动不了。正在他费力地去*迫自己时，右手好像被人碰了一下。

庄皓旸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

站在床前看着他的，不是一直在沉睡的梦中呼唤他的庄欣怿，而是刚才在手术室里和他说过话的宋博士。

“好像你对麻醉药特别敏感，睡得比一般人还久啊。”宋博士对他笑了笑，“不过还好，总算醒了，不然我还以为手术失败了呢。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头疼。

这是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大脑里还有些嗡嗡作响，不知道这是不是麻醉的后遗症。正想开口和宋博士说，可一张口，他就发现自己嗓子干裂一般地疼，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嗓子疼是吧，你别急着说话，再休息一会儿。”宋博士在手里的资料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对他说，“等你能正常活动了，再去实验室做下异能测试吧，希望你成功觉醒了异能。”

又跟他交待了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宋博士就离开了病房。

庄皓旸躺在床上，再次梳理着之前和宋博士详谈时，对方告诉他的和改造有关的事项。

虽然得知他和庄欣怿没有血缘关系时，宋博士表示很遗憾，再次和他强调了一边手术的风险之后，决定对他注射利用庄欣怿的基因制作的改造血清。

手术之后有几天恢复期，等到能够正常活动时，接受改造手术的人就需要去实验室进行异能测试，检查是否觉醒了异能，以及觉醒了何种异能。因为血清的作用是去改变“开关”异能的基因，而成功打开开关之后，激发的异能是因改造者各人而异的。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庄皓旸费力地握了握才恢复了一点点气力的右手。

不过还是希望能够觉醒和庄欣怿一样的异能啊。

~*~

在病房睡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庄皓旸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

宋博士说他的恢复情况比其他人快很多，估计后天就能去进行异能测试。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驱使他一定要下床活动的动力是他要去见庄欣怿。之前每天都去探望，如果今天不能去，庄欣怿可能就会瞎想，不能让他担心。

和宋博士争辩了一番之后，对方终于同意他离开病房，去隔离所看望庄欣怿，不过要求他不能多待，半个小时后一定要回来休息，然后也陪着他前往隔离所。

庄皓旸刚走出病房所在的这栋大楼，出现在视线中的隔离所却和以前所见的不一样。

视野中好像多了许多奇怪的、活动的、颜色从深紫到亮红色渐变着且不断变化的人形图案。虽然数量很多，但是他们并不拥挤，而是有序地排列在大楼之中。

幻觉吗？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刚才的那副奇妙景象就看不见了。

果然是幻觉。

可是这么想着的他，还没走到隔离所楼下，又看见了类似的画面。那些人形图案好像就在隔离所里面，他似乎是透过了隔离所的墙壁看见了奇妙的东西。

莫非是……里面正在活动的人？

庄皓旸扭头去看身边的宋博士，可是视野中的对方很正常。他又扭过头去看向刚才病房所在的大楼，这回视野中倒是出现了几个类似的人形图案。

怎么回事？

庄皓旸摇摇头，再睁开眼，视野中的图案又消失了。

“你怎么了？”被他这一串行动弄得莫名其妙的宋博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道，“你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庄皓旸说着，就将刚才看见的描述了一番。

“唔……幻觉吗？不过麻醉效果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宋博士自言自语着，又看了看两栋大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指着研究所深处的一幢大楼问庄皓旸，“你再看看那儿，也有人形图案吗？”

庄皓旸努力超远处的大楼看去，刚开始看起来还正常的大楼，在视野中渐渐地显出了奇妙的人形。

于是他点了点头：“看得见。”

“整栋楼都有还是……能说下具体的位置吗？”

“好像……地下室的位置有很多，然后大楼里也有零散的几个。”庄皓旸努力辨认着，“唔，奇怪，那里和这边两栋楼不太一样，这边站着的、活动的多，那边好像躺着的、不动的多。”

宋博士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再次确认道：“你之前没去过那楼吧？”

“没有。”庄皓旸有些好奇地问，“那是哪儿？”

“这个下次再说。”宋博士显然有些*，他对庄皓旸说，“你可能觉醒了还没有被发现的新异能！你先去见你弟弟，完了赶紧跟我去实验室测试。”

庄皓旸没想到突然就被提前了测试，他有些诧异：“那恢复期……”

“不不不，你这种不需要耗费太多体力就能测试出来，其他的可能性还是要等恢复期之后再进行。”宋博士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催促道，“好了，我们快点行动吧！”

被催着进入了隔离所的大楼，走在走廊上，庄皓旸也反应过来宋博士所说的新异能大概是什么了。他好像偶尔能够看见障碍物后的丧尸化的人，以类似红外线感应图的形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但肯定不是红外线，而是尸化后的某种特征，因为他看不到活人。

不过现在他要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待会儿怎么跟庄欣怿解释自己骗了他和瞒着他去做改造手术的事。既然他没有在改造手术中收到损伤，那现在也是时候和他说明真相了。

但是，罪恶感却更加严重了。

庄皓旸看着宋博士刷卡开门，忽然对进入这个房间感到有些胆怯，特别是他透过墙壁看见庄欣怿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冲到绝缘隔离网前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替蹲坑的读者抽打我自己，又断更了。好好的隔日更，现在变周更了。

本命年真的太倒霉了，上周的经历：手机放在桌上莫名其妙就坏了；修了一天没好，主板坏了，什么信息都抢救不回来；到处借应急手机，找人要号码；去抢购新手机，没抢到；现在等着家里人寄旧手机来用。

这周全耗费完了，也实在没心情更新，所以拖到了今天才写出一章，抱歉。

愿意等我的，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