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边境战争持续了半月,每三天就有紧急军情送达牧野城,城中戒备森严,重开宵禁,手握兵权的豪门都在调兵遣将,征收钱粮。甚至开始强征民兵,押往前线服役,一时人心惶惶。
这几天黄杏坊关门歇业,这间神奇的丹药铺如昙花一现,还没来得及在牧野城惊起波澜,就沉寂下去。楚望舒专心修炼无垢道体,将第二重推至圆满,第二层圆满,则肌肤莹润,皎皎如光。
玉华阁。
第三层炼丹房,一尊两人高的青铜丹炉摆在中央,三足圆顶,炉身雕刻花纹,中心太极图,气孔中火光熊熊,顶盖的小孔中飘出淡淡的药香。丹阳子站在丹炉边的高台上,眯着眼凝视丹室的动静,时而吩咐童子加炭或减炭,眼睛里有少许血丝。
半柱香后,药香越来越浓郁,充斥丹房。丹阳子浑浊的眸子顿时一亮,低喝道:“快快灭火。”
童子拉开火炉门,用铜铲小心翼翼将炭火清理出来。转身跑去桌上拿来小木铲和盘子,喜滋滋道:“老爷,成了?”
丹阳子点点头,将药糊铲出,盛在盘里,交给童子,重重吐出一口气,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边境战争如火如荼,药材供不应求,更别提丹药,偏偏又是这寒冬腊月的日子,消耗的全是仓库里堆积药材。普通药材倒是不需要玉华阁操心,豪门贵族自己想办法去,但牧野城盛产丹药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前来购买丹药的豪门都踏破门槛了,玉华阁无法拒绝,因为这本是玉华阁建立的初衷之一。道门在各大城建立玉华阁,就是为战争时期给军队提供丹药。
玉华阁有七位炼丹师,为了供应军队需求,没日没夜的炼制丹药,失败率也越来越高。炼丹本来就是精细活,急不得的。逼迫的越紧,越容易失败。丹阳子自己也三天没合眼了,他炼制的是生肌丸,玉华阁诸多丹药中生肌丸可谓一骑绝尘,大受豪门好评。但这种丹药不好炼,而且得到丹方的时间尚短,整个玉华阁只有丹阳子能炼制。成丹率在五成左右,这些天他不眠不休,透支精神,成丹率下降到三成。
据说黑市里,一枚生肌丸的价格已经涨到十两银子。
“老爷老爷,城主府又派人来求丹了。要一百粒。”伙计在炼丹房外囔囔。
“老爷,元府的人来求丹,要两百粒。”又有伙计急匆匆跑上来。
“老爷,白府的人来求丹。”
“老爷,虞山府的人来求丹......”
“老爷,公孙府的人来求丹......”
“老爷,楚府派人求丹,说边境告急,急需丹药,请玉华阁务必支援。”
丹阳子心烦意乱,茶也喝不下去,怒道:“把最后五十粒生肌丸送去城主府,其他各府,一律回绝。”
门外终于安静了,丹阳子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前线的战况似乎远比想象的惨烈,这帮蛮子不合时宜的挑起战火,一副要玉石俱焚的样子。丹阳子道门出身,远比各大豪门族长要敏锐,他察觉出这次蛮夷攻打边境的背后有着端倪。
“老爷,咱们这生肌丸在黑市上能卖十两银子一粒呢。您今儿刚炼的两炉,可以卖五百两银子。”童子一边干活,一边说。
丹阳子眸光一冷,横了他一眼,童子没察觉到老爷的视线,弯腰铲着炭灰,继续说:“但据说最贵的还不是生肌丸,而是种叫做九光丹的疗伤药,能卖十五两银子呢。”
“九光丹?”丹阳子脸色一沉:“这是我们阁里的丹药吗?”
“不知道,据说是前阵子新开的那家黄杏坊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关门歇业了。我也是听人说的。”童子说。
丹阳子心中暗想,莫非是阁中有人偷了丹药去黑市贩卖,他并没有听说话九光丹,不过丹名可以随意改,这不是重点。生肌丸治疗外伤有奇效,然而玉华阁不是没有比生肌丸更珍贵的丹药,若是放在黑市上,自然更赚钱。
丹阳子觉得有人趁乱发横财,他沉声道:“你让你去黑市买一粒九光丹来。”
但是九光丹早就卖完了,黑市里也没有,玉华阁的伙计无功而返。
城主府!
拓跋无疆在书房中与幕僚议事,拓跋无疆今年四十,正值壮年,修为已迈入小真境巅峰,十年内有希望突破真人境。名副其实的牧野城第一高手,麾下养了两百幕僚,核心幕僚十人。拓跋家掌兵八万,悍将如云。观其外表,青袍长须,面容清逸,更像儒士。其实拓跋无疆同样也是兵法大家,早年与楚长辞齐名,继承城主之后,坐镇牧野城,十余年未踏入战场。
“蛮夷悍不畏死,前线损失惨重,城主,眼下要想减少士卒死伤,还得尽快购置药材。”有幕僚说。
“我们的商队已经前往青木、碧泽两城出发,购置药材粮草,等运往边境,只怕还有半月。”
“蛮夷飞蛾扑火,如同疯魔,此中定有原由,城主不妨派人前往蛮夷部落,一探究竟。”
“这半月已经陆续有五万民夫赶往前线,途中冻死数百人,若在强征民兵,只怕要激起民愤。”
拓跋无疆闭目养神,好似没有听见幕僚谏言。
门外,管家的声音传来:“城主,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只求来五十粒生肌丸。”
拓跋无疆这才睁开眼睛,眉头一皱,五十粒生肌丸有什么用,杯水车薪。
“玉华阁里的废物,平日不勤与炼丹,只知修行。更不知囤积丹药,任由二流豪门买卖,一旦遭逢大战,丹药供不应求,我定要向监司楼状告他们。”拓跋无疆冷哼。
幕僚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置词。
“我让你查的黄杏坊,可有消息?”
“查清楚了,黄杏坊本是一家百年药铺,没落多年,半月前忽然撅起,据说店中来了会炼丹的神仙。但只开张几日,便关门歇业。据说开门前,楚府嫡子楚望生曾去大闹一场,狠狠敲诈了一笔。小的估计,铺子幕后的东家,顾忌此事再次发生,才歇业关门。而铺子早就人去楼空。”管家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回答。
拓跋无疆冷笑:“楚长辞诸多子嗣中,也就楚望楼马马虎虎,其他的尽是些废物纨绔。”
“继续查,把黄杏坊幕后东家查出来。”
“是!”
愚山府!
愚山天雄:“黄杏坊的幕后主人可有眉目?”
“卑职无能,尚未有头绪。”
“继续查。”
“是!”
李府!
“废物,区区一个小药铺的主人都查不到,养你们何用。”
“老爷,黄杏坊昙花一现,实在无迹可寻。”
“继续查,把九光丹找出来。”
楚府!
楚望生与楚望楼对坐饮茶,楚望生刚和美貌婢女白日宣淫一番,眉色有些飞扬,但看大哥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好表现的惬意悠闲,沉默的陪着饮茶。
“今早收到父亲的信,你上次得来的九光丹效果很好,父亲让我们再购置五千粒,送往边境。并且夸你办事很好。我让你去查黄杏坊背后的东家,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消息。”
“你说他好端端的关门歇业干嘛!”
楚望生干笑道:“谁知道呢。”
楚望楼眯了眯眼,“我听下人说,上次你只花了五百两购买九光丹,连恐带吓的敲了黄杏坊一笔,不久后,黄杏坊就闭门歇业了!”
楚望生脸色微变,囔囔道:“哪个狗奴才乱嚼舌根,看我把剥了他的皮。”
“我先剥了你的皮。”楚望楼忽然翻脸,拍桌大怒:“一粒九光丹,没准就能救一条我楚家将士的命,那些沙场悍将,都是金山银山喂出来的,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我楚家会损失多少良将悍卒?你也行过冠礼了,何时能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净看到一些蝇头小利。”
楚望生不敢与大哥顶嘴,黑着脸不说话。
牧野城豪门世家也分等级,手握兵权才是一流世家,其次是屯田囤地的二流世家,最末的当属行商的富户。类似的情况在每个手握兵权的豪门里发生,起源于黑市中出现的九光丹,让黄杏坊这个招牌跃入牧野城顶尖势力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