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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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地拉着余舟,贴到他脸颊上*了一下。
陆宽眉间叠起了褶皱,余舟却哈哈笑出声:“宛宛,你今天亲了几个人呀?亲我之前嘴唇有没有消毒?”
被称为宛宛的女生挽着余舟的胳膊,认真答道:“只有你一个呀。早上有消毒的。”然而下一秒,宛宛却嘟起嘴唇,晃着他的手撒娇:“讨厌,你明明知道我只可能亲你一个人嘛!”
余舟脸上跳出大写的囧字,像是沾上了什么侮辱智商的蠢东西一般甩开她的手:“余宛宛!你不是被设计成知性婉约的淑女吗?谁改了你的代码?这种乱入的呆萌少女风是怎么一回事?”
宛宛扁着嘴,无辜地看着他,泪眼汪汪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余舟却打了个寒战:“老刀在哪里?你叫他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身后传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我刚刚就说宛宛怎么突然跑了,还担心我们这次展会的’主角’迷路了,原来是你在这里。她肯定接收到你的波长了,哈,余老师前阵子升级了她的系统,据说其中有个程序是专门为找你而写的,而且优先级别还挺高,所以你那副手套发出的机械波,对她而言可比人山人海的展会更有吸引力。”
来人中等身材,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浅色的Polo 衫,哈哈笑着向他们走来。陆宽这时才听出点苗头:原来这个女生竟是一个机器人吗?虽说以前不是没见过高拟真度的机器人,可是像宛宛这样表现自然的还是第一次见,几乎都能以假乱真了。
戴棒球帽的男人走到他们跟前,问:“小舟,怎么会在这?不是说不来了吗?”
“我之前不知道今年的展会是在这——刚好就是我计划的毕业旅游地之一。后来知道展会地点后,还特地调整了出行时间呢。话说回来,胡八道老师,宛宛的性格也被老刀改写了吗?说好的知性淑女风呢?”
一旁的宛宛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有听话地好好扮淑女啊,可是刀老师说了,在你面前我可以小小地任性一下啦。”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咳了咳。他真名叫胡朔,是H大学研究生院的讲师,也是这次来参展队伍的生活领队,负责一众队员的生活起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余舟就常常混在研究生院的实验室里,除了给他们实验室各种捣乱之外,还给每个人取了各有特色的外号。而胡朔则因为他的名字,被叫成了“八道老师”,此时在异地展会上又听到这个称呼,胡朔觉得既亲切又无奈。不过,他可不会拿这个当筏子来教训学生,而是借着宛宛的叫法趁机教训:
“什么老刀、刀老师的,小舟,你别仗着余教授宠你就没大没小的乱取名字——你看,都把宛宛教坏了!”
“切,再过两个月,我就是他同门师兄弟了,称呼上亲昵一点有什么关系嘛。”
胡朔的记性却不错:“呵呵,我怎么记得你被录取后,应该叫他师叔?”
余舟撇了下嘴,争辩道:“那也是同一个学院。真要算的话,克莱恩教授都是我师兄呢,都是一个学校的嘛。”
“好好好,不管你想怎么叫,先过去找他吧,他一定也很意外你在这里。”
“不,他一点都不意外,我一个礼拜前就和他说了我会来这。”
听着余舟和胡朔的贫嘴,陆宽有些明白了几人的关系:他记得克莱恩有一个颇有名气的师弟,不过他刚进C大不久后,克莱恩就去另一处当博士后了,所以虽说是同门,两人并没有多少交集。看来就是这位“老刀”了。
几人来到一个展位前,和其他布置得有声有色、已经吸引了一些观众的展位不同,这个展位还很冷清,展位空荡荡的,连宣传海报都没挂好,场内只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穿着浅色衬衫和亚麻短裤,踩着一双帆布鞋,背影看上去像个学生一样。不过他在平板电脑上的手指飞快*作着,指挥展位中的多功能机器人布置背景板,看得出是个中高手。
只是,不知那机器人是电源不足还是出了故障,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当余舟上前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时,还没出声,另一旁机器人手中的海报就掉地上了。余舟忍不住嗤笑道:“像你这样布置,这展会结束了也不一定能布置好。”
男人转头看了一眼余舟,没有说话,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被忽视的余舟却老实了,讪讪收回手,问站在一旁的胡朔:“其他人呢?宛宛不是说来了好多人吗?”胡硕笑道:“哈哈,其他人早就去其他展位打探虚实去了。”余舟额角垂下黑线:“怎么说也该先把自己的展位打点好了再去吧。”胡朔不以为意:“这不正在布置吗?”
余舟刚想吐槽多功能机器人的笨重,下一秒就惊呆了:像是连环画一帧帧的翻页突然升级到动画片的播放,之前还笨拙无比的机器人动作一下子流畅了起来,它快速地从地上按序号挑拣海报,拉出背景板上的角钩,将海报的四个角摊开,挂到背景板相应的位置上。
不过好笑的是,每次它在拉开海报的第一个角时,都会将海报落到地上一次,再捡起继续——余舟只要稍一回忆,就明白过来它是在不断重复之前的动作,并将之运行地飞快无比。
这时瘦高男人终于肯拿眼斜睨余舟。
“最基础的路径记忆复制模式,你竟没看出来?看来人都玩傻了,有多余的时间玩,不如来实验室打打下手,我按小时给你计费。”
余舟不屑地撇嘴:“才不要被你压榨。对了,宛宛是怎么回事,你改写了她的性格程序吗?怎么变得有些粘人?”
对方没回答,而是把视线移到余舟身侧的男人身上——从一开始就用奇怪眼光审视他的男人,让人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小舟,这是哪位,你不引见一下?”
“额,这是陆宽,路上认识的一个新朋友。”
陆宽听到这番规规矩矩的介绍,颇有些惊讶——他可记得昨天晚上对老李介绍时,他还只是余舟“手贱在路上捡的”一个人。不过,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余舟把“引见”这份任务做到底,侧过来对他说:
“陆宽,这是余邵,国内最出色的记忆芯片专家之一。”
陆宽的听到余舟的介绍,瞳孔微微一缩,出于工作上的敏感性,他向前迈了一步并伸出手:“闻名已久,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余邵与他握了握手,心底想着陆宽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听过。一旁的余舟道:“他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罢了,仔细看眼角都有皱纹呢——实际上,他已经是三十好几的老大叔了。”
余邵听到他这番评价,就着身高优势扬手拍了下余舟的脑袋:“小白眼狼,我生皱纹可不是因为工作,却是替你*心累出来的。”
语气虽严厉,眼里却带着笑意。
“切——”余舟不以为然地偏开脑袋,扫视了一圈展位,问他:“你们这次除了宛宛和这个动作不利索的半成品,还有其他’孩子’吗?”
“纪亮他们有几个随身带着的宝贝,估计你都见过了。”
余舟迟疑了两秒,问:“X没来吗?”
“哦X啊,它还没好,没法见人,能赶上明年的展会就不错了。”
“可是这样的话,感觉你们的展会都没什么亮点啊,虽然有宛宛……唉,宛宛是很棒啦。”
余邵突然似笑非笑地拉起了青年的右手:“不是还有你吗。把你展出的话,绝对会赢得本次大会的桂冠——你可是我最成功的作品,足够秒杀其他所有机器人。”
余舟甩开他的手,鄙视道:“少得意了,你又不是我的原创者,顶多算一个勉强合格的维修者而已。”
陆宽听到这对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心底荡起了剧烈的地震——难道说,余舟他也是……机器人?
☆、第 7 章
难道余舟他是机器人?怎么会?这个有点小傲娇、有点小天真的青年,会嘲讽人、会发小脾气的青年,明明那么鲜活地站在他的面前……
像是提醒他现在机器人的技术*真到了哪一步一样,宛宛这时也凑过来,挽着余舟的手说着什么,看上去和余舟一样,神态毫无不自然的地方。陆宽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宛宛,又看了看青年,想起了青年似乎随身藏匿的武器,还有他和宛宛一样姓余,都是余邵的姓氏……
正在谈论的两人并没有发现陆宽的异样,继续聊着天:“你的电池还好用吗?之前担心你去玩那么久会有问题,稍做了点改动。”
“嗯,还行——反正到目前还运作良好。”
“那就好。不过这两天你别乱跑,等忙完展会的事,我还是亲手检查下才能放心。”余邵低头看了眼智能手环,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其他展位上逛逛。”
“这里不用人留守吗?”
“胡朔和宛宛在着呢,而且我们安排了值班表,一会纪亮他们会过来轮替胡朔。”
“哈哈,这样啊。那八道老师,我们先走啦。”
余舟这才想起陆宽,对他道:“跟我们一起吗?……额,你脸色怎么有点难看?没事吧?”
陆宽青白的脸色也引起了余邵的重视:“要不要去送你医务室?”
陆宽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僵硬地对两人道:“抱歉,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就不陪你们了。再见。”
“再见……额。”余舟放下了抬起一半的手,看着大步离去的男人,侧了侧脑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宛宛,你过来。”余舟用右手牵起宛宛,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挂坠的地方,闭上了眼,半分钟后睁开,整个人笑得像只幸灾乐祸的小狐狸。
“怎么了?”余邵问。
“哈哈没事,只是一不小心,似乎让某人脑补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东西。”
余邵皱眉,四下看了看,忽然凑近他耳边低声问:“那个男人,他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吗?”
余舟瞟了他一眼,笑呵呵地推开他:“这事你别管。对了,Q大的展位在哪呢?不是说他们今年有个超酷的作品吗,快去看看!”
青年笑着,像是这个年纪所有无忧且无惧的青年一样,眨着一双干净地似乎从未见过阴暗的眼睛向前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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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宽趴在车里的方向盘上,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一样,浑身提不起劲——不,比这更严重,他似乎一下子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有一半是愤怒,一种被世界欺骗了的愤怒。一半的不甘心,对生活失去掌控的不甘心。以及一点点不明来由的冲动,想要去破坏些什么,咒骂些什么。
这种混杂着各种情绪的状态,于他而言有些遥远,但并不陌生。有点像十四岁那年父母说要离婚时一样……
他维持着枕在胳膊上的姿势,侧着脸看向车窗外。七月里的阳光透过旦旦木叶子的间隙洒下来,光影里笼罩出一个洋溢着海岛特有的夏日活力的世界,但一切似乎都正在离他而去。
几个年青人从展会那边走过来,往停车坪深处走去。一个倒退着,比划着手势和面前的同伴激动地说着什么,而剩下的那些年青人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互相推搡着向前跑去,留下倒退的青年和一个吃着披萨漫步前行的人。那人一手斜插裤袋里,一手松松地捏着披萨边缘,漫不经心地走着,看上去有点像他认识的那个青年。
电光石火之间,青年吃披萨的样子闪现过脑海。
等等,披萨?
陆宽坐了起来。
他想起青年在他面前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有往嘴里扔花生米的样子……陆宽扯了扯领口,点开智能手环,翻出青年的号码,但在拨出去的前一秒,指间又移了移,点到一个显示着“克莱恩”的号码上。
“嗨,是我。很抱歉这个时候找你。不,没事。我就想知道,现在的机器人可以进食吗?我是指,像正常人一样,吃普通的东西。”
在一个高级实验室里,略有些谢顶的克莱恩将电子显微镜前的位置交给助手,一边向外走去,一边用蓝牙耳机上的微型话筒回答道:“对一些陪伴型的机器人,的确是会设计有陪同进食的功能。”
“那……可以游泳吗?”
“这倒没听过。不过对时兴的机器人,我了解的并不全。理论上是可以让机器人配备有游泳功能的,只要根据水流动力实时保持平衡,然后向前推进就可以了。”
通讯仪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克莱恩对新东家少见的低落语气并不敏感,他瞄了一眼玻璃门里的实验室,道:“陆,我想我有必要和你汇报下,我们亟需一些生物学方面的人才,虽然我们研究的是机械芯片,但你知道,我们这个是交叉学科,目前实验室在生物方面仅有两个人,接下来的工作难以开展。”
“嗯,我会让索伦去安排。”
“如果能找到既懂生物又懂机械的人才就好了,虽然这个很难……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昨天我们破解了周琪灵的密码——就是那个在十年前的意外事件中去世的天才科学家,你有印象的吧?她留下了一串电波密码,我用破解出的密码,竟成功接收到了一连串活动的电波!我们猜测,这很可能是传闻中周琪灵那件惊世之作发出的活动信号,找到它的话,整个世界在记忆芯片上的研究可以加速半个世纪……”
“抱歉克莱恩,我现在没心情听这些,改天吧。”
陆宽打断了克莱恩*的演说,恹恹地挂了电话。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一阵莫名其妙的低落攫住了他,让他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车门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带进来一股热风。
陆宽睁开眼,看到了那个拥有完美人类伪装的机器人钻进了车子,正坐在副驾座上对他没心没肺地笑着。是了——陆宽忽然想到,之前余舟身上曾出现好几次让他觉得奇怪的情绪变化,也许这些只是程序上的bug吧……陆宽这样想着,视线却一刻都不能从眼前的机器人身上挪开。不得不说,做这个机器人的设计师与他的审美太相近了,余舟身上的每一条曲线、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都符合他心中理想型的样子。他恍然惊觉:虽然昨晚才提醒过自己,要和青年保持距离,但他好像真的喜欢上青年了呢……
余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脸上的纠结,进门就笑道:“哈哈,在那边看到你的车子,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果然还在!”
“怎么了?”陆宽压下心头起伏的思绪,声调平平地问。
“刚刚给他们帮忙的时候,不小心被零件边角割开了一道口子。我记得你车子里是有医疗箱的,对吧?”
余舟边说着,边伸出了左手。只见左手心压着一块折叠的手帕,而手帕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嘿,帮忙包扎下。虽然不是多严重的伤口,还是有点影响的。”余舟见他半晌没动,出声催促。
然而刚刚还觉得被整个世界背叛了的陆宽,这一刻整个人都被青年掌心的那道鲜红震住了。
这是什么?
他扯过青年的手,拉下那块碍眼的手帕:掌心一道两厘米的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渗着殷红色的液体,伤口一侧的边角还有些外翻。他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嘴里尝了尝。
“我去!你这是干嘛?!”余舟叫了一声,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陆宽露出做梦一般的表情:“铁锈味。这是血?”
余舟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他智商下线的状态,转身用单手自己翻找起医疗箱。然而很快,他就被陆宽大力扯了回去。陆宽一字一句地质问他:“机器人,会流血吗?”
余舟推开他:“见鬼!你刚刚脑袋被门夹了吗?”
然而陆宽仍紧紧钳制住他的肩膀不放,脸上的表情有些恐怖,又问了一遍:“机器人,会流血吗?”
也许是慑于陆宽眼中的不肯罢休,余舟这次皱着眉回答了:“你说什么呢,当然不会。”
“你不是机器人?”
余舟“噗哧”一声笑了:“你从哪看出我是机器人了?”
但陆宽显然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满意,他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你不是机器人?”
“痛痛痛!不是,我当然不是机器人啊混蛋!”
陆宽终于放开了对方,但下一秒,他就紧紧抱住了青年。余舟不自然地挣扎着,这个情绪很不稳定的陆宽让他直觉上觉得危险。但挣扎了片刻后,他安静了下来,任陆宽的大手将他死扣在怀里。
因为陆宽在他耳边喃喃道:
“太好了,你不是机器人……我刚刚觉得自己差点要绝望死了,主动贴上去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既然是个机器人……”
☆、第 8 章
陆宽和包扎完手心的余舟回到展会时,胡朔正领了团队的午餐盒饭回来,见到两人笑道:“帮你们多领了两份,有咖喱牛肉饭和海鲜意面。”
余舟有点闷闷不乐,他坐在余邵旁边的空椅子上,手中敲着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道:“怎么没有中式的盒饭啊,我想吃中餐!”
余邵拍了下他脑袋:“发什么少爷脾气呢,你以为在家里啊。”虽然嘴上没好气,但他还是拉着青年站了起来。“走吧,我记得展会旁边有家私房菜还不错,过去看看。”
看到跟着余舟站起来的陆宽,余邵打了个手势止住他:“陆先生抱歉,我们有些私事要谈,可能不方便一起吃饭。下次再请你。”
余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顺从了余邵的意见,对陆宽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宽摇摇头:“没事,我一会还想逛逛展会。”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胡朔拍了拍陆宽肩膀:“呃,那个,余教授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的,你别介意。”
“不会。”陆宽收回了视线,问道:“我想问下,余舟和余教授是什么关系?”
“啊?小舟没和你说吗?啊呀,他那家伙总是丢三落四的,一定是忘介绍了。”胡朔递过来一个饭盒,解释道:“他们是兄弟,虽然年龄差了十五岁,但两人站在一起倒也区别不大,看着都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旁边一个学生呵呵笑道:“胡八道老师,我把你刚刚那句话录下来了哦,回头跟余教授说,你觉得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哈哈!”
陆宽见几人吃个盒饭也能热热闹闹地如过节一般,加上刚刚和余舟之间说开的误会,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竟觉得展会上十元一份的便当味道也相当不错。
而另一边,余舟跟着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兄长,钻进了一辆造型奇怪的银色汽车里。
“哈,你竟然把’子弹’搞过来了!你们是包机了吗?”
余舟看到这辆车子,有些意外。对这辆老刀手工打造的汽车,他熟悉地就像自己的右手一样,动作自然地侧身从后座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然后在微电子屏幕上点了自己专属的靠背模式,等椅背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时,再扣上安全带。然而他做完这一切后,还是没听到老刀的回答。
“嗯?你们包机了吗?”
余邵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启动汽车,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么尖锐的铁皮,你不说一声就捅到手心里去,不会痛吗?”
余舟偷偷看了眼他哥的脸,故意扬起包扎好的左手晃了晃,道:“唉,虽然看上去口子有些长,但其实并不怎么痛啦,而且我有控制好力度啦,都不用打破伤风。”
车里一阵长久的沉默。
余舟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真的不痛诶,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怕痛的。”
余邵捉住他那只乱动的手,攥在手里,拇指轻抚着上面的纱布。
“小舟。”
“嗯?”
“停下来吧……我们不报仇了,好吗?”余邵看着他,颤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
余舟抽回了手。
“停下来吧!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家人,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两个月后踏进全世界最好的大学,继续当一名无忧无虑的学生,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好吗?”
余舟握紧了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没有回应。
“我知道艾米已经帮你拿回了你母亲的一个账户,你现在有普通人一辈子都花不光的财产,你可以过上最轻松、最幸福的生活,这样不好吗?啊?非要把自己弄伤吗?现在还没见到你目标中的那些人,你就捅了自己一刀,那将来是不是有天,你还要……”
余邵说不下去了,像突然断片了一样,他的话突兀地止在这里。他看着始终不说话的青年,想起他原本首富之子的身份,以及他在十年前遭受的暗杀,还有这些年他暗中的努力,余邵眼中不由的带了一丝柔软,语气也缓了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只有一点点大,像只小猫一样团成在一团,缩在甲板上……你总叫我不要管,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从十年前,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开始,从你开始叫余舟的那刻开始,我就是你哥了啊,你不认我了吗?”
“不是的!”余舟终于抬起头,急道:“不管将来会怎样,有一点一定不会变,你永远都是我最敬重、最重要的哥哥。”
余邵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所以,你还是会继续。”
“嗯。”
余邵转过头,缓缓道:“下一次,换一种方式。再让我看到你自残或哪里受伤,会让我质疑你的计划,怀疑你的智商——而后者除了证明我教育的失败外,还让我有充足的理由把我犯傻的被监护人带回家,明白?”
这句听上去并不温暖的话,却让余舟大变笑脸,“嗯嗯,明白!”他凑过去挨着他哥的脑袋撒娇:“哪怕我满十八岁了,你也别想省心哦,你永远都有监护我、带我回家的权利和义务。”
“少恶心我,滚远点,我要开车了。”余邵推开他,启动了车子后,问:“那个陆宽怎么回事?值得你去自残?”
余舟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也没想到他会脑补过度,怀疑我是机器人,这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外。我本来以为他回头一想就会明白,或者直接来问我,可他过了半个早上也没反应,我当然会着急。”
“他很重要?”
余舟点点头,略过他对这两天接触的不是陆宽正主的怀疑,直接说起陆宽本人:“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他把克莱恩挖走的。这个人虽然不懂理论,但在科技上却有着过人的嗅觉,此外还是一个商业运作上的天才。如果不是查到他组建了记忆芯片方向的研究所,我只能用原来那个计划——被你评价为漏洞百出的那个计划。”
“呵,是不是因为我对你的第一个计划批评地太苛刻,你就不告诉我第二个计划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要怎么做。陆家看上去离你的目标有点远啊。”
“是和梁氏有点远,但正是这种有点远的距离,是蚕食梁氏研究院的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可是,你听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哪里出了问题吗?”余邵瞄了他一眼,问:“你们重回展会的时候,你就不太开心。怎么,你们的误会没解除?”
“解除了。”
“那又是怎么了?”
余舟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挪了挪位置,挪了半天,终于嘟囔道:“故意欺骗一个好人的感觉好难受啊,特别是在对方真的相信了你之后……”
“这是你选的,不是么。你将来还会去欺骗更多的人,甚至会为了你的目的不折手段,让无辜的人受伤,与犯罪者同行,也许到最后,你会忘了自己最初的本心,忘了是为什么会踏上这条路的。”
余舟断然否定:“不,我会记得的,一直记得。”
“呵,我真希望你能善意大发、因此放弃计划……不过,如果你无法放弃的话,我希望你更冷血一点,摒弃不必要的软弱,至少这样,不会让你受伤。”
余邵发出一声叹息,“我现在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还有,看着点你胸口的挂坠,这个小东西一旦面世,不知会引发怎样的漩涡。”
“嗯,我会注意的。没有它的话,我现在估计已经不在了。”余舟抚着胸口的挂坠,问道:“我的妈妈,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你胸口那个处理器,以及和它匹配的两个电极,一旦被公开,足以使整个记忆芯片界往前推动五十年——而这些都是你的母亲独立完成的,这非常了不起!”
“不,还有两个人,菲力叔叔和宫泽叔叔。”余舟靠在座椅上,望着前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朦的笑意,仿佛想起了遥远而美好的回忆。“菲力叔叔很喜欢把我举得高高的逗我玩,还会带我去逛灯会,给我买好多棉花糖——虽然有很多都是他吃的。还有宫泽叔叔,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一个人。每次我们吃糖葫芦糊一嘴的时候,他都会用*巾帮我们擦干净。哈哈,你知道吗,有次我们去逛灯会的时候,菲力叔叔肩上骑着我,手里牵着他,然后被一个摊子上的老板说成是一家三口呢,哈哈!”
“你妈妈呢,她不和你们一起玩吗?”
余舟摇摇头:“妈妈总是很忙。她不止有实验室里的工作,还要参与整个研究院的管理,特别是后来,理事会的意见出现分歧后,她就更忙了。我有一阵子特别乖,连最不喜欢的钢琴课都老老实实去上了,就是不想让已经很累的她,再为我的事而皱眉……再后来,家里也开始吵架……”说到这里,余舟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缓缓道:“妈妈,菲力叔叔,宫泽叔叔,这里有三个人呢,还有他们倾尽心力打造的实验室……老刀,无论如何,我都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余邵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希望你记住,和你母亲一样,你也不是一个人。你有我,还有艾米。”
“你不是不支持吗?”
余邵趁着红灯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谁让你是我弟弟,既然你做了决定,我怎么可能真不支持,我才不想有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跟我说你被关进了大牢里。”
“太好了!老刀,你一定是上帝派来解救我的天使!”余舟不顾安全带的阻力,硬是蹦过去给驾驶座上的老刀一个拥抱——哈哈,要知道他这个哥哥,可是抵得上一个团的火力!
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
☆、第 9 章
当包厢里的余舟为了让老刀松口答应他的计划,连连撒娇卖萌甚至不惜唱苦情戏时,展会这边的陆宽已经吃好了盒饭,不过仍然陪胡朔守着展位,一边听他调侃余舟的糗事。
“哈哈,有一次他说想给余教授送生日礼物,结果却偷偷改造了余教授的示教模型,结果上课的时候模型一启动,就开始唱生日快乐歌,哈哈!余教授的脸都被唱黑了!还有一回,他把实验室差点烧着,那次余教授很生气,还收走了他的钥匙,不许他再进实验室。但这没什么用——小舟他人缘挺好的,在实验室里混得如鱼得水,随便和哪个人说点好话,就被轻轻松松放进来了,余教授根本拿他没办法,实验室里人人都护着他呢。”
陆宽想起了什么,忽然问:“对了,他的女朋友也在你们实验室吗?”
“啊?什么女朋友?这小子好像还没谈恋爱吧?”
陆宽眼神闪了闪,道:“可能是他还没告诉你们。”
“有这个可能。不过就算他交了女朋友,也不可能是我们实验室里的人——我们实验室里的都是糙老爷们,除了宛宛,就没个女的。话说回来,那小子真的有女朋友了吗?总觉得看着不像啊。他哥一直都管的很严,据说这小子在上中学时就收情书收到手软,但因为他哥不许他早恋,一直都没敢谈。”
“哈哈,”陆宽想象余舟被他哥训斥的样子,不由地乐了:“那大学呢?大学总不会被禁止恋爱了吧?”
“大学里小舟一直都很忙啊,忙到没时间恋爱。虽然他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在课业上非常拼,兴趣也丰富地惊人,除了本专业的机械学外,他还修了个据说非常难考的第二专业。另外有一回,我还见他去旁听商学院的课程——真不知道他兴趣怎么会这么广。”
“嗯?他的第二专业是什么?”
“生物,虽然没见他去上过几节课,但成绩却是全A。听说保研时,医学系的主任还特地来找他,想让他留校呢。”
陆宽微微睁大了眼睛:“生物?”
“是啊,我听说时也很吃惊。特别是听医学系的那帮人说,小舟在生物医学方面的知识量已经相当于硕士水平,我还以为他会选这块深造呢,没想到他还是选了机械。话说回来,余家人的脑子就是好用,做什么都比别人更专业——小舟和余教授他们的爸爸是美国加大的物理学教授,妈妈是材料学专家,爷爷是……”
当胡朔开始细数余家人在聪明上的遗传时,陆宽想到的却是克莱恩的一句话:
“如果能找到既懂生物又懂机械的人才就好了,虽然这个很难……”
陆宽没有耽误时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让他的副手索伦去调查余舟在学校里的成绩表。索伦的工作一如既往地高效,当天傍晚,在陆宽载着余舟回别墅酒店的路上,随着“叮——”的一声响,陆宽看了眼手环,知道一封加急的调查报告已经躺在他的邮箱里了。
陆宽泊好车,对余舟道:“你先去玩一会,等我处理点工作,过一会我们一起去游泳。”
“工作狂,谁要和你去游泳,你直接加班到天亮吧。”余舟似乎从下午开始说的话就不多。不过陆宽心里有事,并没去深想,现在收到索伦的邮件心里有谱了,才觉得不对。
“怎么了?好像你从下午开始就有些不开心,哪里不舒服吗?”之前就算了,还以为他是机器人,情绪的多变是因为系统的bug……既然不是机器人,情绪的起伏总能问出个缘由吧?陆宽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余舟没解释,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在口袋里掏了一会,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陆宽。
“喏,给你的。”
“什么?”
是一颗糖果,包裹在橙色玻璃纸里,在车窗透进来的夕阳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刚从老刀那里骗来的橙皮糖,顺手多拿了一颗给你。味道还不错。”
余舟有些不自在地把糖果塞到他手里——这时候一向对基因编辑不屑一顾的余工程师心里别扭极了:不过是一个拷贝体罢了,竟然会让本少觉得愧疚,真是不科学……看在将来还要合作的份上屈尊安抚他一次,就这一次……这样想着,他塞完糖果就急吼吼地拉开车门跑了,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着一样。
看着他逃开般的背影,陆宽莫名有些脸热。他忽然想起了中午在车厢里的那个拥抱,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却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心的糖果纸,等心跳一点点平复下去,才仔细收起糖果。
他想起手环上的邮件提示,走回房间打开电脑。然后,他看到了一份堪称完美的成绩单,以及余舟更多的资料。
他的助理索伦是那种你让他做到十分,他会给你一百分的人。虽然陆宽只让他查余舟的成绩,但在附件里却加上了余舟从小到大能查到的一些信息:小时候和家人在美国长大,到了上中学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和兄长一起来了中国,中学期间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填在官方资料里的爱好是旅游和诗歌,擅长则是手工制作。
陆宽的视线在“交往过密的女性”一栏停留了一下。艾米,美国人,七年前来的中国,目前27岁,是一名系统工程师,和几个同伴一起经营一家软件公司,按照资料,他们似乎在艾米来中国前就认识了……
陆宽放在鼠标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被按压的鼠标直接点开了下一页。
那是一张余舟的证件照,但如果不是他实现知道这是余舟的资料,根本认不出照片上的人,带着黑框眼镜的脸,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拍摄技术的问题,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有些蠢萌,一点都没有本人的灵气。陆宽翻了翻,发现整个资料包里除了这一张照片外,还有两张青年的毕业合照,但照片上被索伦圈出的头像看上去都有些模糊,不太像本人……也许是青年不上镜的缘故?
陆宽没有纠结太久,他重新调出青年堆砌满各种国际奖项的成绩单,一行行浏览着。
——够了,克莱恩绝对会同意的。
随着资料的翻阅,陆宽按耐不住地*起来——比当初请到克莱恩更为*。
不,不是因为克莱恩说的这种人很难找,而是因为,他喜欢青年在身边。他盯着证件照上青年蠢蠢的表情,竟也觉出了几分可爱。他现在还分辨不清这种难以言说的想要亲近青年的想法是什么,也无法为自己这种心情下个具体的诊断。但他唯一确定的是,当他知道自己有理由把青年留下来时,他的心底迸发出了前未有过的欣喜,并想紧紧地抓住这个青年,不让他只是自己生命里的一段偶遇。
他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窗,他看到青年坐在花园的摇椅上低头玩着手游。夏天格外长的傍晚特有的天色投下来的最后一点光亮,为他蒙上了一层瑰丽的光影。
陆宽站着看了一会,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他走到楼下的花园里,在青年身边坐下。
“你喜欢玩游戏?”
余舟头也不抬地回答:“练习手指的灵活度而已。”
陆宽低头欣赏了一会他运行如飞的手指,忽然道:“我记得你说,克莱恩教授是你的偶像?”
“嗯。”
“如果有个机会,能让你和克莱恩教授一起共事,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也许是并没当真,青年仍低头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如果克莱恩所在的研究院现在就向你递出橄榄枝呢?如果是这样,你就没法继续去C大学习了,这样也愿意吗?”
“研究生当然是看实验室和导师啊,谁看的是学校?如果能真的跟着克莱恩干,我一定分分钟扔掉C大的录取书。”
陆宽笑了:“真的?”
“骗你干嘛?”
陆宽闻言,笑着摘下他手里的手机,对他道:“那么,恭喜你,你被千霁研究所录用了。”
“啊?”余舟一脸懵*地看着他。
“你被千霁研究所录用了,就是克莱恩现在所在的那个研究机构。你过去的话,可以直接成为克莱恩的同事。”
余舟侧头看他,似乎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陆宽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抱歉,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陆宽,是千霁研究所的创始人兼董事,也是克劳恩教授现在的东家。我代表千霁,欢迎你的加入。”
☆、第 10 章
S城的梁家。
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邸。且不论那个可以称之为湖的水池,单是主楼和侧楼之间,就隔着足以停放私人飞机的宽阔草坪。主楼是传统的三楼架构,而侧楼则被梁天行改造成了后现代风格的轻钢玻璃结构,从上往下望的话,室内可自由移动的旋转扶梯让它看上去有点像一个鹦鹉螺的结构。这里原本是一个荒废的杂役房,天行在上高中时看中了这里,下令做了改建,然后他和梁辰就从主楼搬来了这里。搬过来后,除了晚餐仍是在主楼用的,其他起居全在这个通透的玻璃小楼里。
此时,天行站在客厅的玻璃墙前,隔着月色下的草坪望着主楼。他看的是西翼的窗户。未点灯的窗户漆黑一团,似是一个对秘密缄口不语的守护人。
眼前仿佛晃过一个小身影,伸出一条腿骑跨在窗台上,见到站在楼下的他,抬起食指竖在唇上,严肃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呵,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应该是他读大学的第一年,他18岁,天枢9岁。那时他已有半年没回家,结果放寒假回来见到的第一幕,就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准备离家出走。小*孩坐看看右看看,然后对楼下的两人眨了眨眼睛,不发一声就跳了下来!
他当然没受伤,被梁辰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却把他吓了一跳:“你……”还没说完,就被孩子捂住了嘴。他低声地催促:“快走快走,先去你们屋子,别让老爹看到了。”
于是梁辰抱着他先回了他们的小楼。
“怎么回事?那么高一层楼,你怎么敢就那样跳下来!”他想起刚刚的那幕还心有余悸,一回屋子,就问起这个被宠坏的弟弟,边伸手想把他从梁辰身上扒拉下来。
而天枢则紧抱着梁辰的脖子不撒手:“我本来是想爬下来的,刚好看到你们回来了,嘿嘿,我就知道辰哥肯定会接住我!”他在梁辰的两边脸颊上都亲了亲,发出只有孩子才会弄出的打啵声,语带委屈道:“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我可想你了。”
“啧啧,你亲哥在这呢。”天行看不过去,咳了咳。
小男孩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就是和超人哥哥比较亲!谁叫你都不陪我玩。”
……
回想到这,天行在心底骂了句小白眼狼——梁辰和他一体,如果不是他的想法,梁辰怎么可能会陪着这个混世小魔王,事事为他善后?
可就算是那么疼他的梁辰,说讨厌他就讨厌他了。大一大二放假回去,他还会黏着梁辰,走到哪跟到哪;等到大三那年寒假他们回去,天枢不知哪抽风了,突然就不理他们了,梁辰还逮着他问怎么了,是不是一个人在家里被欺负了,结果他怎么都不回答,挣扎到最后,抛下一句“我讨厌你、讨厌你们”就跑开了……
梁天行从反光的窗玻璃里看到包扎着左手臂的梁辰走过来,侧头问他:“手臂上的伤口怎样?”
傍晚下了点雨,外面的空气有些闷,天行随手将窗户关上。窗枢上,一只金龟子缓缓爬着,不过与窗枢相似的金属色泽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梁辰耸耸肩,将绷带当儿戏般挥了挥手:“没大碍,我感觉好的差不多了。”
“呵,小时候天枢总叫你超人哥哥,看你这样子,真的和超人一样。”
提到天枢,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天行坐到沙发上,点燃了一根雪茄。烟雾中的眼神有一刻失去了焦距:“这家伙小时候就是个小白眼狼,长大了更让不让人待见。亏你小时候那么疼他,结果知道你挨了子弹后,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梁辰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没有回答。
天行徐徐吐出一口气,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本就不该那么亲。今天舅舅来看我,交待我们要防着点天枢,别到时候,我们这些年全替小白眼狼打工了——毕竟,老爷子宠他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而且这家伙的天才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指不定哪天就把家产都给他了。不过,虽然舅舅、外公们总这样说,但还是觉得天枢那家伙……怎么说呢,让人提不起劲来。阿辰,你怎么看?”
梁辰半垂着眼帘,把玩着手里和田玉雕刻成的小狮子,回道:“没什么看法。”
天行抬起一只腿,踢了踢他:“别那么闷,偶尔说句长一点的句子会死人吗?!”
梁辰抬起眼睛,看向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忽然笑了下,原本显得略有些冷漠的脸忽然带了丝痞气,看上去和另一张沙发上的脸毫无二致。他道:“能怎么看。如果我说,我认为现在住在主楼里的二少爷,根本就不是天枢,你信吗?”
“什么意思?”天行夹着雪茄的手顿在半空,蹙眉看向梁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他,面对他时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于是不等梁辰解释,天行就明白了。但他却摇摇头:
“不不,你知道的,天枢没有拷贝体。周琪灵在怀他的时候就放话了,不许老爷子拿他的细胞去拷贝……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呵呵。”梁辰没回答,只笑了两声。
天行被他那样一笑,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按老爷子的性格来看,的确有可能瞒着周琪灵私下给天枢做了拷贝体。但即使真的这样做,也不可能用他来代替天枢吧?这说不过去啊。诶诶,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辰将玉狮子放进口袋,耸耸肩道:“这点我也没想明白。不过我敢肯定,那个人不是天枢。”
天行低头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认为的?”
“前一阵子,他把我错认成你的时候,才有了具体的猜测——天枢从来不会弄错我和你。但要说不对,从他第一天回国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了。”
“也许是隔了太久,生疏了呢?毕竟天枢从那次实验室爆炸后,就被老爷子送出去治伤了,后来也一路在国外读的寄宿中学,只有他每年飞过去见两次,宝贝地跟什么似得,谁也不给见,直到后来回国念大学……所以,从他十二岁,不,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和我们吵架了,所以是从他十一岁到十七岁回国,中间一直都没怎么见过,变陌生了也正常。”
梁辰靠在沙发上,舒展了下身子,懒洋洋地道:“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如果哪天你准备听你外公的话,对主楼里那位二少爷下手,提前和我说下,我想在那之前,弄清楚一些事。”
天行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应下:“好。”
天行将腿抬高,放到小几上,换了个话题:“还记得陆宽吗?”
“谁?”
“陆家的人,老二那房陆鸣远的独子。不过现在大家都不这么介绍他了,而是称他为千霁的董事长兼创始人。陆鸣远不争气,却生了个争气的儿子。陆宽在科技上的投资非常敏锐,从能源到机械,迄今还没有他失手的案子,最吃惊的是,他总能在短期内实现盈利。有个财经记者甚至说,十年后,他的千霁可与梁氏的研究院匹敌。”
“嗯?这个财经记者眼瞎了吗?不在一个领域怎么匹敌?”
“咳咳,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不可爱……陆宽他去年投资了一个生物和机械的交叉学科,如果智库那班人没白拿工资的话,根据分析,他接下来很可能会进军生物医学这个领域。哎哎,你别急着打哈欠,听我说我,我还没讲到重点。”
天行说到这里,可耻地顿了顿,等梁辰配合地看向他,才缓缓道:
“陆宽这个人,最有意思的部分不在他的经商天赋上,而是他的身体本身。他和你一样,是个’超人’。”
梁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是拷贝体?”
“有这个可能。但如果是的话,我们却找不到他的原型。而且根据最高法案,所有拷贝体都要登记在册——虽然是不对外公开的,但必须在基因管制局备份。但老许却说,陆家除了长房长孙,其他人并没有拷贝体。”
“也许是个黑户,这又不少见。”
天行摇摇头:“阿辰,你太小看你自己了。像你和陆宽这么完美的’超人’,可是相当罕见的。而且陆宽这个人,不管到了多少身价,除了工作时身边有个助理,其他时候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有配备保镖,似乎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充足的自信。根本不像有另一个脆弱的原身的样子……你说,他不会干掉了原身,自己取而代之吧?”
梁辰瞄了一眼对方,道:“是个好主意,我也许可以考虑效仿这种做法。”
“喂,你别说这种任性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
虽然这样说,但两人谁也没当真。梁锋为天行准备了数以百计的拷贝体,但真正修饰成功、并顺利成人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梁辰,另一个是智商停留在70的梁平,这两人在基因的编程上就携带着有利于原身的序列:除了原身之外,他们无法接受别人的血液,也无法接受冷存的血液——这个最初的设计是希望,拷贝体能出于对意外的考虑而保护好原身。
不过,维护天行和梁辰之间关系的,是另外的东西——天行从小就知道,要维持与梁辰之间亦兄亦友的关系,需要哪些努力。在这些年的经营下,他和天行铺设了一个地下王国,天行负责地下的工作,而他则掌控地面上的运作,只有他们两个人合在一起,才拥有最大的力量。
当然,这一切是瞒着梁锋的。所以在梁家的其他人看来,梁辰只是为他挡子弹的一个替身而已。
天行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道:
“……其实,让我更在意的还不是他本人,而是修饰他的人,这样的人竟然不在梁氏的研究院里,甚至不为梁氏所知,这才是让我真正意外的事。”
“何鸣医生呢?你问过他了?”
“没有。这件事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而研究院那边,不出意外的话,迟早都归天枢那家伙所有,所以我没去问他。不过我查过何鸣的资料,不太可能帮陆家做事,时间上也不对。”
“那你想怎么做?”
“没想怎么做。目前陆宽和我们没什么交集,我只是发现这一点,拿出来和你说一说而已——怕你一个人孤独求败久了,会寂寞哈哈哈。外面的人都猜我们梁氏有一支私兵,想的太简单了,老爷子倒是想要呢,但奈何你就是个奇迹。”
梁辰侧头看了看他的兄弟,嘴角绽出一个微小却不容错认的弧度。
他笑着,缓缓道:“极偶尔的时候——虽然很少,但确实有这种时候,我会发现,你和小枢的确有点像 。”
天行忍不住抛了个白眼:“能不能好好夸人啊,说句好话都要扯上你的小枢……”
“我没夸你。我只是在说,你有时有点,顽皮。”
“唉唉!”
此刻沙发上拌嘴的两人,没有一人像是媒体和公众眼中的梁氏大公子;更没有人知道,梁天行和他的拷贝子,私底下是这样相处的——他们在平常的日子里,并没有主从的限定,像朋友一样相处,甚至偶尔还会像最寻常的双胞胎一样,互相交换衣服、交换角色。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十二岁前的天枢会知道。所以上个月,当梁辰在园子里偶遇那个戴着眼镜的青年,对方看着他手中的玉狮子说“哥,这个玉狮子真可爱!”时,梁辰就确定,青年不是梁天枢。
因为玉狮子,是天枢十岁时,亲手编了绳子穿了孔,送给他的礼物。天行还曾眼馋过一阵子,但小枢却说:狮子,是送给超人的。
可是,“超人”啊……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不过真遇上另一个和他拥有一样体质的人,还是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小枢知道有新的“超人”,一定会很好奇吧?
* * *
酒店的小花园里,陆宽忽如其来的坦白——“我叫陆宽,是千霁研究所的董事,也是克劳恩教授现在的东家”,让青年难得地露出了呆愣的表情。
陆宽他见青年半天没反应,笑了,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虑几天。如果犹豫C大那边的事,我可以帮你保留入学资格,你可以先尝试千霁的工作,哪天不喜欢了,再去C大也不迟。”
青年愣了半天,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是陆宽?”——不是个傀儡拷贝体吗?怎么能决定让我进千霁?
“嗯?什么?”陆宽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年摇摇头,半垂下的眼帘掩住了一丝怀疑的神色。再抬起的时候,露出一双只有不谙世事的学生哥儿才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突然这样说,我不太能反应过来。我得去问问老刀的意见。”
陆宽点点头:“可以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不过,不管什么时候,千霁实验室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第 11 章
酒店别墅二楼西侧的房间里,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精致的水晶灯,冷白色的灯光照满了整间屋子。但酒店的客人还是不满意,他将沙发前的落地灯移到已经亮着台灯的书桌前,两台高瓦数的灯从不同角度照着书桌,将一小方天地照的灯火通明。
这时的书桌俨然变成了一个临时改装的机械工作台,放着不同规格的芯片、测试元件、连接器,青年的十指在不同元件间灵活穿梭着,像是一位胸有成竹的将军一样,在几片拇指大小的芯片上布兵点将,灯光照着他那长的有些过分的睫毛,在他偶尔停顿下来,比对着桌面上的精密的电路图陷入沉思时,半垂下的睫毛掩住了认真思索的眼神,勾勒出一双形状美好的眼线。
一阵力度适中的敲门声打断了青年的思索。他警觉地侧首,同时迅速地弯腰将手放在抽屉纽扣上,准备收起手中的芯片,但下一秒,他又站直了腰身。
他改变了主意:不管这个陆宽是不是拷贝体,但绝对不是个替身傀儡或单纯的人形生物武器。想到这里余舟自嘲地笑了下:是自己想岔了,但凡像梁辰这样出色的变异人,怎么可能会甘居人下或泯然众人?是自己小瞧了对方。想到门外这位应该就是将来自己的“老板”了,适时让他看到自己的实力也不错。
这样想着,余舟放任了桌上看似凌乱其实自有章程的元件,伸手拨了拨半干的头发,一边走到门前拉开门。
“有事?”
陆宽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外交官般和煦友好的微笑:“没事,我有点睡不着,看到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好奇过来看看。可以进来吗?”
余舟侧身,让陆宽进了屋子。
白天他们出去的时候,酒店服务员都会来打扫,所以屋子里和其他的酒店套房一样干净。余舟的行李本就不多,来岛上时就带了一只背包,此时那只灰扑扑的登山包被青年随意扔在衣橱旁的矮凳上,却莫名地带有一种主人般的惬意。床上没有皱褶,被子还留着酒店打扫后标准摆放的姿势。陆宽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书桌上——明显这才是青年回来后消遣时间的地方。
“做什么呢?”
“一点小玩意儿。”
余舟没有多加解释,神色自若地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个测试仪继续手上的工作。
陆宽站在一旁,看着他纤长手指灵活的*作,但半分钟后他就果断放弃,将视线转到他能看懂地方。嗯?书桌案头似乎停着一只麻雀?他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去,那只麻雀竟没有逃,而是像只温顺的家宠一样侧了侧小脑袋,眨了眨眼,然后安静地被他握在手里。
陆宽很快就感觉到不对:柔顺而干净的羽毛下,是冰冷而僵硬的机身——这竟是一只高仿真的机械鸟。
“这是你做的?”
“不是,是白天从老刀那里拿来的。”
“它会飞吗?”
“当然,不过现在还不行,它还没完全做好。他们只是做好了壳子,现在还需要点亮它的’灵魂’。”
“灵魂?”
余舟敲了敲桌上的设计图纸:“在这呢。”
他的眼中亮着一团小小的火,看上去有些*,又有些小骄傲:“做好之后,它不止能实时*控飞行,还可以按着设计好的路线飞行,在飞行中,还能视情况保护自己,避开一些常见的伤害。厉害吧?”
“厉害。不过,这麻雀是用来做什么的?”
“有很多作用啊,最常用的应该是做侦查机器人或跟踪机器人,可以潜入一些普通人不方便的地方,进行侦查工作。”
陆宽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想到要设计这个?”
余舟抬头,显得有些无辜地看他:“这不是很多人都会想要的机器人吗?而且我小时候就很崇拜蜘蛛侠啊超人啊之类的偶像,有一个这种机器人,破案、抓坏人什么的,会很方便吧。”
陆宽笑了:“是挺方便的。”
“对了,”余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他手中小心接过“麻雀”,放回到案头上:“你别对外透露哦,别小看这只’麻雀’,它身上可是有无数专利。”
“你们已经申请了专利?”陆宽蹙眉,问:“那已经有成熟的作品了?”
“有啊,不过老刀都卖给军方了,估计现在都已经批量生产了吧。这一只是老刀送我练手的。我想对它稍微改造一下,好更听话些。老刀说,等我做好了麻雀,他就送我蜜蜂,哈哈,这样我就有一支自己的侦察兵了。”
陆宽忍不住屈指弹了下他脑门:“你想侦查谁?”
“很多人啊,比如看老刀有没有听话去相亲,再比如偷看你洗澡,哈哈。”
“啊?”陆宽抬了抬手,无奈地笑了。他终于明白余邵为什么时不时就去拍青年脑袋了,这一刻他对着青年那张得瑟的脸,就很有这种冲动。
“对了,去千霁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和你哥提了吗?”
青年摇摇头:“唉,这么重大的决定,你总要给我几天时间好好考虑吧。”
“行、行,”陆宽认命地点头,心想青年就是个不靠谱的,自己得改天亲自找余邵谈一下才行。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在余舟连打了两个哈欠后,陆宽终于意犹未尽地起身回去了。只是他丝毫没发现,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睡袍腰后的系带上,捎上了一只指甲壳大小的“金龟子”。
余舟目送他离开,眼中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提前给未来老板送了一份“贴身礼物”,看看陆宽这个变异人,究竟是不是拷贝子好了。
送走陆宽后,余舟瞄了一眼壁钟,有些惊讶:“已经快十一点了啊……”他抬起右手,盯着那只无时不刻都戴着的黑色手套,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忽然笑了下:“算了,今天放过你,先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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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最好的大学实验楼里。
实验区被玻璃墙分隔成一排排小单间,两名研究员结束实验后,关掉单间里的照明后退出来,看到斜对面的实验室还亮着灯,有些惊讶地敲了敲门推进去:“天枢,你怎么还在这?今天晨会上,老板不是说你们组的项目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坐在*作台前的年青人转过头来,他穿着白大褂,脸上蒙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门口的两人:“啊,那个实验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是在准备博士课题的预试验,多试几次好写标书。”
“哦,那辛苦了,预祝顺利!”对方闻言,没有多打扰他,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在电梯上,其中一人看了下手表,道:“本以为今天会是我们锁门呢,没想到天枢又是最后一个。”
“话说回来,最初他保送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关系户呢,担心会拖大家的后腿,没想到他这么实在。”
“唉?为什么你会以为他是关系户啊?他家有人在学校任职吗?”
“这倒不清楚,只是听说他家挺有背景,有人看到连校长都对他很亲近。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他来去都有人接送,还是那种低调的豪车。”
“还真没注意……”
“诶,拜托你关注下生活好不,只知道实验,难怪到现在都交不到女朋友。”
“我有关注生活啊,我知道S城最有钱的人是梁氏集团。对了,天枢也姓梁,他会不会和那个梁家有关系呢?”
“怎么可能,姓梁的人很多的好伐!而且梁家的人怎么可能来实验室搬砖?虽然梁氏有一个人人都向往的基因研究院,听上去也是做实验的,但听说周琦灵过世后,研究院的管理权就移交理事会了,梁家的人主营的还是做生意而已,对科研并不了解……”
两人闲聊着离开,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他们最初讨论的小师弟,正是梁家的二少。而被他们夸成“实在”的人,其实撒了谎——天枢并不是在准备预实验,而是在用学校的研究室,私下做自己设计的实验:衍生细胞的突变问题。
虽然他顺从了梁锋的意见,选择了能最快出成果的博士方向,但他还是想利用空余的时间,研究自己最关心的事:自己为什么会头痛?是基因突变吗?和衍生本身有关吗?
梁锋已经带他看了无数医生,都说检查不出问题,但梁锋为了集团的利益,一定不会告诉医生们自己是拷贝体的事实——但也许拷贝体本身才是关键的病因,如果医生不知道的话,就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不过,他在查过资料后,觉得医生们即使知道,估计也很难对症下药。
关于拷贝体,梁氏几乎垄断了最前沿的基因修饰技术,也拥有最全的数据库。他看过关于拷贝体的报告,“失败”的拷贝体里,几乎有各种伴随终身的后遗症。但还没见到他这种情况的:固定时刻偏头痛,甚至有时剧烈时会身体发抖、肢体麻木,好像有人从他身上剥离了什么似的……
而且,这些报告他未必能做参考。因为这些数据大多来自初始基因被修饰过的个体,而他不一样,他是原生拷贝体——也就是和原型的基因组一模一样,没有常见的体能加强、限制生育或加以其他方面的修饰。在基因修饰技术发达的今天,原生拷贝体仍然不少见——更确切的说,这种拷贝体更受一般人的欢迎,登记申请的人也更多,因为一方面,增强拷贝体失败的机率极大,即使侥幸存活,各项能力指标往往也无法达到预设值;而另一方面,原生拷贝体可以在原体出现意外时,为原身输送血液、替换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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