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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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雪时双目一睁,死死盯着那只藤球。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模糊的气音,一手更是用尽力气,握住了袁鞘青的袖口。
袁鞘青道:“怎么?你认识这球?”
那藤球早已滚到了曳地的纱幔间,他正要捡起,耳边却掠过一缕寒风,将鬓发吹得乱散开来。
袁鞘青霍然抬首。
风里裹挟着潮湿的苔藓味,是从石壁间传来的。这密闭的地宫里,遍涂椒泥,煦暖至极,哪来的寒风?其间必有蹊跷!
他心念一动,背后的刀匣已然蜂鸣起来,那柄饮血无数的斩马刀随他征战已久,直欲脱匣而出。他两手一合,一把握住刀柄,横刀往前一荡。这悍猛利刃,在他手中,却大有举重若轻之意。刀啸声先发,纱幔已簌簌然落地。
悬着的半截纱幔悠悠荡开,石壁根下,赫然是条半人宽的暗道。周遭用赤土封缄,虚垒着十来方青砖,涂以椒泥,本是不露痕迹的,这时显然被人新动过,赤土零零星星散落了满地。
袁鞘青疑心大起,一手将解雪时拦到身后,长刀一挑,贯入洞口,铮铮然有金铁声,洞壁坚硬,显然是精心修葺过。他手腕一拧,揽着长刀,在石窟中奋力冲荡一阵,又以刀锋刮着洞壁,囫囵绕了个圈,这才收刀细看。
只见刀锋上碧荧荧的,都是青砖上刮来的碎末。
好大的手笔!
这一条暗道内有玄机,竟是以至为坚硬的青砖砌垒而成,绝非一时之功。
袁鞘青心下了然,这地道规整至此,显然是备战时所用的障口。障口往往深邃狭长,有避烟避火之用,与其余暗道相勾连,进可奇兵突出,退可暂避兵燹。
只是以赵椟的城府,怎么会在这地方漏出破绽?
解雪时却在背后捏了他手臂一记,示意他去看。
地上散乱的几块青砖,尚且称得上完整,只是涂抹的椒泥被剥蚀了大半,露出里头凿刻的印记。袁鞘青用指腹一抹,那印记歪歪扭扭的,字不成字,只能看出个大意。
——原来这地宫所在,恰恰与前朝屯兵之处相通,虽年久失修,坍圮大半,但这拱桥形的障口却保存得当。
来修筑地宫的苦役,自知撞破了帝王家阴私,恐怕地宫筑成之日,就是横尸之时,因而将这障口瞒而不报,掩蔽起来,以期夺得一线生机。
如今却阴差阳错间,重见天日!
眼见得身后烟火腾涌而来,灼热感已经扑到了脊背上,袁鞘青哪里还会犹豫?
这地道太过局促,他弓身而入时,倍觉困难,索性解了重甲,只着中衣,这才能勉强探入。
饶是以他的体魄,抱着个大活人,在这狭小洞窟之间匍匐前行,亦不免吃力。洞壁的青砖裂缝四绽,浑如锉刀一般,处处锉磨着他背上贲突的肌肉,因着爬行的动作,他的两扇肩胛骨不时奋力拱起,不多时便被磨得血肉模糊。
以肉体凡胎,与土木砖瓦抗衡,谈何容易!
解雪时被他压制在怀里,两人肌肤相贴,连呼吸都死死绞缠在一处。一片晦暗中,他只能勉强看见袁鞘青峭拔的眉目轮廓,和其间闪烁的,湿润的汗光。热汗沿着鬓角,纷纷打到他面上,灼烈的热度几乎如猛兽垂落的口涎一般。
那种旗帜鲜明的掠夺欲和侵略感,几乎从袁鞘青的双目中钻了出来,要在他面孔上烫出一个洞。
即便在这苦寒之地,这个男人依旧有一双举火燎天的眼睛。
他不择手段的掠夺,和不惜代价的赠予,彼此相悖,两相拉锯,到底所图为何?
长途匍匐之中,袁鞘青两肩上的鲜血已如泉涌,倒沿着颈窝垂落,和着豆大的汗珠,浸得怀中人满面狼藉。
他自己倒不以为意,还有心思用指腹重重揩拭解雪时面上的血污,露出其下素白晶莹的底色来。
这支沾了血泥的棘花,如今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冷厉之气顿消,冰雪之质不改,令他有一瞬间的荡魄摇魂。
他乘隙垂下头,含住了解雪时被血污浸透的下唇。解雪时一惊之下,霍然睁目!
有什么东西被寒风所激,如杨絮一般,纷纷扑到了二人鬓发之间。袁鞘青面上一寒,只见一线天光自斜上方倾劈而下,光里飞旋着粗盐粒似的大雪。
是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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