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关文说到这个倒是就笑了起来:“铭子回岳母的时候回得倒是挺快的,想来是信手拈来,读书人肚里有墨水,取名字也取得好听有寓意。”
“哦?”
李欣倒是起了兴趣,笑问关文:“叫什么?”
“叫扬帆。”关文笑道:“李航,字扬帆。”
李欣轻声念叨:“李扬帆……”
关文笑道:“铭子还顺口也说了小兜的表字。”关文说道:“叫乘风。”
“李扬帆,李乘风……”李欣念了一遍,却是微微一顿。
关文没听她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李欣忽然笑道:“阿文,铭儿是个有志向的人。”
“怎么说?”关文问道。
“平常人家,给孩子起名字,村户里边儿的不说了,狗蛋狗剩的,总觉得取了贱名好养活。讲究些的人家,给孩子取名字却也不过是像我们一样,希望他诚实守信,孝悌讲理,也不会把名字取得太复杂。铭儿给他两个侄儿取的名倒也不说了,李航李舸,听起来倒也不算很出格,但这扬帆乘风的,寓意可就深了。”
李欣笑道:“航行必扬帆破浪。所以我说,铭儿是个有志向的人。他给自己侄儿取表字都那么大气磅礴,轮到他自己取表字,肯定也不会小家子气的。”
关文细细思量了一番也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咀嚼出了点儿味道来。”
“就是不知道铭儿会取什么表字了。”李欣沉吟道:“好似听过他有个什么名儿叫……刻之还是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混了。一般而言表字都是有学问的人帮取的,铭儿给自己侄儿取表字倒也合情合理,可他自己……会不会是顾先生给他取?”
“说来倒是有些让人疑惑,山子小兜那么小就有表字了,他们小叔叔十三岁了,却还没有表字。”
关文笑了一声,见前方扬儿走得远了。忙叫了他一声让他别走那么快,便又转过头来对李欣说道:“你也别想那么多,铭子自己会注意这些问题的。”
“我倒不是想那么多,只是去年我娘就说过铭儿取表字的事情。不过后来因为铭儿到底还是没有考上秀才,这事儿便作罢了。如今铭儿随着顾先生在州府到处游历,增长见识的,四处结交朋友,也应该让他有个表字,对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也好说些。”
关文摇了摇头,好笑地道:“到底是不一样了。像我们这一辈,谁还会担忧什么名字表字的,那都是人家讲究的人家才会兴的东西。想不到这会儿我们倒是也讲究起这个来了。”
李欣也笑了起来。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了,顾先生和铭子都是有分寸的人,这些地方他们肯定会注意的。”
李欣想想也是,遂把这件事撂在了一边儿也不再过问。
回到荷花村的时候正好到正午,阿妹正在坡口那儿朝坡下方望,见到关文三人回来立马笑道:“我就猜大哥大嫂你们这个时候会回来。”
扬儿冲过去牵了阿妹的手叫了声姑。阿妹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拉了袖子揩了揩他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扬儿乖,姑准备好午晌饭了。待会儿跟爹娘一起洗个脸咱们就吃饭。”
扬儿答应一声赶着去跟老关头和二黑打招呼,李欣携了阿妹的手,关文径自去了灶间。
“大嫂……”
阿妹见关文当前走了,立马扯了扯李欣的袖子说道:“昨天爹来过……气冲冲的说要找大哥算账……”
话说到后边儿便小声了起来。
李欣早就猜到关文打了关止承那一次,关明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兴师问罪的,听阿妹说得这般小心翼翼便停了脚步问:“你二哥当时在的吧?”
“在的。”
阿妹点了点头,顿了顿才说:“爹很生气,说大哥把六哥打得趴在床上起不来,不能去私塾。疼得连书也看不进去。再过些日子六哥就要去州府秋闱了,爹说大哥把六哥打成这个样子纯粹是不想让六哥去赴考……”
阿妹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看了看李欣的脸色,见她平平静静的,心里松了口气,道:“我说大哥大嫂你们带着扬儿回大嫂你娘家去了。爹偏说我骗他的,说是你们知道他会上门跟你们算账所以躲起来了。见大哥大嫂你们屋子门关着,还硬要闯进去。”
李欣心里顿时一紧——她那些钱、地契什么的,可全部都搁在她和关文的屋里!床头箱子底下还搁着阿秀的三十两银子呢!
关止承才翻了老关头的屋子,这关明难不成也翻了他们的屋子?
李欣立马把视线移了过去,见他们屋门还好好关着,顿时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阿妹既然没哭兮兮的,那说明关明并没有得逞。
“我拦不住爹,幸好二哥在,把爹给拦住了,还把他赶走了。”
阿妹伸手抠了抠掌心说道:“爹走前撂了话,说他今儿还要来的。上午晌他没来,说不定过会儿他就来了……”
李欣顿了顿道:“他来他的,我们先吃饭。”
说着就搁了东西,也去灶间那边洗了个脸和手,关文去把老关头扶到了堂屋上座去,他专门给老关头打了一个吃饭用的椅子,高度正好,后边有靠着的,也不怕老关头摔着了。
冯德发今日也满脸喜色地过来吃午晌饭,阿妹跟他打过招呼的,今日不给他送让他过来吃。
一桌坐了六个人,男人各占一边,扬儿坐在他的小板凳上等着李欣给他夹菜,然后他自己拿了筷子吃。
饭才吃到一半,关明就来了。
他怒气冲冲地,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立在坡口那儿冲院子里边儿喊:“关文人呢!”
关文手一顿,搁下了碗。
冯德发立马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先回石头地去了”,饭也没吃完就顺着门走出去了——实在是他头一次来就遇上侯家上门的事情,心里有些阴影,这会儿可不敢再掺和人家家务事儿。毕竟听屋外那人的声气,那可是来者不善的……
李欣快速说了一句:“昨儿你爹就来过了。”
话音刚落关明就大步迈到了堂屋前头,见到关文立马火冒三丈:“你给老子出来!”
关文站起身,先是弯腰安抚了一下老关头,离了长凳站到了关明面前,“为关止承来的?”
关明顿时怒急:“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子了?见到老子爹都不晓得叫一句了!”
关文微微蹙了眉说:“你一来就发脾气,我叫你爹你怕是还要生气,骂我怎么还有脸叫你爹。”关文神情很平静:“要是为了关止承来的,就不用跟我讨说法了,他自己讨打,砸了爷爷的屋子我还没跟他算这一笔账。”
“你、你个……”
关文语气也很冷淡:“那伤顶多是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皮外伤,没有伤筋没有动骨,不会太严重。让他好好在这期间反省反省。”
关明压根不听关文说的,只是怒声骂道:“老子就只看到你幺弟这会儿趴床上动弹不得,你把他给打坏了,你是不是以后要养他一辈子啊!”
关文心中也隐隐犯了怒气,盯着关明问:“爹,你是不是觉得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是不是他放个屁拉个屎你都觉得是香的?”
李欣本凝肃着脸看着他么父子俩对着,这会儿听到关文这句话,不由也弯嘴憋笑了一下。
话糙理不糙,她娘常挂在嘴边的话到底是有道理的。
关明正要反驳,关文又道:“从小没人舍得打他,就想着他是家里的小儿子,谁都让着他,结果呢?从没正经赚过一个子儿回来的是他,惹事的也是他,花钱最多的是他,最不受人待见的也是他。爹你到底想没想过,我为什么打他?”
关文止住跳着跳着就要起来吼叫的关明说:“二弟厌恶六弟,这个不用我说了,四弟呢,也是一样的,这会儿跟四弟妹搬离开了,住都不愿意跟你们住一块儿。我也不说了,我前日能打他,足够表明我已经不想忍受他这样了。爹你是不是还要纵着他?你是我爹,我教训不了你,但他是我弟,我是他大哥,俗话说长兄如父,我教训他,放到哪儿都说得通这个理。”
关文理直气壮,关明自然气得七窍生烟。他当即伸手拽了关文的衣领处,虽然人比关文矮了一大截,可那踮着脚似是要跟关文拼命的架势还是让李欣心头一滞——关明要是真打关文,依照关文的性格,他是肯定不会还手的!
关文就算再怎么厌恶关明,也绝对做不出伸手打生身父亲这样的事儿!
关文只是淡淡地看着关明,关明厉声喝斥他道:“你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关键的时候,啊?他跟那安家小姐两个人,眼瞅着就能在一起了,你这会儿把他打得趴床上去,这事儿还怎么成!上州府去的盘缠路费谁出?你倒是打爽了打舒服了,你六弟呢!你六弟以后要咋办!”
“他要是肯脚踏实地地念书做学问,我砸锅卖铁都会成全他的心愿。可是他用邪门歪道,心术不正,败坏人家姑娘的名节还污蔑他大嫂,睁着眼睛都能说瞎话,比扬儿和小康都不如。我不打他,他永远就这么糊里糊涂过!”
关文说道:“他以后怎么办我管不着,我只能管他现在。我只知道,他现在不学好,将来什么都不算!”(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