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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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 炮竹声吵得整个泰康城都沸腾了。漱玉斋反而显得从未有过的冷清。宋轶起身,出了漱玉斋,就见李宓在门口放炮竹。看门狗大黄被吓得一惊一乍的, 冲他汪汪直叫。
宋轶摸摸大黄的脑袋, 问他:“今天不会只有我们两人吧?”
“玉珠在准备早饭。”
宋轶打了个哈欠,看看灰蒙蒙的天色, “你说了要送我新年礼物的。”
李宓转身,“哪有大年初一问人要东西的道理?只能送, 不能要, 这不是你们汉人的习俗么?”
宋轶撇撇嘴, 一边发呆一边看着他将炮竹放完。李宓拍掉手上的灰尘,对她说:“外面凉,回屋去。”
宋轶抬头:“腿坐麻了。”
“你咋这么没用呢!”嫌弃得无以复加的口气, 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大黄摇着尾巴,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春饼春卷木薯膏枣栗膏,烤鸡烤鸭烤乳猪烤羊腿, 还有早早备下的各式坚果,宋轶喜欢的,没落下一样。
每到过年, 李宓就感觉自己养了一只小野猪,一边吃着自己的,一边想着外面好看的野男人。
果然,这位吃饱喝足, 易了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出去浪了。
杨令先是赵石的心腹将官,从赵石落魄时便追随在他左右,赵石几番起落他都坚定不移地跟在他身边,因此十分受赵石重用,而刺史府上下也都唯他马首是瞻。自然,当杨令先要求进入赵石卧房,打开机关查视犯人时,侍卫是不会有任何阻挠的。
不一会,杨令先将罗丹琼扶了出来,说罗丹琼服了毒,要即刻送到医馆救治。侍卫们看着罗丹琼气息微弱,嘴角有黑血,便犯了难。
“那个,赵将军,刺史大人吩咐过,即便是死,也不能放罗氏父女离开刺史府!”
杨令仙森寒的目光斜睨过来,“刺死大人不在意罗氏父女的死活,但是这个罗丹琼怀有刺史大人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什么事,别说你们了,就是我也担待不起!今日是大朝会,更不能让刺史大人看到这种血光之灾,触了霉头!”
几句话便将一干人等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抬了人,备了马车,杨令先亲自驾马送医馆,侍卫都没来得及多上一个。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杨将军今日怎么这般体贴了?刚才抬人上车时他竟然叫我们轻点。他对女人不是一向冷酷无情的么?”
另一侍卫摸着下巴,猛地拍手,“遭了!”
旁边的人吓得一抖,颤声道:“怎么了?”
“杨将军该不会是看上罗丹琼了吧?这是看她被刺史大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忍心了,终于决定趁刺史大人不在与她私奔!”
众人侧目,齐齐转身回去。最后一个缀在队位的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早告诉你不要看江左这些话本子了,那些都是醉生梦死的江左士族玩的东西,不适合我们。”
眼见得天黑了,也没看见杨令先回转,众侍卫忐忑起来,“该不会真被你说中了吧?杨将军带着那个小贱人私奔了?”
侍卫首领赶紧下令,“还不快找!再过一个时辰,承恩宴结束,刺史大人就要从宫里出来了!”
顿时整个刺史府乱做一团。司隶台众人就看着它乱,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进了宫中。
刘煜在承恩宴上跟人推杯换盏,乍然听得此事,心口便抽搐了一下,面上却云淡风轻,毫无破绽。
转身他便吩咐人去漱玉斋找宋轶,果然,那厮不在。
刘煜看看下手的赵石,找了个契机过去敬酒,借机问道:“你想如何处置罗敬辉父女?”
酒气助长了赵石的戾气,赵石阴测测地笑道:“当然是等胎儿成形,当着罗敬辉的面剖出来,给他炖汤,看着他一点点吃下去……
纵使是刘煜,听得此事也猛吸了口冷气。这个果然是个畜生!
“那毕竟是你的孩子。”
虎毒尚不食子,这个赵石,真当是禽兽不如!
赵石却冷笑着睨了他一眼,“当年沈凤仙死时,孩子已经成形,是个男孩,我亲自剖出来的,剁成了肉酱,当着她的面喂了獒犬。我记得她最后噎气时,眼睛瞪得滚圆……”
刘煜突然便明白了宋轶是以什么手段挑拨了他与罗敬辉,浑身如坠冰窟,血脉都冻得冰凉。在如此变态的赵石面前,难以想象,宋轶当日落在他手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可是直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跟他透露过。
一股莫名的煞气涌入黑漆漆的眼眸,若宋轶劫走罗丹琼被他知晓,他又会以何种手段对付她?
这个人,怕是留不得了!
刘煜只淡漠地笑了笑,又敬了赵石一盏酒,离开。
承恩宴散去时已是戌时,天空又飘飘忽忽地下起了雪。
赵石摇摇晃晃走出皇城,几名心腹已经在城门处候他多时。赵石听完禀报,酒劲彻底醒了。看到远处刘煜的马车,冲将过去,拦下。
刘煜挑开帘子,“赵刺史莫非还想跟本王喝两杯?”
赵石冷笑,“别装蒜!罗丹琼呢?刺史府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人,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他的猎物,谁都不许动!
“赵刺史是不是喝糊涂了?本王听到的禀报是罗丹琼中毒,你的心腹杨令先亲自带她去医馆救治,深夜未归。此事怎么会赖到我头上?”
“杨令先怎么敢背叛我?肯定是你从中挑唆!”
刘煜干脆从马车中出来,“本王要一个犯人,用得着耍这种手段么?既然你不相信,本王便跟你们一起找人!找到杨令先当面对质!”
带走罗丹琼的杨令先肯定是宋轶那厮假扮的,很可能这个混蛋被人迷晕在哪里了。他一旦醒来,宋轶就很可能暴露,他得比他们更先找到将人封口才行。
赵石虽然怀疑,但刘煜看起来十分坦诚,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人,他当然不会拒绝刘煜的好意。
刘煜调了司隶台一众徒隶来寻人,还不厌其烦地为杨令先画了几张肖像画,这原本是刘煜为宋轶拖延时间的伎俩,可没想到他们将最可能的几个地方找遍了,却都没有找到杨令先,倒是一座酒馆掌柜认出了画像中人。
掌柜非常明确地告诉他,杨令仙是中午来喝酒,菜还没上齐呢就醉倒了。邻桌的小兄弟将他扶到屋内,说等他酒醒了再走,还给了银子让他们照顾人。
司隶台办案,掌柜也不敢怠慢,就是大过年的,被司隶台找上门,这运势得衰上一年啊!
掌柜将那锭银子交出来时,脸色活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那他人呢?”
“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官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时辰前?
那岂不是他们刚开始找的时候,那现在肯定早就回去了,可他的人却没接到任何通报。刘煜赶紧带了人往刺史府去。
赵石回到刺史府,十八般酷刑尽数在罗敬辉身上用了一遍。他可没司隶台那般仁慈,罗丹琼走了,罗敬辉肯定知道其中猫腻。可不管他怎么用刑,罗敬辉都一直在笑,嘲笑他的愚蠢,嘲笑他吃到嘴里的肉都飞了,嘲笑他直到此刻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最后赵石也不用刑具了,直接上手,一下一下拳头撞击**的钝响让他心中郁结的怒气纾解了几分。可即便如此,罗敬辉也没停止发笑。这简直让赵石怒火中烧,恨不能现在就剥了他的皮!
一脚踩在罗敬辉头上,用厚实的靴底碾压着他的太阳穴,“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她回来!不让你亲眼看到她如何被我剥皮剔骨,我这辈子怕也是不得安宁的!”
说罢,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扬长而去。
直到人影消失,罗敬辉才呲牙咧嘴地直抽凉气。他清楚感觉到左侧腿骨被踢断了,后面补上的那一脚,几乎让断裂的腿骨刺穿了他的皮肉。
他疼得浑身冷汗直冒,意识在一点一点消失。就在此时,他隐约看到一个白衣女子,那装扮有点眼熟。冰凉的手指拂过他发烧的额头,让他觉得万分舒服的同时,神志有些恍惚。
这感觉似曾相识,到底在哪里感受到过这种温柔呢?
模糊间似有雪花落在他额头,记忆的闸门在那一刹那打开,对了,是那年,在雪山,益州境内的雪山。他记不得他们为何会被困在那里,只记得遇上了雪崩,好些人被埋了。他醒来时,身子已经冻得动弹不得,一丝力气也无,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冻死了。两只雪狼在他身边转悠着,似乎在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好将他当战利品撕扯分割,吞入腹中。
绝望犹如第二次雪崩,瞬间淹没了他整个心湖,闭上眼,等待着死亡降临,结果,死亡没来,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耳畔的声音犹如天籁:“你没事吧?”
他们所有人,在那一刻都获救了。
这种在绝望中重生的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在此时此刻系数撞进脑海里来,让他误以为,这次,他也能获救。他满怀希冀地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切时,顿时全身血液都上了冻……
赵石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闯空门,此刻他正带着一干侍卫气势汹汹地往漱玉斋杀过去。
他突然想起来了,罗敬辉是见过宋轶的,罗敬辉如此肯定有人会救走罗丹琼,恐怕跟那只小狐狸不无关系,他得趁着刘煜反应过来之前把宋轶抓回来。可惜,很不巧,他这边刚出刺史府不久,便撞上了刘煜。
刘煜只看了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眼,便猜到了他的险恶用意,“赵刺史似乎有消息了?”
若杨令先回去,很容易就知道那个带走罗丹琼的人是人假扮的,要联想到宋轶并不难。
赵石不是一个会迂回婉转的人,开门见山说道:“宋轶前几日来见过罗敬辉,她想知道当年有谁参与假造兵器的事,想必她跟罗敬辉一定达成了某些交易!”
罗敬辉最可能拿出来交易的筹码肯定是救罗丹琼出去。赵石虽然没有未雨绸缪的智慧,但事后诸葛的推演总是会一点的。
刘煜算算时辰,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宋轶大概已经安顿好人了吧。
“好,那本王与你一道去!”
李宓是从睡梦中被人叫醒的,一看是刘煜和赵石,恨不能将蔷薇园那个小混蛋拎过来揍一顿。这大过年的,到底能不能让人安生啊!
“又出了什么事?”
“宋轶可在?”
这句话问得太有水分了,这深更半夜的,宋轶不在家里在哪儿,难道去你司隶台偷窥美人不成?李宓带着人便去了蔷薇园,赵石没少让人注意周遭情况,甚至偷偷摸摸还潜入一些地方试图搜人。
李宓就用眼角余光关注了一下,视线落在刘煜身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李宓心领神会。亲自敲开宋轶的门,那位睡得正迷糊,软趴趴地来开门,看见门外黑压压一大片,眨巴了一下眼。
刘煜说:“丢个了朝廷钦犯,赵刺史觉得是你藏起来了。”
宋轶让开门,“那就搜吧。我没意见。”
赵石也清楚,如果这里有什么密室,他们是搜不出来的。这回看到宋轶他反而不动了。
“今日我一直在漱玉斋,不信你可以问经常在漱玉斋门口摆摊那些人,他们知道我有没有出过门。”转头她又问:“莫非是丢了赵刺史府上的人?”
“罗丹琼!”赵石瞪着宋轶,眼光似要吃人。
宋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身边被罗敬辉安插的人还少么?定是你哪个心腹背叛了你,把罗丹琼带走了!”
“不可能!杨令先不可能背叛我!”
“你确定么?给他用刑了么?只怕用了刑也不会招。既然是罗敬辉的人,若承认,肯定死路一条,他又不蠢!”
“若是抓到人我还来找你?”赵石气结。
刘煜怔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从他口里问出了什么可靠消息才来漱玉斋,原来你根本没有依据?”
赵石默。那又如何?谁说怀疑一个人必须要要证据了?你司隶台抓人都有真凭实据吗?
刘煜又道:“你说你没看到杨令先?”
宋轶也捕捉到这个疑点,根据她下的药量,按理杨令先应该在承恩宴散时就醒了,并能早赵石一步回到刺史府,怎么会……
刘煜将他查到的消息简单告诉了赵石,赵石也有点懵,说起来他的确没去看杨令先的房间,说不定他真回去了,只是当时刺史府太乱,他酒喝多了,谁都没注意到也说不一定。
一行人又赶回刺史府,宋轶也跟着来凑了一把热闹,出门时,李宓将狐皮大氅丢给她,她高高兴兴披上,转身便上了刘煜的马车。
两个人都意识到事情变得有些古怪,但在弄清楚前谁都没有废话。
到了刺史府,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喧闹一团,一个名字贸然砸进鼓膜。
“雪女!”
“雪女来刺史府了!”
“她的速度好快!我们只看到她一个影子,她就消失不见了!”
“看,那边是她的脚印!”
赵石的人也好,司隶台的徒隶也罢,异口同声的说辞,昭示着唯一的事实。
宋轶脑中闪过一个片段,似乎,自己在中药昏迷前,依稀看到一个女子,轻薄纱衣,曳地长发,手指冰凉得像是冰雪雕刻的。
她没看清楚她的脸,却觉得,那,大概就是雪女吧。在冰天雪地中,救助老弱病残,并将恶贯满盈之人绳之于法的那个传说中的雪女。
宋轶心口猛地一跳,难道……
她脑子里首先跳出来的是罗敬辉的名字!
不是她多么关心这个人,而是今日救出罗丹琼之后,这个混蛋竟然威胁她说救出罗敬辉她就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这纯粹就是讹诈!
她不该轻信了这对恶劣的父女。
如果罗敬辉现在死了……
宋轶往里面冲,刘煜还没吩咐完毕,转身一把拉住她,命令道:“不要乱跑!”现在刺史府并不安全。
赵石可不理会雪女不雪女的传说,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一定是有人故弄玄虚,将罗敬辉也劫走了。
他毫不犹豫地直奔自己的卧房,果然,这里的机关又被人动过了。
通往密室的暗门此刻正虚掩着,地上有一层薄冰。原本应该冬暖夏凉的地下密室,冒出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冻得人直打哆嗦。
知道这间密室暗门的人只有他和杨令先,难道真的是杨令先,他在劫走了罗丹琼之后,趁着他到处找人的时机,府上空虚,又劫走了罗敬辉?
可是这股寒气是怎么回事?
赵石犹疑了一下,将门打开,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陡生一种凛冽之感。
地上似有薄冰,变得很*滑,好几次他差点摔下楼梯。
原本有烛光照明的地下密室,此刻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寒气袭人,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掏出火折子,将烛台一盏一盏点燃,赵石慢慢看清楚了密室中的情形。
这,哪里还是他熟悉的那间密室,整个房间像是被冰包裹了一般,连纱幔都冻成了冰雕,在烛光下莹莹发亮,手一捏,沙沙作响。
密室正中空地上跪着两个人,从背影看,他能分辨那是罗敬辉和杨令先,罗敬辉身上的衣服甚至还透着血色,那是他离开前揍出来的新伤。
两人低着头,犹如两尊雕像,动也不动一下,他们的脚下蜿蜒出一道道冰流,烘托得两人犹如跪在冰原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宋轶和刘煜寻过来,看到密室中的情形,大吃一惊。宋轶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刘煜及时扶住她,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两尊“冰雕”,这种杀人手法他还是头一次见。
仔细查看两具尸体,两具尸体面目扭曲,活像见了鬼一般。各种迹象表明,他们是在清醒时,被人生生给冻成这样的。
此刻罗敬辉眼中透出的惊惧之色,似乎还透露着未尽的忏悔。他们额头都有反复磕头留下的伤口,地上也同样冻着伤口溢出的血迹。
要将一个地下密室瞬间冻成冰窟当然是有条件的,刘煜很快发现,密室的西边,就是一间冰窟,门打开了,里面的冰果然被搬空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们的仇家吧?”宋轶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大脑开始飞快旋转,试图捋清这件案子跟她假扮杨令先带走罗丹琼有没有什么关系,可惜,信息太少,根本毫无头绪。
而现在罗敬辉和杨令先都死在这里,若是她今日没带走罗丹琼,是不是罗丹琼也会以这样的姿态死在这里。
赵石五官扭曲起来,不是因为恐惧,反倒像是被人挑衅之后的愤怒。当然,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恐惧。
以这种方式杀人十分费时费力,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这只能说明,杀人者是有明确指向的,比如,他是回来复仇的,而为之复仇的那人就是这样被冻死的。他之所以让他们跪下,叩头,便是要赎罪的意思。
宋轶四周找了找,在两人跪着的前方有一坨冰,半尺不到的高度,从形状看,像是雕刻的冰人,被密室变成冰窟前的热气融化,才变成了这形状不清的一坨。
让两人叩头的对象应该就是它吧?
融化的冰人已经与地上的冰冻结在一起,宋轶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将之掏出来,哪里看得出来形容,只是从剩下的衣服下摆和鞋子的一点形状可是推断应该是个女子的冰雕。
“赵刺史,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刘煜查看完现场,再次询问。
“不知道。”赵石回答得干脆利落,完全没有配合司隶台的意思。
“你的心腹杨令先死在这里,你未必就不是他下一个目标,本王希望你聪明点,与司隶台合作。”
赵石冷笑,与司隶台合作?呵呵。
“豫王说笑了,我是真不知道!之前你不也说了么,杨令先是罗敬辉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指不定是罗敬辉干了什么缺德事被人给盯上了。喏,我们面前不就有一个想除之而后快的人么?”
被人倒打了一耙的宋轶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摸摸下巴,惊叹道:“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呢?果然没有罗敬辉指手画脚,你才能带点脑子的。看在你变得聪明的份上,下次你若也死成这样,我会考虑帮你收尸的!”
论无耻,论口才,赵石哪里是宋轶的对手,听得此话,他也只能干瞪眼。
处理完这边事,天边都开始泛白了。刘煜出来,只见宋轶在她的马车上,抱着暖炉睡得正香。四周围了三层徒隶保证她的安全。
刘煜挑起棉帘看了一眼,怕惊醒了她,并不打算上车,棉帘刚要放下,宋轶却醒了,启口便问:“赵石说了么?”
刘煜也不回避了,弓着身子进到马车内,怕身上的凉气浸染到她,便坐到最远的位置,这才答道:“恐怕此事又是一笔血债。”
宋轶看到刘煜冻得通红的手指,即便很冷,这个男人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透露出丝毫羸弱。随手将手炉丢给他,状似无意地掀开窗帘,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暖炉握在手心,刘煜浑身的血液都开始肆意奔流,窗边的人,侧脸被微光照出一道剪影,美得朦胧,他心里想,她,还是在乎着他的吧,即便已经不承认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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