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明可谓是雄赳赳地来,蔫巴巴地去,整张脸黑得跟煤炭有得一拼。
当晚关止承回来,父子俩这样那样一番嘀咕,第二日一早关明就上胡家去了。
父子俩算是分开行动,关明去胡家,关止承就去了关文家。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空气好,气温也适宜,李欣搬了桌子凳子在屋檐下边儿让扬儿和小康练字。
阿秀从关止承那儿拿来的纸墨都派上了用场,李欣坐在小人儿左边儿,手把手教他们执笔的姿势。小孩子的手小,照着李欣说的“虚握”执起了笔,左手捅了捅右手手心,疑惑地问:“娘,这里放不进去蛋蛋。”
成年人要是执毛笔,握笔杆子那处是可以塞进鸡蛋去的,那才是最标准的握笔姿势。李欣也是这般对扬儿和小康讲的,但小孩子理解的跟她说自然是有些差距。
李欣笑了笑,伸手捏住扬儿的手道:“等扬儿大些了,手也长大了,就能放蛋蛋进去了。”
今日教他们写横、竖两个笔划,正教到写竖时要注意底端是“悬针”还是“垂露”,坡口处就听见有人咳了一声。
李欣抬头,关止承就站在坡口望着她。
扬儿和小康都望向关止承,李欣直起腰来让他们继续练字,自己朝前走了两步问:“有事儿?”
招呼都懒得招呼他。
关止承面色不虞地看着扬儿和小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要见爷爷。”
老关头这也已经醒了,关文背着他去石头地那边儿,说带他溜达溜达。
李欣淡淡地回他道:“爷爷不在。”
说完话就转身忙活自己的事情,惫懒搭理他。
关止承自然不信,声音微微提了提:“我说我要见爷爷,你那什么态度!”
李欣也“嚯”地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跟你说了。爷爷不在,你是什么态度?”
关止承上前两步,冷笑一声:“你拦着我不让我见爷爷是什么意思?爷爷人呢!”
李欣指了指东边竹林:“石头地那边,要找自己找去。”她才懒得跟他废话。
关止承半信半疑。踟蹰了下道:“我去爷爷屋里等他。”
“关止承,你搞清楚一点,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说要进我家来,还要问过我同不同意。”李欣转身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家不欢迎你,自便。”
如此不给他面子。关止承自命清高如何能忍?当即就发难道:“什么你家?这是我大哥的家!随时都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李欣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抱了手臂说道:“就算如你所说,这是你大哥的家,你倒是去问问你大哥,他放不放你进去?”李欣冷哼一声:“你去试试看啊,你大哥也在石头地那边,你去找他去?”
关止承当即梗了脖子:“我怕你不成?”
随后便大跨步朝石头地那边行去。
然而才行了两步就听到一阵很大的动静朝他这边急速移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条硕大的狗给扑到了。
关止承顿时惊声尖叫。
狗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围着关止承转了两圈,瞅了他两眼。随即伏低身子威胁似的闷叫了两声,然后才踱着步子欢快地朝李欣那边颠颠儿地小跑过去。
李欣心里暗爽二黑给她出了气。伸手摸了摸二黑的头:“大清早的就去觅食去了?”
扬儿和小康也兴奋地要下来摸二黑,被李欣一个眼神制止住,乖乖地执笔继续练他们的横竖。
李欣朝关止承那边望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没抓你没挠你没咬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被条狗吓成这样,羞不羞人?”李欣坐到一边高脚圆凳上,手撑着桌子说道:“赶紧着起来,趴地上跪祖宗还没到时候。”
关止承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头微微垂着,脸上青筋暴起。
“你别得意。”他恶狠狠地咬着字说:“总有你不如意的那一天。”
李欣平静地看着扬儿和小康练的字,微微一笑:“那也跟你没关系。”
关止承气不过,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二话不说就朝他前面的鸡棚砸去。
鸡棚边上是关文在李欣待在娘家的那段时间拾掇起来的一片菜地,架了藤子的。正结着瓜蒂呢,关止承力道不准,偏着那菜地砸了去,正好砸到了一条秧子,上边儿结着的两个瓜蒂呼啦啦地就掉了下来。
关止承暗道一声不好,脚底抹油就朝着石头地那边去了。
李欣随后去草地那边看了一眼,心里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也懒得跟他计较,自己把秧子扶稳了,把藤蔓又缠了上去。
她才懒得管关明跟关止承的事儿呢,摆在她面前的事情更多些。
扬儿和小康练字,李欣则细细在纸上算起账来。她手上捏着的百八十两银子应该要派上用场了。
要想富,左不过是开源、节流两条路。节流这一条路她觉得是不要想了,不说她也想享受一下安逸些的生活,就是扬儿,也不能让他太过节约了不是?每天的鸡蛋牛奶大米饭的,总是要供应起来,身体才能长得结实。
但是节约这个美德还是不能松懈的,孩子还小,从小就要培养起良好的生活习惯和独立自强的个性。她是不可能养扬儿一辈子。
十八岁以后,全部要靠他自己。这是李欣暗自给孩子定的目标。他要独立,不管是人格上的,还是经济和思想上的,都得独当一面去。
屯粮的事情她要跟关文商量一下,还要想想别的赚钱法子。眼看着荷塘子那边莲藕见天长,冯德发养蜂也小有成就,但要等着收益还得有几个月。销路方面她还要去联系买家。
其次便是和沈家那边的生意往来,李欣是越发觉得不妥当,毕竟沈家那边还有沈三爷和薛谦膈应着……这样赚钱的法子有些让她受宠若惊,一成的利润,怕是沈家也会觉得对她太过厚道了。
李欣随意地在另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思绪有些飘远了。等扬儿叫她才回过神来。
扬儿摊着纸给她看,说:“娘,扬儿写的。”
满满当当的一篇横竖比划交替的练字帖顿时呈现在李欣面前。
小康也不甘示弱,直起小身板把他写的纸也摊到李欣面前。邀功似的说:“大伯娘,我!小康也写了!”
李欣把两个小子都赞扬了一番,一个个跟他们说哪个比划写得好,哪个比划写得不好。说到写得好的,两个小人儿都笑眯眯的,得意地直点头。说到写得不好的,两个小人儿就都堵了嘴。一副不高兴和受打击的表情。
李欣倒也没点多少写得不好的,更多的则是鼓励他们。扬儿和小康眯着眼,心情很是愉悦。
等李欣给他们收拾桌子,拿了让关文做的木头夹子把他们各自练的纸收起来,扬儿才不解地问:“娘,收起来?”
李欣点头含笑说:“等以后扬儿和小康长大了,都能看到自己从小写过的字。”李欣摸摸扬儿的头说:“那时候扬儿就能知道,哇。扬儿进步好大好大哦!”
扬儿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笑了起来,小康也乐呵地露出白生生的小牙和红嫩嫩的牙床笑。
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做午晌饭了,扬儿照例是和小康在院子里玩儿起了滚铁圈。二黑窝在了它的狗窝里边儿哼哧哼哧地打响鼻。半眯着眼看着小主人玩闹。
午晌饭弄到一半,关文打头回来了。
他背着老关头,身后跟着关止承,再后边儿是冯德发。
关文脸上有些不虞,关止承脸色也不大好看,路过鸡棚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下菜地,见着瓜蔓又缠上去了,难免有些个莫名其妙。
扬儿扑上去叫着爹和祖祖,小康也叫着大伯和祖祖,眨巴着眼睛问:“咦。我爹呢?娘呢?”
关武忙活着打通他们两家之间的路,在家那边忙活着。杏儿也在家待着,她胎还有段时间才坐稳,小康又是跟扬儿玩儿熟了的,李欣便说帮她多照看着小康,让他不要担心。
关文背着老关头走到老关头的摇摇椅去。冯德发搭了把手让关文把老关头安稳地背到摇摇椅上边儿坐着。
老关头看上去心情挺好,眼角微微上翘,看样子是笑着的。关文对老关头说道:“爷爷,我去给你倒杯水。”
老关头点头,关文径自就去了灶间。
冯德发端了小板凳让关止承坐,关止承老大不客气,也没问冯德发坐不坐,谦虚都不谦虚一下,直接就理所当然地拿脚勾着凳子到老关头边上坐了下来。
冯德发摇了摇头,看着小康和扬儿玩儿,两个小人儿冲着他嘿嘿笑,叫他“冯二叔”,他便笑着上去陪两个小人儿玩儿。
见没人在边上,关止承便挨着老关头,凑上脸去低声问:“爷爷,爷爷,听得见我说话不?爷爷?”
老关头瞥眼看他,关止承就立马笑,小声问:“爷爷,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记得的吧?咱家宝贝在哪儿啊?”
老关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惬意地脸冲天眯着眼睛晒太阳。
这会儿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光线有些强,照得人暖洋洋的。关文和李欣试验过,摇摇椅搁在这儿,太阳只能照到老关头的身子,照不到他脸,不会让他眼睛受了阳光的刺激。
关止承凑近去,问:“爷爷你说什么?说清楚些?”显得有些着急。
阿妹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关止承这副样子,手都压到老关头腿上了,当即阿妹就忙大声喊了句:“六哥你做什么!”(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