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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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皇后也是觉得这一次冀行箴和崔怀心的见面有些不太妥当。

当晚崔怀心睡下后, 她亲自来了景华宫一趟,和冀行箴单独说起之前的事情。

“……如今她心情不好,说话冲了些也是在所难免。”俞皇后叹道:“你看在她救我一命的份上,她又是长辈,就别再和她多计较了罢。”

俞皇后说这话的时候, 冀行箴并未和她面对面坐着, 而是立在窗边,目光悠远地遥望着无尽星空。

待到俞皇后将这话说完,冀行箴方才慢慢开了口。

“母后, 您心胸宽广看得开。我却不行。”

他抬手扶上窗沿,看着院中正和玉簪边说着话边乘凉的阿音, 眸中带了笑意, 语气却依然平淡。

“就凭冀葓意图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再怎么弥补,这事儿我也不会彻底原谅。”

那一剑,崔怀心之所以会替她挡下而且还挡得那么及时, 就是因为剑是冀葓亲手刺出。

崔怀心一直盯着冀葓方才能够反应如此迅速。

俞皇后听闻,阖目轻轻一叹,“那你准备如何处置她和冀莼?”

“她的话,待到她痊愈之日罢。至于冀莼……”

冀行箴继续凝视着月光下的那抹娇俏身影,唇边带出几分笑意, “阿音说她想去看看冀莼。到时再说。”

他已经再次审问过宁王。

宁王说那些事情尽数是他所为。再多的,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冀行箴心中原存有怀疑,后见宁王在此些事上绝不松口即便连肃审问亦是如此方才信了。冀行箴便依着约定行事, 留崔怀心和冀莼一命。

俞皇后听闻冀行箴说要阿音去看冀莼,便心里有了数。

冀莼的去处,也只能有两个选择。阿音这次过去显然会看看她自己的意思。

他既然是肯让他那宝贝小娇妻亲自过去一趟,那么到底是顾念着崔怀心的那份帮助的。

俞皇后暗松了口气,神色放松下来,笑着和冀行箴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硬。”

冀行箴慢慢转过身去,“我嘴硬什么了?”

俞皇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自己无论怎么讲他也是这般的态度,于是就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又去到院子里和阿音说了会儿话便离开。

阿音是在第二天晌午去的天牢。

因着这次所去地方的特殊性,冀行箴特意叫了常书白来陪着她,又让火青川青连同御林军的右统领在旁护卫。

天牢阴暗潮*。

不过看守天牢的狱卒除去在天牢内有个守着罪犯的两处地方外,在外还有三四间屋子可以轮流过去休息。

冀行箴不愿阿音踏入那里面半步,就特意让火青带了口谕过去,让狱卒把冀莼带到外面屋子里的一个,让阿音在那里和冀莼相见。

阿音虽知冀莼并无害人之心,却也留了火青和川青在身边随侍,而常书白和右统领则在屋子外面守着。

狱卒见太子妃讲一切安排妥当,这便躬身行了个礼,恭敬说道:“小的马上去带人。还得劳烦太子妃稍等片刻。”

待到阿音颔首应了,他这便低着头匆匆而去。

阿音在屋子里静静等着。

这里只有一桌两张凳子和两张床。许是因为知道有贵人要来,狱卒把这里稍微收拾了下,屋里十分干净整洁。

火青用布巾把其中较好的那张凳子使劲擦了擦,川青拿出一个大的素色丝帕放到了其上,这才请了阿音落座。

刚刚坐好,门吱嘎一声,从外打开了。神色沉郁的冀莼被狱卒推搡着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太子妃,人已经带到。”狱卒说完,这便退了出去,从外把门掩上。

冀莼一身素衣,手脚都带着镣铐,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一看到阿音,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冀莼哭得歇斯底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人!”

阿音让火青扶她起来,她也不肯。硬是跪在地上哭了有一盏茶的时候方才停歇。

火青就将她扶到了旁边那张凳子上坐下。

冀莼虽是坐了,却也只挨着边坐了少许一点位置。打着嗝,口中连连轻声向火青道谢。

阿音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沉默地看着冀莼。

原本活泼俏丽的女孩儿,因着家中骤然出事而快速成长起来。她的面容褪去了稚嫩和娇嗔,取而代之的是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憔悴,只是目光中时不时透过的慌乱与紧张,还能看出往日里冀莼的模样。

原来的冀莼,偷偷背着父母亲“偷懒”被发现的时候,偶尔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阿音让火青退到一旁,示意冀莼好生坐着便可。待到冀莼的心情平复了些,这才说道:“行箴说你这一次并未参与其中。这一次诛九族,你并不在其中。”

冀莼刚开始还没有理解透这话中含义。待到明白过来,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阿音见到后深觉心酸,不忍去看这样的冀莼,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出口。垂眸轻叹了声,她缓声说道:“你如今有两个选择。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意思。”

“两个选择?”

“是。”阿音与她说道:“或是青灯古佛,或为官奴。”

原本是只有做官奴一条路可选。但格外开恩的话,出家也是一种去处。

到了这个时候,冀莼反而平静了许多。

“我想出家。”她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就轻声道:“我想出家。即便为尼又如何?可以日日吃斋念佛与佛祖相伴,权当是为了他们做错的事情而赎罪了。”

“好。”阿音并未多说什么,又与她简单聊了几句,这便起身离去。

临分别前,冀莼轻声问了句:“听说我娘现在在宫里。”她声音发颤地道:“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阿音思量了下,简短说道:“在恢复中。”

“那就好。那就好。”听闻母亲无事,冀莼的泪刷地落了下来。

阿音微微颔首。正欲走出门去,却挺冀莼在身后轻声唤她。

“阿音。”冀莼没有叫太子妃,而是唤了她的名。

冀莼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声音很低地说道:“无论怎样,我都感激你,也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她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但是阿音感觉到了她话语里的哀伤,所以驻足停留片刻后,又折转了回去,走到她的身边,握了她的手道:“如今你是戴罪之身,我不好与你多说什么。待你出来后安定下来,我自会去探望你。你且放心就是。”

冀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流不止。

阿音在旁陪着她。

等到她情绪平复下来后,阿音想到她刚才的状况,这次就没有先行离开,而是等狱卒把冀莼送回了牢中,这才离去回了宫里。

回去的路上,阿音看着四处都在修整的京城,看着已经除去了脏污开始显现出本来颜色的街道,心绪渐渐归于平静。

这就很好。

一切都在开始好转,这就很好。

阿音原本想着事情会慢慢地朝着一个值得期待的方向发展下去,谁知过了一个晚上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早晨起来后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切照旧。因着昨日里回来后安排冀莼出家的事情,她做了一系列的安排,还打算让万嬷嬷亲自出宫一趟去办此事。

但是去到永安宫去探望俞皇后时,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崔怀心的哭泣声。旁边是俞皇后哽咽着的宽慰。

“你要好好的。虽然孩子已经……但是,你要好好的。”俞皇后在旁不住安慰。

宫人撩了帘子。

清脆的珠帘声响起,崔怀心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

阿音转到屋内,看着眼圈红红的俞皇后,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俞皇后看她一脸茫然,低叹道:“原来行箴还没告诉你。”

说罢,拍了拍崔怀心的手,她拉着阿音走到了外间屋里,悄声说道:“昨儿晚上,冀莼她,撞墙而亡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阿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僵立在了原处。

昨儿她才刚去看望过冀莼,怎么今天人就不在了?!

“我去看看!”阿音说着就要夺门而出。却被屋里的崔怀心给叫了一声唤住了。

“太子妃,希望您别介意。我、我就是想问问,莼儿最后的样子,如何?”

听着崔怀心那犹豫且悲伤的话语,阿音的脑中一时间也是有些混乱,稍微缓了一缓方才说道:“当时看她还不错。”

她还说了要出家。还说要替家里人念经赎罪。

怎地人说没就没了!

看她样子不像是要自杀的样子!

崔怀心的哭声从里面再次响了起来。

阿音还欲出门去,被俞皇后一把拉住。

“别去了。”俞皇后说道:“这事儿行箴已经办好了,给她寻了个地方,应当是极其稳妥的。”

“可是我……”

“别管了。”俞皇后拉着她的手,低语道:“因着昨日里你见了冀莼后她就出了事,有些话终归不太好。你暂且别去管就是。”

阿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冀莼出事后她竟然也被牵连其中了。

是。

她昨日去看冀莼并没有偷偷摸摸地去。

原本这也是和俞皇后说定了的。因为往后崔怀心和冀莼终归是要继续活下去,所以她们两个一步步如何走下来的,也没必要遮着掩着。本就没甚见不得人的。

可到了现在,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竟然成了被旁人诟病的缘由所在。

只因她和冀莼是单独相见,并未有外人在场?

听了俞皇后的话,阿音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她回忆起冀莼昨日的种种,想到冀莼昨天给她说的那两句话。本打算和俞皇后讲一讲,后考虑道崔怀心就在屋里,说多了反倒是要惹了崔怀心伤感,最终并未提起。

“母后放心。”阿音只简短说道:“我会好好的。”望了里间一眼,她轻声道:“只是崔伯母那里,还得母后去劝一劝了。”

“我知道。”俞皇后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道:“我明白。”

走出永安宫后,阿音的心里难受得紧,就打算去昭宁殿去寻冀行箴。

玉簪刚刚已经听段嬷嬷说起了冀莼的事情,在旁劝道:“太子妃不用担忧。您的品行谁人不知?她家本要诛九族,如今这样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嗯,提早点罢了。不管就是。”

噗地一声笑从旁边传了过来。

玉簪扭头过去,怒目而视。

“你这话说得也太好笑了些。”百草在旁边低头说道:“这种事情怎能论一个前如何后如何、提早推后的问题?依着我,嗯,小的看来,不管倒是正确的。只不过缘由并非如你所说。”

玉簪刚才也是为了劝一劝阿音所以口不择言,听了百草的话后扬着下巴问道:“你说说是怎么样?”

“那些人说就说去。堂堂太子妃,哪里还需要管其他人怎么想?皇上、皇后娘娘、太子都没说太子妃半个字儿的不是。旁人根本就没那个资格去妄论。”

百草一本正经说完,抬头去看阿音,笑问道:“太子妃,小的所言可是如实?”

阿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百草嘿笑着说道:“如果太子妃觉得小的说得对,能不能给点赏银?”

生怕太子妃怪罪于他,他赶忙说道:“小的也是想赚点回乡的路费。若是出了宫一个银子都没有,怕是又要在路上被活活饿死。倒是枉费了太子妃救助的一片心意了。”

此刻阿音身边只有他、玉簪和青枫三个人在。周围都是知道内情的人,他说话倒是没有太多的顾忌。

阿音这时候也没甚心情去多想这些,听闻后朝青枫点了点头。青枫就拿了一块碎银子给百草。

不过,阿音没有开口,青枫却不忘帮忙提点百草:“太子妃心善,可是你也不能做事太过。太子妃愿意赏你,是太子妃给的恩典。却也不是你能随意去求的。”

百草掂了掂手里的那块碎银子,笑道:“这一回赏的已经够我用几天。我往后断然不再随便开口了。”

青枫点点头。

玉簪斜睨着他,不屑地轻嗤了声。

这次让百草跟着,一是把他看管在身边,免得到处乱逛出了事情。二来也是让他尽快熟悉下宫里。左右都要待几日,早些熟悉规矩的好。有青枫教着终归不会有大错。

阿音去到昭宁殿后才有些后悔了。她也不知道冀行箴现在得闲不得闲。听闻冀行箴正在屋中,就犹豫了下,要不要直接进屋去打扰。

谁知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径山已经自作主张地进屋去请示了。很快就出屋来说,太子殿下请太子妃进去。

于是跟着的人就都站在廊檐下候着。阿音独自推门去到了屋里。

昭宁殿中虽然和先前的样子有了些不同,却也变化不甚太大。不过是屋里彻底清洗过后,各处彩绘又重新上了色。原先屋里的器具已经损坏,又都换上了新的。

屋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鲜亮。瞧着比起之前来反而更生机勃勃了些。

屋中男子正奋笔疾书。听到脚步声后,他头也不抬,朝着阿音伸手道:“来了多久了?怎地见我还要通禀?”

阿音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怕打扰到你做事。”

冀行箴把手中这本奏折批阅完毕,看阿音还没走到他跟前,嫌她走得慢,索性前行道她身边去,拉了她到自己怀中。

“是怕我做事,还是觉得我没提前和你说声,正怨着我?”冀行箴说着,抱了她在桌旁坐下。

阿音知道他的意思。

冀行箴既是早已把冀莼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自然是早已知道了冀莼之事。

许是昨天半夜。也可能是今天一大早。

但他并未在景华宫中留下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话语,以至于阿音直到去了永安宫方才晓得冀莼出事。

听闻冀行箴的话后,阿音摇头道:“自然不怪你。你不想提早和我说的缘由,我大概能够猜到几分。”

或许是怕她连早膳都不好好吃罢。

想她昨夜睡前就和他提过,今日一早就去俞皇后那里。想必他觉得用晚膳后到了永安宫也就能够知道了。

冀行箴其实还另有打算。他听闻了冀莼的事情后,就去着手安排查探冀莼见了阿音后还有没有见到其他人。还有便是冀莼在牢里与旁人说过什么话。

他想着是寻出了冀莼这样做的缘由后再和阿音细说。谁知查探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的异状。

这样一耽搁,结果就到了这个时候。

冀行箴抬手捋着阿音的发梢,轻声说道:“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阿音抬头看他,“什么事?”

“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在京城怕是也无法开心。”冀行箴抬手把她鬓边的发捋到了耳后,“既然吴南义的亲事将近。不若你去洪都府一趟,在那边玩段时日,权当散心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媳妇儿不哭,抱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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