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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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帝提了食盒亲自去臧皇后的寝殿。臧皇后正在绣一只荷包, 他坐在她对面,将食盒里的小菜都端出来, 一一摆好, 臧皇后看都没看一眼。

龙爪在龙袍上磨了磨, 有些不自在, 少顷,便又坐到臧皇后那头去,探头看着那只荷包, 道:“朕喜欢你绣的木槿花, 这个正好合用。”

臧皇后也没抬头,还任由他将未完成的荷包在身上比试。

“你看,多合适?阿卿的手就是巧!”

臧皇后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抬头直视着他, 开元帝再次有些心虚,道歉他不是不会,但是道歉若有用, 就不会真的伤害到她了。

“朕, 今天糊涂了。”即便没用, 还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的。

臧皇后抿了抿嘴,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杀了她, 你会如何?”

开元帝霍地站起, 脸色明显阴冷下来,再也不复方才那个贴心的丈夫模样, “卿卿,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臧皇后看也没看一眼,继续低头绣荷包。

那边开元帝去臧皇后处容贵妃自然是知道的,她坐在窗台上,看着园中一方温泉池水在深夜寒夜氤氲出白色水雾,袅袅蒸腾,一句话也没说。

禀报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没听到反应,十分不安,良久,才听容贵妃道:“下去吧。”

“臧皇后与容贵妃之间的恩怨?”刘煜看着宋轶,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他这个。

王静姝嫁给刘煜时,根本没有慕容玖这号人,她跟臧皇后很亲近,但是也没听说过慕容玖。慕容玖的出现,似乎是刘乾当了皇帝之后,而且是第一年,最早那一批入宫的嫔妃。

但显然,这个慕容玖跟其他嫔妃是不一样的。开元帝对她不止是宠爱那么简单。任何一个男子不会无缘无故无底线地宠爱一个女子。开元帝待她的方式是有点小心翼翼的,就好像他曾经亏欠过她什么。而也看得出,慕容玖是在乎开元帝的,却当着他的面又不会敞开心扉。

再来看臧皇后。臧卿卿是个温柔善良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仇视一个嫔妃,她也不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妒妇。

宋轶非常期盼,看刘煜犹豫,心想多半又要落空,不料,刘煜反而启口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说来。”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故事的开头,刘煜还未从军,王静姝还在玩泥巴,但刘乾却已经投身北府兵带兵打仗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令五胡都为之动容。秦王苻坚死后,被符秦征服的各皇室贵族率兵争权夺地,那是南朝北伐的大好时机。

作为北府兵的一员猛将,刘乾一直在北地领兵作战,数年不曾回南地。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刘乾结识了慕容玖和她的未婚夫婿元昭。只是当时谁都不知道谁的身份,在纷纷扰扰的北边战场,三人躲符秦追兵,结伴逃亡了数日,刘乾对慕容玖一见钟情,奈何慕容玖已经有了归属。不过这种归属通常是出于父母从家族利益考量而撮合的,就如刘乾当年取臧卿卿一般,也是这种考量。

所以两人在心境上是有些相似的,慕容玖对刘乾也深有好感,但这种感情绝对不像刘乾那般强烈。若那时分开再不相见,相忘于江湖,本也是个美好的邂逅,奈何慕容玖的父亲在混乱的北面建立了南燕,而一年后,刘煜带兵攻破了南燕,甚至在战场射杀了元昭,当时慕容玖就站在城楼上,亲眼目的了刘煜的箭穿透元昭的铠甲,刺穿心脏,透背而出。而他的箭也像是个标记,所到之处,立刻引来万箭齐发,元昭浑身上下全都是箭窟窿。

南燕覆灭,慕容玖及父兄被囚禁,当时晋帝司马荣光,不想重蹈符秦覆辙,留下这些皇室余孽当祸患,坚持要斩杀慕容氏,刘乾设计保住了他们性命,到刘宋建立,慕容玖的父兄家族还得到不错的休养生息之地。

你说慕容玖到底是该恨刘乾还是应该感激他呢?这个问题,恐怕连慕容玖都无法回答。

北府兵当时势如破竹,南燕覆灭是必然,但覆灭南燕的是刘乾,这种偶然性大概也造就了两人的悲剧,尤其是元昭的死,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事实上,慕容玖进宫后的确刺杀过刘乾几次,臧皇后还曾为刘乾挡过一剑,至今一变天,伤口还会作痛。刘乾不但没有惩罚她,反而十年如一日地试图用真心感化她。近些年虽然没发生那些偏激的事情了,但那种可能性却并没有消失。尤其是慕容玖这个人,根本没人看得透她的心思。

“这么说,皇上并不是真心喜欢臧皇后的?”良久,宋轶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刘煜怔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刘煜明显斟酌了一翻才启口,“男女之事有时并非只是喜欢不喜欢,皇兄对皇嫂,是可以用性命托付的。”

宋轶点点头,“做夫妻近二十年,牵绊自然是很深的。”

看宋轶反应,刘煜暗自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吐完,宋轶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她说:“那豫王殿下娶豫王妃可也是迫于形势,为了刘家兴旺?”

“那你觉得我是与不是?”

刘煜的心跳有些失衡,宋轶却突然笑得贼咪咪的,“我当然希望你是。这样,或许我还有希望。”

刘煜面上僵了。

“你看,我会画画,会验尸,会易容,还会钻洞,关键是,眼看冬天到了,豫王殿下不需要一个人来暖床吗?”

刘煜霍地站起,拂袖而去,可走到门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寝殿,当即没好气的转身,利眼嗖嗖地杀过来。

宋轶小脸皮可厚了,还笑得一片春光灿烂,很体贴地起身,道:“我这般有用,豫王可以考虑考虑。”调戏完美人,心情甚好,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了。

当时刘煜僵硬地目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捏死她的心都有了,可转头却又对侍卫道:“派两个人暗中盯着她。”

这边嗖嗖两声破空声,那边大门又转出来一个身影,俨然正是慕眭。

慕眭来得那叫一个风流潇洒,那风都快把他衣摆掀翻了,见得刘煜便拱手一揖,于是一幅画像从他袖笼落下,不偏不倚地掉在刘煜的脚上,刘煜不想捡都得勉为其难地弯下腰。

入手画像已经散开,他再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这一看,瞳孔颜色都快变了。慕眭非常满意地看着他,故作淡定地说道:“豫王一定没想到这就是阿轶吧?能长成这样也真是一种天赋。”

一个巨大的黑色胎记从额头一直蔓延到左眼,盖住了大半张脸,一颗瘤子又盖住了右边的脸,还有鼻子没了鼻头,两个鼻孔触目惊心。

原本刘煜的想法是让韩延平画出宫中传言的一部分已经足够了,没曾想他竟然能将宫中传言这样和谐地糅合在一张脸上,不愧是国手啊!

刘煜又仔细扫了一眼,觉得已经不能再丑了,才淡漠地抬眼,附和道:“她的天赋向来无人能及。”

慕眭:“……”

“陇西王找我可是有事?”

这话一下把慕眭问住了,他当然没那个闲情逸致来找刘煜,只不过听热心的手下说,宋轶竟然用了晚膳来这里,半天没出来,他就不放心来看看。刚刚看到宋轶离开,本来也想离开,但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便想着如果刘煜看到宋轶的画像,那颗冰冷的心大概更不会被宋轶动摇了吧?

毕竟南地的人好美色,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每天都在那弄风作雅的,粘腻坏了。

可没想到,刘煜也就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并没有其他表示,这边叫他有些为难了。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有没有需要吐谷浑帮忙的地方。”

“哦,如果陇西王问的是姚惠妃的案子,大可不必,这天下没有司隶台办不了的案。”

“呵呵,那就好!”

宋轶刚回到屋里,*股还没坐热,便有人找上门来,正是韩延平身边的小厮。小厮说,韩延平被下狱,十分可怜,想见她一面。

宋轶奇了,她跟他关系没好到这份上吧,下狱干她何事啊?

“上次在上林苑就是先生为我家公子洗脱罪名,这次,还望宋先生费心再救我家公子一次!”小厮说罢就往地上跪。

宋轶很多年不曾被人这般诚心跪过了,叫他起身,在前面带路。

宋轶出现在牢门外,韩延平一点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宋轶会来,谁教宋轶想嫁他呢?他承认自己有点以貌取人,之前对宋轶有点不公平,但是,这次,若是宋轶再救他一次,他若还抛弃他的话,良心上也过不去啊。

所以他决定了,只要宋轶救了他,他一定以身相许。

他不但这样想的,而且还很认真,很傲娇,很是下了一翻决心似的这样说了。

宋轶直愣了数息没反应过来。

“你、方才说什么?”

韩延平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负手而立,高抬下颌,他本来就比宋轶高点,于是宋轶抬头仰望只能望见他的朝天鼻孔。

“不用怀疑你的耳朵,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这次再救我出去,我便以身相许。”

宋轶默默吞了口口水压惊,再看那鼻孔,太大,太黑,鼻子也不是她喜欢的笔挺有型,那下颌骨不算宽但撑出来的脸面却大得有点不合逻辑。

画画之人是很讲究轮廓线条和骨感的,显然韩延平的长相完全出脱在她审美范围外。

“以身相许什么的就不必了。”

韩延平一愣,下巴也掉了下来,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宋轶,他都已经委曲求全了她竟然反而学会拿乔了?这个女子是不是太无耻?

“那你想要什么?”

一想到面前这个人要以身相许,宋轶就再也无法直视他,她含蓄地扶了扶额,“我什么都不要!”

一个女子什么都不要,还几次三番帮他,韩延平怎么能接受?他更后悔自己以貌取人的举动了,也更不耻自己的行为。难怪世人皆说患难见真情,古人诚不欺我也!

“不,我一定会娶你的!”他坚定不移地说道。

宋轶诚心说道:“真不用了!”

韩延平眼神炙热了,心也开始跳动,“为什么?”

“你真要我说?”

“嗯!”他无私地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因为啊,你太丑了……”

韩延平听见了风声,那风声直往耳朵里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宋轶真算不上是个热心人,韩延平在牢里等她救援,她却能心安理得地睡懒觉,若不是姚惠妃请她过去,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娘娘体内余毒未清,难不成还有兴致画像?”

来请她的宫女答道:“其实娘娘说想画一幅病西施的图,正是时候。”

病西施?

宋轶嘴角抽搐了一下。出门时,她没忘记看一下院子角落,确定了昨日跟回来的两个影子还在,她才兴高采烈地跟宫人离去。

病了一回,姚惠妃倒是热情了几分,被一帮宫人婆子伺候着,一点没有因为那个阴谋失败而有什么不良情绪。

相反,宋轶开始反省,姚惠妃的阴谋真的没有达到一点效果吗?

显然不是,虽然既没有陷害到臧皇后也没有栽赃到容贵妃,但是,经过昨日开元帝一翻有偏向的审问,臧皇后与容贵妃之间的矛盾明显升级了。

“宋先生怎么不坐?怕我这宫里有毒?”

“不敢!”宋轶乖乖入座,姚惠妃瞥了她一眼,虚心求教道:“你看看本宫如今这病模样,要如何打扮才好入画?”

“娘娘这样就挺好。”

姚惠妃显然不满意,屏退所有,连个大宫女都不留。宋轶看她,“只是画个画而已,娘娘不用将人屏退得这般干净。”

“本宫不喜欢多余的人打扰。”

宋轶自觉地保持在半丈开外,捏着方才大宫女给她上的茶,说道:“这茶香气清新怡人,可惜了有一丝杂味儿。”说罢,放下茶盏,宋轶笑眯眯地看着姚惠妃。

阴谋被道破,姚惠妃脸色变了数变,那茶水当然不干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蒙汗药,而是催情药,这个女人,她要让她以最难堪的方式死去!

“让我猜猜惠妃娘娘的计划,韩延平的事情还有一个漏洞,就是他所用的那些颜料中的毒是从哪儿来的。”

姚惠妃心头又是一震。

“宫里都知道我在为容贵妃画画,而韩延平还帮我打过下手,跟他的关系自然算不得陌生,而且昨夜我还入牢探望过他,想来,惠妃娘娘不会放弃这个契机。若是让我来弥补娘娘精心安放的漏洞,不但可以置我于死地,还可以泼容贵妃一身脏水。”

宋轶又看了一眼那只杯子,“我猜,你这药不该是蒙汗药,把我迷晕栽赃嫁祸个什么罪,显然不能解你心头之恨。这药应该是那种禁药吧,把我丢进韩延平的牢房,发生点什么令人作呕的勾当,才能让豫王殿下最终厌弃我。”

“你……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姚惠妃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宋轶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还喜欢豫王?”这句看似问话却说得极为肯定,直击姚惠妃心头最隐蔽的角落。入宫前的事如何,所有人可以当成一种无伤大雅的谈资,但入宫后,身为皇帝的女人却还记垫着别的男人,这便犯了禁忌。即便开元帝不在乎她,但是她是四妃之一,不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和污点,她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这些年,刘煜一直不属于任何人,也从来没被任何人玷污过,她可以旁观着,甚至自己都认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可宋轶这个贱民,竟然敢以这样高调的姿态玷污他,将她这样爱而不得爱而不敢的贵女置于何地?

姚惠妃突然起身,朝宋轶扑过来。宋轶只看到她手里握着匕首,下意识地往后退,可偏偏她的位置是个夹角,根本避无可避,在匕首要刺入身体时,她的手握住了匕首,感觉到手中的怪异触感,她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因为握在手中的不是匕首的锋刃,而是手柄,转眼一看,姚惠妃的手已经被锋刃割破,血流如注。这个狠毒的女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扯出一抹阴冷的笑,道:“若是刺杀本宫你该如何脱罪?”

说罢,一声呼喊,早候在外面的宫女婆子一拥,见此情形也吓了一跳,立刻将宋轶擒住。

姚惠妃手上全是血,肚腹上虽然没有血迹,但是衣服上却有一道刺痕,清晰地昭示着宋轶刚才这一刀是要往那边捅的,只是被她用双手握住匕首,没有成功罢了。

这个局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但就因为姚惠妃是来真的,手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让整个局真得不能再真。

这还真是一个狠角儿!

“还愣着干嘛?宋轶刺杀惠妃娘娘,拖出去,杖毙!”

宋轶本想好心提醒她一句,姚惠妃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被人连拖带夹出了门,二话不说给按砧板上了。

大宫女看着姚惠妃满手血十分心疼,“就算她不喝那杯茶,我们也可以强灌,娘娘何须自己亲自动手?”

姚惠妃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封锁宫门,别让任何人把消息露出去,准备好供词,让她签字画押!本宫要弄死一个人,就算司隶台也奈我不何!”

宋轶当然也看见封锁宫门的人了,意识到自己凶多吉少,于是朝天上喊了一句,“你们若再不出来,我会被打死的!看你们怎么向豫王交代!”

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都抬起板子了,硬像见了鬼一般,四处张望,满脸惶恐。

豫王,他们可真没胆子招惹他。

“别听她虚张声势,不听娘娘命令,我们也活不了。打吧!”左右是死,早死不如晚死。

两块板子再次举起,而这次,只觉一阵阴风拂过,接着一道剑光,板子掉在地上,而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紧握板子的双手。

事情发生得太快,那一剑也太快,快得两个被斩断双手的太监眼珠子还在地上和光秃秃的手腕上来回转了两圈,根本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

“小涛涛,你出手太残暴了!”宋轶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这个面上青筋暴露的俊美少年。

后一步赶到的乔三摸了摸后脑勺,“薛涛,你的剑太快了。”

“他们,摸她……”

“什么?”

“没什么?”

刚从徒隶转为豫王侍卫的薛涛脸颊通红,撇开眼,不敢看宋轶。

啊——

此时,耳边才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姚惠妃手还没包扎好,便急匆匆出来,只见自己的心腹太监直接被斩断双手,而罪魁祸首还是司隶台的人,顿时脸色煞白,腿也跟着软了。

乔三上前拱手,不失礼数:“既然宋轶冲撞了惠妃娘娘,那就应该交给司隶台好好审问。”也不需要对方同意,直接将宋轶扶起,畅通无阻地离开。

一刻钟后,韩延平看着那个坐在牢里闭幕养神的女人,十分动容,“没想到,为了我,你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他娘的,谁为了你了?到底是哪个混蛋乱传的?

宋轶不理他。

韩延平叹了口气,又道:“我韩延平对天立誓,他日出去,一定不辜负你的厚爱!”

宋轶终于睁开眼,“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刺杀姚惠妃!”

“你不用说了。”韩延平一阵心疼,“我都懂!”

你懂个毛线球啊!

“你放心,出去,我一定娶你,不管你长几个胎记几个瘤,即便你没有鼻子没眼睛……”

我去!

宋轶彻底听不下去了,“我是绝对不会嫁你的,因为你实在太丑!”

丑,这个字绝对是一位好美画师的噩梦,尤其是未婚妻几次三番这样说自己丑,韩延平方才的豪气干云瞬间泄了个彻底,转身,走到墙角,蹲下,默默地拿着干草画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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