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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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煜到姚惠妃的寝殿一刻钟都没用到。
姚惠妃看着他脸色更显苍白,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本宫也不知道宋轶为何会杀我,还请豫王为本宫主持公道。”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她□□无缝的计划, 在宋轶进来那一刻就被她强硬地打破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本是临时起意, 消息绝对不可能走漏。从昨夜听得眼线禀报宋轶去了刘煜寝殿, 还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嫉恨之下,她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无缝的计划,不但能将韩延平那边的漏洞填了, 还能再将容贵妃一车。
可是, 怎么就被那个看似没心眼的贱人给看穿了?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宋轶是在故意激怒她,让她做出伤害她的事。这样就能让一直跟着她身边的司隶台抓到把柄。
姚惠妃承认她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可抓到这个把柄又如何, 只是打杀一个贱民,根本无法动摇什么。
“惠妃娘娘真的不知道吗?”
姚惠妃抬头,便见刘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卷纸, 盯紧一看, 那不是别的, 正是她给宋轶准备的签字画押的供状。这、是什么时候丢的?
她终于有点不淡定了,心下惶恐,重新反省, 该不会这本就是请君入瓮的计谋吧?可是, 不可能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宋轶猜到她喜欢刘煜,猜到她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也猜到她知道她昨夜见了韩延平,甚至近而猜到自己会用禁药,自然,她也猜到她知道她去见了豫王。女人的嫉妒心就如一个魔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所以,她早有防备。
刘煜缓缓打开,“可要本王念给你听?这字迹,虽然跟惠妃娘娘平素的不一样,但很不巧,这种字迹,你曾经有留下过,要找到不难。”
而豫王,也早有安排。
也许,在她设计容贵妃和臧皇后时,他就已经计划除掉自己了。在自己以为监视了所有人,大局在握时,其实自己也正被别人监视着,也一直躺在别人的砧板上,还不自知,呵呵。
姚惠妃再次看了一眼那副字,一个人的笔迹哪能说改就改得掉的。她当然知道自己有留下这种字迹。那是很久以前,姚秦被灭时,父亲举城投降,她看到那个少年身披银甲,坐在战马上威风凛凛,她的心便沉沦了。她曾经用她认为最娟秀的字迹写过一封情书给刘煜,也因为那是情书,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觉得十分丢脸,连那字迹都舍弃了。没想到……
“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那副字。”自己怎么就会鬼神神差地要亲手为那个贱人写下断命书呢?为什么又会鬼使神差地用了那样的字迹?那是想在宋轶死后,看看刘煜看到那份断送她性命的供词上的字迹的表情吗?是啊,用那样的字迹为这个贱人送葬,让她十分快慰。若真能这样,也许她死了都能笑醒。
只是现实却是,送葬的是自己。
“你若需要人证,本王这里也有,因为有两位侍卫一直暗中观察着那一幕,你如何陷害宋轶的,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不必了!”姚惠妃的视线转回刘煜脸上,这个男人还是那样英俊,岁月很眷顾他,没有让十年的时光在他脸上留下不堪的痕迹,反而随着岁月沉淀出了更迷人的质地。
“这种丢人的事,本宫不想多说。本宫想杀个庶民,应该不算什么大罪吧。”
“可是陷害容贵妃这条,却不是能够轻易抹去的。”
“单凭这张纸?”
“你忘记了,本王还有人证。”
“呵呵……”
司隶台要办的人,从来逃不掉。
临走时刘煜说:“你很聪明,甚至比本王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可你这次输也输在你的聪明上。你的计划太过完整,阴谋一旦提前败露,计划不能实施,便会生生给自己留下太多罪证。而这一次,偏偏你似乎还忘记给自己铺退路了。”
“不是没铺,”姚惠妃失笑,“而是整个计划都被宋轶带歪了,我来不及补救。”她不该那么意气用事的,就如她的贴身宫女所说,宋轶发现端倪又怎样,她自己不主动喝,她有本事有能力让人强灌了她去。一切依然可以照计划进行,依然□□无缝,依然可以让那个贱人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结果呢……
她的情绪被人玩弄了……
哦,不,她似乎做不了,因为刘煜一直派人保护着宋轶,她根本对她什么都做不了!
曾几何时她也渴望着这样一段感情,但结果,不过被当成棋子收入后宫,时时刻刻不得不算计着荣宠算计着身家性命,在这样的宫殿里,消耗自己最美好的光阴。
刘煜将跪在外面的所有宫娥太监全都收监,包括姚惠妃的贴身大宫女。
出得宫门,乔三很诚恳地坦白道:“殿下,我们并没有看到宫殿里发生了什么?白天去揭房顶,容易暴露。”
刘煜不以为然,“看不看到有什么关系,她相信就行了。” 他要的只是罪人认罪,至于手段么,其实不用那么讲究的。
乔三:“……”
薛涛跟在后面,默默望着刘煜的背影,暗暗为自己鼓劲,要跟上他们家殿下的节*和气魄果然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姚惠妃的事,毕竟是皇家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文武大臣和吐谷浑的人都在温泉行宫。所以外间只得传言说,姚惠妃的毒素未清,又受了宋轶惊扰,需要闭宫调养。反倒是宋轶为了韩延平得罪姚惠妃被下狱的事传得阖宫上下,人尽皆知。
宋轶坐在草床上,啃了一口冷馒头,心想,这个刘煜不至于吧,她都引蛇出洞了,他还抓不到毒蛇七寸那就太逊了。
临近午时,容贵妃也不避嫌,请了旨,给宋轶送了可口饭菜,随同还将宋轶画画的行头,和未完成的图都塞进了牢房,甚至为了她画画更方便,还将她换了一间更大更舒适的牢房。
看着画布铺开,宋轶道:“贵妃娘娘这是不打算捞我出去的意思啊?”
容贵妃掩嘴轻笑,“本宫看你在里面呆得挺好,不防就多呆几天。正好好好研究研究本宫那幅画该怎么画。”
宋轶意识到,这位容贵妃怕是有点等不及了,莫非她已经开始着手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容贵妃前脚刚走,慕眭后脚便跟了过来,韩延平听得禀报便往牢里缩,用后背对着他。慕眭瞥了他一眼,便径直朝里面走去。
“给你带吃的了。”慕眭一边兴高采烈地说,一边抬头去招呼宋轶,结果看到她面前小桌上,酒肉样样齐全,便怔了一怔。
“谁送的?”
宋轶看了一眼旁边的画,“还能有谁?”
这个还能有谁,慕眭并不能清晰捕捉到痕迹,于是将那幅画看了又看,只见那是寒烟湖的画,他是见识过那边美景的,再看,有一个广涵宫,便明白了。
“原来是容贵妃。”说罢咧嘴笑起来。
慕眭让狱卒将他放进去,狱卒侧目,“男女授受不清,陇西王请自重!”
慕眭懵,宋轶惊。这话,怎么看也该是她这个女子说的话,这位看门小哥可真是尽责了,这都替她代劳了。
宋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名狱卒并非汤泉行宫的狱卒,而是司隶台的小徒隶,只是穿了狱卒的衣服,但是腰间统一配的腰刀却是不容错认的身份标志。
不仅是他,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司隶台的人。
咦,这是几个意思啊?
司隶台这是打算将她当成重点嫌犯看守吗?
莫非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被谁栽赃了一个不得了的罪名?
慕眭不是太懂汉人规矩,又身在汉营,俗话说入乡随俗,他无意冒犯别的民族的威严,不进就不进,这并不妨碍他跟宋轶隔了牢门把酒言欢。
众徒隶侧目。宋先生一直觊觎他们家殿下,虽然吧,殿下高贵矜持没有回应宋轶,但是,既然她心归了他们家殿下,那便是他们家殿下的人,这个陇西王明目张胆地染指他家殿下的人,是不是应该直接架出去比较妥当?
可是他毕竟是吐谷浑的王,会不会影响邦交呢?
众徒隶一翻挣扎,直挣扎得慕眭吃饱喝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出去,也没能挣扎明白。韩延平再次缩回墙角,眼观鼻鼻观心。
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韩延平正在心中默念,谁知道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就停了。
“你,就是韩延平?”这个声音十分威严。
韩延平不敢回头,只诺诺称是。
慕眭皱眉,难道背对人答话也是南地风俗?
“前日里,是你给本王送宋轶的画像?”
韩延平送画像过去时,当然没有表露身份,但吐谷浑的人哪里那么好忽悠,既然是要送到他们王手里的东西,自然是要搞清楚来龙去脉的。
这个韩延平是宫廷画师,说是知道宋轶长相,怕吐谷浑的王受她欺骗,真娶了她后悔,影响两国邦交,这才做了这么一件看似很英勇的事,吐谷浑众使臣看了那幅画像深以为然。
不管对着这样丑陋的女子他们的王能不能下口,但是,他们多少要考虑一下王室子嗣的,因为他们这些重臣指不定谁的儿子或者女儿就会与王室结亲,总得为自己的后代考虑考虑不是?
万一因为成亲对象太丑,抗旨不尊,祸及全家就不好了对不?
所以他们兴匆匆刻不容缓地将宋轶画像送了过去,结果,发现,他们的王比他们想象的强大得多,竟然毫无嫌弃之色,反而露出些同情意味,还叹息道:“那般惊尘绝艳的女子生生被这张脸毁了一生,着实可惜了。”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拯救众生的架势。
对比之下,他们的境界实在不配在王身边伺候,就此,众人绝口不提宋轶容貌的事,反而在不断催眠自己,容貌不过皮囊,一张面具足够遮挡所有不足,相对于无法遮掩的情智上的缺陷,这点实在微不足道。
慕眭看着韩延平,如果传言是真的,韩延平真的在打宋轶主意,那么那幅画像便未必就是真的了。
“你是故意的吧?”
韩延平吓得一抖,他能将豫王供出来吗?能吗?
当然不能!
韩延平看看附近的小徒隶,好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那、那个,我不懂陇西王的意思。”
“那幅画像你是故意画成那样送给本王的对吧。”
“这、这个,我只是担心陇西王被人蒙蔽罢了。”
“呵呵。”
韩延平又被吓得一抖,那厢陇西王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而是对狱卒道:“开门,本王想与他好生攀谈攀谈,他是男人总不该有什么授受不清了吧?”
狱卒左右望了望,司隶台的人可真不要脸,好歹给点示意啊,他们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啊?
最后,在慕眭的淫威下,他们胆战心惊地将门打开,慕眭跨门而入,居高临下鄙睨了一眼韩延平并不好看的身板,席地而坐,道:“转过来,跟本王好生说说,你跟宋轶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传言她要为你刺杀姚惠妃?”
庞大袭人气势就在咫尺之距,韩延平被震慑得不能动弹,整个身体僵硬得犹如铁板,“我、我与她没关系。”
这下,轮到牢门外的狱卒侧目,两个时辰前,到底是谁在那里信誓旦旦说走出这里就会为宋轶负责,就会娶她云云,果然是个渣男!
骗了人家为他犯下这等过错,结果受到一点要挟就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了,呵呵!
韩延平可没心情理会狱卒那些腹诽,相反,他此刻恨死那两个将慕眭放进来的人了。马蛋,男女授受不清,难道男男就授受得清了!放他进来的那两个混球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的感受?
“我说,你非得*本王动手是不是?”慕眭的耐心有耗尽的趋势。
韩延平可不敢劳烦他动手,猛地抹了一把地灰这才转过头来,但依然低头垂眸,不敢看慕眭,生怕被他认出来。
还真是个弱鸡啊!啧啧,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竟然敢耍伎俩跟他抢人,呵呵!
“既然你与她没关系,为何你下狱会找人去请她帮忙?既然没关系,她又为何肯冒险帮你?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将自己扯进这趟浑水?没弄错的话,你好歹是士族,她可是一介寒门,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简直不要脸啊!
这种话你怎么不敢拿去问宋轶?审问我是几个意思?
慕眭觉得自己的审问是理所当然的,甚至用自己的智慧和庞大逻辑得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结论:“你,是不是抓了她什么把柄?”
这什么意思?
说他威胁宋轶救他?就算他韩家是次第门阀,可也是有尊严有荣誉的!
韩延平猛地抬头,坚定说道:“宋轶是心甘情愿帮我的!她对我的恩德我韩延平永生永世难忘!”
“终于有点男人样儿了!呃……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完了!
韩延平要再把脸藏起来已经晚了,慕眭甚至抢先一步,一把捏住他下颌,*迫他看向自己,认真打量起来。
外面的守门狱卒侧目,陇西王这是要对这位宫廷画师霸王硬上弓啊?他们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
诚然,南地男子长得漂亮,可是您这样动手动脚终是不妥当吧?
可再四顾,司隶台的徒隶们就跟没看见一样,这,那,他们也不管好了。
任凭韩延平如何翻白眼做手势,竟然没一个人管他死活。
实际上慕眭也没有要掐死他,他真的只是随手捏捏这个人,免得他又把脸藏起来,此时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个人最初会用背对着他——他,在心虚!
“你应该也认出本王了吧?”
韩延平不敢答。
“你是一个画师,这么说,那幅画是你画的?”
韩延平吓得胆儿颤,赶紧嘘了一声。慕眭也意识到什么,看了四周一眼,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是怕豫王知道你画了豫王妃的画像?”
那还用说?
韩延平脸都吓白了。
外面的狱卒只感觉到在陇西王用爪子强势调戏了这个宫廷画师的下巴之后,他们两个就凑一块儿了,几乎脸贴了,嘀嘀咕咕的,粘腻坏了。
我勒个去,这速度,发展太快了啊!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站在这里打扰人好事啊!
“你若告诉我你画的人在哪里,我便给你保密!”
韩延平心头苦啊,劳资也找她好久了啊!但这种在老虎盘子里抢食的事情绝对不能做,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那幅画像,我是听人口述画出来的,如果你救我和宋轶出去,我可以告诉那个口述之人是谁!”
为了增加砝码,他又道:“我想,只有那个人见过她!要不然,不会现在才流出豫王妃的画像。”
慕眭狐疑地看着他,韩延平尽量将面色摆得正常点,慕眭硬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好吧,本王姑且信你一次,本王会找机会捞你出来,你也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说罢,拍拍他煞白的脸,起身离去。
呃……陇西王这样调戏完他们的宫廷画师就提裤子走人了?
两名狱卒面面相觑,偷偷瞄了一眼韩延平,衣衫凌乱、面色苍白,一脸身无可恋,啧啧,可怜见的,被蹂躏得还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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