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花果山下了一场雨。

绵绵细雨落下，一滴两滴地打在了莫兮的身上。

伸出手去接，掌心间很快就续了一掌心的水。

头顶忽然一暗，一把油纸伞凭空出现在她顶上，替她挡去了渐渐有点大的雨水。

莫雨抬手替她将黏在面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轻轻说道：“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阿兮若是不懂无须去问旁人，问我不就好了？”

『可你同吾一样，都不懂。』两个对各自的感情都有些懵懵懂懂的人，如何相恋，如何在一起都是一道难题。对莫兮来说，恋爱这个词对自己太遥远，而对莫雨来说，相恋这个词似乎还比较陌生。

他喜欢莫兮，很喜欢很喜欢，打小或许就喜欢了。这份喜欢一直藏在心底，直到长大才慢慢明白。孩童时期的执着变为如今的喜欢，这其中的过程似乎有点儿漫长。可漫长归漫长，结果却是好的。

莫兮答应了，即便明知有可能是一份孽缘，却还是答应了同他在一起。

这样的缘分，莫雨相当珍惜，只是他们有很多东西都不懂，都是懵懂的初学者。

“不懂可以学习，我们有大把时间慢慢自己琢磨。”拉住莫兮微凉的手，莫雨语声轻柔地说道。

莫兮闻言，觉得他这话也挺有道理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莫雨伸出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将脸贴着她的侧颜，莫名低笑起来。他的笑声很愉悦，说明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莫兮似受了他的影响，唇边微微勾起一抹极小极小的弧度。

『明日，离开花果山。』他的手就揽在她的腰腹间，明明在下雨，明明天微凉，莫兮却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他的手尤其的滚烫。

“去哪里？”莫雨问道。

『吾还欠姜子牙一条命，须还。不过，谷青之魂寻起来倒是有些麻烦。』

“谷青？”这是莫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姜子牙之徒，亦是他最爱之人。』

莫雨惊讶道：“最爱的人？他跟他的弟子？”

『师徒悖德。』

短短四字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信息，而莫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问。

莫兮被他抱着，身体慢慢松懈下来，紧贴着他的胸膛，轻轻问道：『你可知史思明？』

“史思明？宁夷州突厥人，也是平卢兵马使，怎么了？”

『他在取幼童之魂，数量极其大。』做得还是挺隐蔽的，那些孩子多数都是些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的乞儿，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即便死了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这也是为什么他杀了那么多孩子，却没有被发现过。

“幼童？”莫雨眯起眼，冷冷道：“难道他跟那个幕后者是一伙的？”

『凡人的躯体太脆弱，要想变强大就必须服食一些灵丹妙药。用魂炼丹之药的功效的确很好，只是这法子太过阴毒，即便是血修和魂修，以魂修炼也绝对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世间修士，深知因果循环四字，每个人修行之路不同，却也是每走一步都是兢兢业业，不敢给自己种下恶因。现在，史思明大量取孩童之魂，恐怕是为了给炼制丹药的人提供药材吧。』

“阿兮的意思是有人在服食这种丹药？”

『吾让人去调查此事了，结果恐怕没那么快。』不过有一点莫兮是肯定的，那就是史思明的这桩事肯定跟卑墨脱不了干系。

那个卑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当真可恶至极。

“那明日我们便回枫华谷等消息吧。”

莫兮扭头看了他一眼，忽问道：『你不回恶人谷？』

莫雨想了想，笑道：“咱们刚决定在一起，我还想多跟你培养培养感情呢。”这话说得特别顺溜，一点都结巴。等说完，莫雨的脸竟不自觉红了起来，见状的莫兮也跟着红了脸。

两个脸都红起来的人自然马上分开，拉开了微小的距离。

心，跳得厉害，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莫兮捂着发烫的胸口，道：『明日回枫华谷，吾会……给你一个名分的。』既然答应了莫雨，那就该给他一个名分，还有一个仪式，婚礼的仪式。凡人在一起都是需要这么一个仪式的，莫兮觉得自己应该给莫雨一个完整的仪式。

莫雨一愣：“……”

『成亲吧。』

莫雨：“……”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既已决定，那便成亲吧，一个仪式，一个名分，吾全都会给你的。』

莫雨：“……”这话好像应该由他来说吧？现在都被莫兮说去了，闹哪样？

头一次，莫雨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似乎有那么点失败。

不过，听到莫兮说要与他成亲，莫雨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他只想着与莫兮在一起，成亲这种事想都还没想过，现在听莫兮这么说了，莫雨这心里头都已经乐开了花。

“真，真的要跟我成亲？”莫雨结巴了，头一次面对莫兮结巴了。

点点头，莫兮脸上的红晕稍褪去，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可眼底却带着浅浅笑意。『对，吾要跟你成亲，此生定不负你。』她记得，凡人成亲都会这么说。只是莫兮忘记了，一般性会说这话的大多是男子，而非女子。

莫雨哭笑不得地看着莫兮，觉得自己作为男人该对心爱女孩儿说的话一次性都被对方全部说完了。

丢下手中的伞，莫雨再次伸出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莫雨低低道：“我也不会负你的，阿兮。”

额角有什么东西轻触，莫兮愣了一下后方才明白刚才她似乎被对方亲了一下。数千年都不怎么红过脸的莫兮在这同一天里，一而再再而三地红了好几次脸。

『刚刚，那是什么？』莫兮早就遗忘了作为人时的许多东西，情感也好，常识也好，她基本都已经遗忘了。莫雨刚才落下的这一*，对莫兮来说何其陌生，何其古怪，何其……心跳加速……

莫雨一愣，不明所以道：“什么什么？”

指了指他刚才*在额角的位置，莫兮不解道：『刚才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这回换莫雨脸红了，他没有松开莫兮的腰，只是红着脸含糊道：“我，我只是想亲近你罢了，不，不行吗？”

莫兮抿着唇摇摇头，道：『不，可以的。』恋人之间的亲昵接触是有感而发，谁都阻止不了，就算是本人也不行，因为那是心底深处的不由自主。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少女，莫雨想他还是挺幸运的，能跟一个神在一起，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他一人了。离开稻香村，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在被激浪庄的人追杀，逃到枫华谷本是一件让人不想再记得的难堪过往，可如今莫雨却又特别感谢命运的不公。若没有那样的不公，他怎会遇到莫兮？虽然莫兮说，他会如此，是因为一个诅咒，可那又如何？若是诅咒的话，他也甘之如饴，因为他拥有了莫兮。

“阿兮，成亲后随我回恶人谷一趟，如何？”

莫兮抬头看着他。

“我要重新将你介绍给他们。”莫雨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王遗风。“对了，还得再去趟浩气盟，我还是想先把你重新介绍给毛毛。毛毛，你还记得吧？上回攻防战时那个扎了一条马尾的少年。”

『吾记得。』那个孩子对莫兮来说印象也是深刻的，毕竟当年在紫源山时她救过他一命。『那孩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莫雨笑道：“我跟毛毛，变化最大的恐怕就是我了。”

莫兮道：『你现在很好。』

莫雨一愣。

莫兮道：『吾，觉得现在的你挺好的。换做凡人的说法，应该就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莫雨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莫兮的额头，道：“阿兮，谢谢你。”

莫兮眨着眼，神色淡淡，她觉得莫雨不该同她说谢谢的。莫兮看过很多书，一些杂书她也是看过的，而且她记性不错，就算也有个千年未碰过这类杂书，但还是有些印象的。那些书上说了，恋人之间是不需要说谢的，以后，她和莫雨一旦成了亲，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言谢？

『以后，不要对吾说谢谢和对不起。』

莫雨愣了下后，微微点了点头。“好。”

『成亲是不是还需要办很多事宜？』蓦地，莫兮忽然问道。

莫雨想了想，道：“应该是吧，上回经过扬州时，看到一户人家正在娶亲，的确要办很多事宜。”

莫兮思索了下，拧起了眉。『回去问问璨娘，得麻烦她*办了。』

莫雨笑道：“我来就好，婚礼的事宜由我来*办，阿兮只需要当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就成。”

莫兮道：『吾嫁给你，需要做什么事吗？』

莫雨道：“你只需要做我一个人的新娘子就够了，其他无形*心。”

莫兮听罢，点了点头。

『成完亲，吾随你去浩气盟，再然后陪吾去深趟渊废墟。』

“深渊废墟？”

『关押水神共工，也就是卑墨真正身份之地，天地间最为混沌的深渊，谁也逃离不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