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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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沮渠牧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一天时间,便捕获了武威公主的芳心。这一点可以从一起用晚膳时武威公主高傲地为他夹了一筷子菜就能清晰地判断出来。
但获此殊荣的沮渠牧除了应有的礼貌, 连多余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更没注意到武威公主脉脉看过来那一眼。
不, 与其说沮渠牧是没有注意到, 不如说他知道却故意忽视。
他的目标不就是武威公主么?怎么如此不解风情,人家公主都贴上来了,他还不知道回应?难道男人也喜欢玩欲拒还迎这一套?
大概正是他这种宠辱不惊激发了武威公主强取豪夺之心, 反而愈发在乎起他来。
宋轶观战了一晚, 突然觉得,这种战术比她死缠烂打有用多了。
夜宴结束,宋轶和刘煜都没敢多待,起身告辞, 宋轶的脚在椅脚上绊了一下,身子朝外歪去,刘煜眼疾手快, 扶住了她的腰, 这才站直了。
沮渠牧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宋轶那握掉一半的腰身上滞留了一下, 转头,武威公主起身时,也被绊了一跤, 他很顺手地扶住了她的腰, 同样的姿势,他也自认为自己的手不比刘煜的小, 武威公主看起来也并不肥胖,甚至称得上是窈窕纤细的,可他的手扶在她腰间时,却有大部分腰围暴露在外,这感觉分外不爽。
沮渠牧松开手,武威公主面颊一红,以为他是为刚才失礼的举动感到不安了,但身为大国公主,她却没有安抚人的心思,被人轻薄了腰,总是要端一下架子的。
“牧皇子,北魏是讲礼仪的。”
沮渠牧拱手:“是我冒犯了,公主请恕罪。”
一张俊脸依然没什么表情,却挠得武威公主心痒难耐。
翌日是漱玉斋正式在北魏开门迎客的日子,身为漱玉斋的半个主人,宋轶和刘煜一大早便过去了。
漱玉斋开业,并没有发请柬下去,只贴了一张告示,欢迎能人异士风流才俊入麒麟台叙谈。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漱玉斋门前,附近的茶楼酒肆挤满了人,却没一个贸然前去,宋轶看看冷落的门庭,对李宓道:“你该养只大黄的。”
李宓抬头,“喏,那边人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威公主的车辇,陪同在侧的不是别人,正是沮渠牧。此两人一起出现,*了很多人的眼球。这边车辇方停,那厢沮渠摩和王玉龙便来了。
李宓将一行人引进前厅用茶,进门的时候,冷眼旁观的宋轶很清楚的看到沮渠摩看了沮渠牧一眼,眼神是不屑和威胁的,沮渠牧拱手垂眸,请他这位皇兄先行,礼仪一点不输,表现出相当的涵养。
武威公主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跟沮渠牧四目相接,便看到沮渠摩讨好逢迎的脸。身为北魏公主,最常见的便是沮渠摩这样的态度,让她看得有些厌烦。尤其是,沮渠摩外形野蛮粗犷,粗野气息扑面而来,他与沮渠牧就如蒹葭立于玉树侧,容貌气度高低顿现。
所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武威公主见这两兄弟之前,从权谋考量,她自然会更愿意选择沮渠摩,但见过两人之后,眼里哪里还能容得下沮渠摩。
“阿牧,坐过来。”诸人要落座,沮渠摩身为北凉大皇子,未来北凉王位头号人选,理所当然地坐在最靠近武威公主的位置。他的*股都要粘到椅子上了,忽听得武威公主如是说,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一截,但下一刻,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站起身,自动地往旁边挪了一位。
沮渠牧上前,拱手见礼,没说什么,便坦然地在沮渠摩上位坐好。武威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我这个弟弟沉默寡言,还望公主不要见怪!”沮渠摩首先端出兄长的身份来。
王玉龙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喝茶。李宓嗅到焰火味儿,瞥了一眼大堂之外,刘煜和宋轶这两个混蛋连靠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此刻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并不知道,宋轶此刻正挂在一扇窗户下面听墙脚。
刘煜本是要来这边见客人的,看见她那猥琐样儿,顿了一下,转过来,随手拎起从后堂后面进入,进入前厅与后堂之间的暗格之中。
暗格的位置颇高,整个前厅一览无遗,堪称绝佳偷窥之地,若是没有某个混蛋贴过来的热络身体就完美了。
刘煜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此刻站在她身后,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宋轶回头瞥了他一眼,美人煜面不红心不跳,指了指暗格大小,那意思仿佛在说,就这么点大,你让我站哪里去?
宋轶只得忍了。可是感觉到男人坚实的胸肌,有力的心跳,还有淡淡的一丝墨香混合着男人特有的味道传过来,宋轶浑身毛孔都像是被侵袭了,她明明没看男人的脸,那张脸却总要在脑海里晃悠,甚至还摆出魅惑的姿态来勾引她,宋轶就觉得气血冲脑。
这可耻的心思还没压下去,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了紧贴的两具身体之间。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腰身,那东西通过轻薄的春衫传递出更加火热和坚硬甚至还有怒胀的青筋。
该不会吧?
宋轶头一回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忍不住转头又将男人看了一眼。此刻美人煜一脸平静无波,面如高岭之雪,泛着一脸圣洁的光。
果然是自己猥琐了!
宋轶又动了动腰身,也判断不出那根东西是个什么来,干脆就不管了。刘煜狠狠地在心里抽了几口凉气,脸上却一点不表。
前厅,武威公主就像是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心意,竟然主动向沮渠摩了解沮渠牧,还说,你们是兄弟,应该彼此更了解吧。
沮渠摩不怀好意地看了面色平静的沮渠牧一眼,说道:“我这弟弟,儿时也是十分活泼好动的。十三岁那年,头一回带兵出征,降服一个部落时,不小心被俘。那部落以女人为尊,部落首领喜好收集各种年轻美貌的少年郎。听闻还有一帮子女臣,十分豪放。阿牧被俘一月有余,待我带兵攻灭此部落救出他时,人都变得呆木了。自此,话也少了,还不喜欢女人近身。”
听得此话,不止沮渠牧脸色青白,连武威公主脸色也十分难看。
沮渠摩却像是未察觉,反而继续说道:“他十六岁时,父皇送了几名美女给他,都被他完璧归赵。想来阿牧是没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吧……”
武威公主尴尬地喝了一盏茶,李宓赶紧岔开话题,将僵硬的气氛稍稍打破。少顷,武威公主起身,“宫里还有事,本公主先回宫了。”这回她没招呼沮渠牧,李宓赶忙送人,王玉龙看了这对兄弟一眼,也跟着去送驾,转眼屋里就剩得兄弟俩。
沮渠摩心情甚好地端着茶,慢慢品着,“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你的那些过往,就算武威公主喜欢你这张脸,也不过将你当男宠罢了。你真的甘心?”
沮渠牧没有说话,此刻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就像根本听不出沮渠摩的侮辱一般。
沮渠摩冷哼一声,起身欲走,突然听得身后人说,“那次被伏击,是你设的计吧?这笔账我会与母亲的血债一起取回来。”
沮渠摩回头,沮渠牧依然是那张平静无波的俊美脸颊,仿佛那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般。沮渠摩好想现在就将这个小白脸碎尸万段,但是他还得忍一忍,等皇位到手,他可以慢慢的仔仔细细地折磨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沮渠摩离开,沮渠牧并没有立刻走,反而端起茶,慢慢品起来,眸光斜斜地朝暗格这边射过来,宋轶感觉头皮一麻,正不知如何是好,沮渠牧却又放下茶盏,起身走了。
宋轶大出一口气,感觉背后都汗*了。只是这*意似乎不是她,而是透过某个混蛋的胸膛浸润过来的。
宋轶不满地回头,“喂,可以出去了。”
男人眼色晦暗不明,嗓音暗哑,“亲一口。”
宋轶神经蓦地一颤,该、该不会?
她又感觉了一下身后那硬挺之物,那个郁闷啊,恨不得将这个混蛋咬一口。
“自己解决!”
男人面无表情,答:“我试了,下不去!”
宋轶:“……”
虽然只是被亲了一口,但宋轶感觉自己身上全部侵染上那个混蛋的气味儿,让她万分别扭。回麒麟台匆匆洗漱了一翻出来,看到刘煜也刚洗漱完,带着一身的男性魅惑力朝她走来,宋轶跟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赶紧说道:“请保持三丈距离。”
刘煜顿步看她,幽怨的气息渗透面具逸散出来,如无形的网将她裹缠。
宋轶怂,“那两丈吧。”
男人走过来,“我最多接受三尺。”
宋轶:“……”
辰时末刻,那位送匾额的皇子殿下姗姗来迟。爆竹炸响,所有人前去迎接。
魏帝失而复得的皇子拓跋佛狸,满平城谁不想看看?宋轶也特别想看看,可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觉得大概自己昨晚没睡好,今早起床方式也有点不对。
她回头看了看刘煜,又看了看李宓,再看了看见过楚流云的所有人,似乎,大家都挺平静,于是她也挺平静地看着楚流云顶着拓跋佛狸的头衔朝她走过来。
众人相互见礼,一点看不出异样来。
楚流云……哦,现在应该叫拓跋佛狸才对,命侍卫给漱玉斋挂上牌匾,视线从宋轶身上游走到刘煜身上。
不得不说,这个混蛋着实大胆。即便他戴着面具,可他好歹是跟北地打过几年仗的人,与多少人正面交锋结过仇,哪里是一张面具就完全遮挡得住的?可这个混蛋就是这样肆无忌惮地站在这里,愚弄着所有人的智商。
刘煜的眼神分外直白:与其替我*心,不如替你自己*心一下。
楚流云可是广平王府的一员悍将,跟仇池、北凉和北魏都打过仗。他这张脸一样很多人记忆犹新,谁教他几个月前还在西北横行无忌的,这转眼摇身一变成了北魏皇子,也着实让人傻了眼。
围观的王孙贵胄中,有两个认出他来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该是眼花了吧,或许只是长得像的而已,可这样的美人,要长得像,这得是多高难度的事情啊!城
刘煜将人群中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拓跋佛狸面不改色,不承认也不否认。
对街酒楼,临街雅间中,太子拓跋励无巧不巧碰到王玉龙等人,正好一起坐下来看看漱玉斋的热闹。
“皇上让三皇子给漱玉斋送匾额,可是想借漱玉斋的手为三皇子造势?”王玉龙故意试探道。
拓跋励不屑地看了一眼,“不过一个漱玉斋而已,只会舞文弄墨,能有多大能耐?”他只相信握在手里的兵权,铁蹄刀剑打下来的江山。文人墨客,除了会搬弄是非,还能做什么?
“可漱玉斋能在江左搅动一翻风雨,未必在北魏就不能,还是应该防上一防的。”
拓跋励瞥他,“我知道你嫉恨江左灭了你王家满门,那些不成气候的东西,本太子可不放在心上!不过跳梁小丑而已,也无需本太子亲自出手。”
既然这位说到这份上,王玉龙也不好再说什么,拓跋励可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他既然这样说,还可以过来看热闹,定是有其他人代他出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街头便出现一队人马,王玉龙一看为首那人,顿时了然。不亏是太子殿下,挑唆这人出马,啧啧,这回有漱玉斋受的了。
伴随着那些人靠近,浓烈的尸臭味儿,*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鼻粘膜,他们自动让开一条道,得以让漱玉斋门前的人一眼便看清楚。
宋轶眯了眯眼,开张大吉,没见带着尸体来找茬儿的!
再看为首之人,啧啧,还真是个不能拒绝的主儿啊!
拓跋珲,北魏廷尉,拓跋皇室宗亲,在北魏,这是宋轶头一个想将之收录《惊华录》的人。骁勇善战,为人正直,有仁爱之怀。若要说他在北魏的地位,就如刘煜在南宋掌控司隶台的地位一般,是个令世家大族敬畏的角色。
拓跋珲一出现,拓跋励便笑了,王玉龙也跟着笑了,这位最是不屑这些只会舞文弄墨的人,甚至曾当着满朝文武痛斥文人误国。漱玉斋这种拿根笔杆子搅风搅雨的存在,最是遭他忌讳。
这位连皇帝的龙鳞都敢逆,哪会忌惮区区一个初来乍到的漱玉斋?谁出来搅局都没拓跋珲有说服力。
“听闻漱玉斋画骨先生能刻骨画像,能还腐尸生貌,廷尉拓跋珲特来求教。”
看似恭敬实则咄咄*人。漱玉斋众人探着脑袋将那具尸体看了又看,啧啧,这位还真会挑呢,这具尸体尸身腐烂了一多半,若是没看错的话,连头骨都有损坏。
拓跋珲首先看到的是高坐上首的拓跋佛狸,对于这个刚回魏地的皇子,他不甚了解,但很不凑巧,他曾有手下跟那个叫做楚流云的广平王义子交过手,甚至吃了不少亏。要让他接受一个曾经杀死过魏国将士的人做皇子,并借漱玉斋上位,他同意,那些死难的将士冤魂绝不同意。
不能明面上对拓跋佛狸动手,那就让漱玉斋在北魏没有立足之地,至少剪出了他一道助力。所以他刻意去义庄挖了这具悬而未决的疑案尸体出来。
刻骨画像这是一个传言,真正见识过的,就算是在泰康城也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人。传言这种东西,传多了,大都名不符实。看这尸体模样,他不信,真有人能画得出来!击溃了神乎其技的传言,看这漱玉斋何以立足。
拓跋珲的视线扫了一圈,义无反顾地落在气势最强的那名男子身上,听闻这就是画骨先生,他能忽悠得魏帝给漱玉斋一个容身之所,可能蒙骗过所有人的眼睛,画出死者生貌来?
刻骨画像,即便是有人亲眼所见,却也是可以作弊的,比如,事先知道骸骨身份,再当众画出来,自然能震惊四座。江左之人惯会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造势。今日他就要亲手将他们的伎俩拆穿。
拓跋珲盯着刘煜,等他出来展现所谓神技,结果刘煜气定神闲地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睛和煦如春风。
咦,什么意思?看不出来劳资是来挑衅的吗?
“这尸体烂得不够彻底啊!”身侧突然传来叹息声。拓跋珲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小东西不知道何时已经蹲在那里查看尸体。纤纤玉指,捏着一根棍子,正撩开破烂的裹尸布,“欣赏”着腐臭糜烂的肉身。
旁边的手下看得背脊发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这具尸体该有半年之久,若是以北地寒冷的天气,说不定更长时间。这么长时间,廷尉破不了案子,啧啧,有点丢人呢!”
“噗!”有人很不厚道地笑了。
拓跋珲脸色变了变,头一回,他这个人人敬而远之的廷尉大人被一个小小画师给鄙视了。
幸好他涵养好,没当众捏断宋轶的细脖子,“因为尸体发现时已经被毁容,面目辨识不清,无法确认身份,便无从着手。否则,我也不会亲自抬了尸体过来请教。”
看,明明是找茬,还说得有理有据,果然应该讲他挂在风云榜上,这无耻作风不能埋没啊!
宋轶丢掉棍子,负手而立,生生端出一股傲然气势,“廷尉大人很有眼光,普天之下,除了漱玉斋还真没人能帮得了你。”
拓跋珲被她这笑模样噎了一下。
那厢李宓很知趣的为宋轶备好了笔墨纸砚,在一张矮几上铺开,又叫人搬来座椅,让众人能够坐下来静静等待。
刘煜坐下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多出一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沮渠牧,这个混蛋不是走了么?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
沮渠牧似乎对此非常有兴致,看得目不转睛,连楚流云,哦,拓跋佛狸那个混蛋也看得很仔细。刘煜这才意识到,这刻骨画像他是见过,但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绝对是属于传说中的绝技,今日得以亲眼验证,自然是要仔细探究一翻的。
宋轶并没有急着画像,而是先将碎裂的尸骨拼接了起来。说起只是一句话,但要在**的尸身上拼接尸骨,光是看看都让人恶心不已,但她却做的面不改色,甚至看到退到三丈开外的廷尉小吏,叹息一声,“活人比死人更可怕,这是她留在世间最后的凭证,应该得到尊重!”
站在旁边的拓跋珲厉眼一扫,那些个小吏又乖乖地回到原位,甚觉汗颜。
这幅画像,宋轶画了一个多时辰,之前坐着观看的人,大都站过来,想看得更清楚明白一点。
她并没有因为这是一个死人而将画像画得潦草敷衍,相反,画像很是精细,连眉毛都根根可见。
“不会真的画出来了吧?”酒楼上,拓跋励从下面人的反应能看出来,画像即将画成。
“胡乱画一张出来,谁又能断定那是谁?这就是刻骨画像的奥妙所在。”王玉龙不屑一顾,极尽诋毁之能事。
拓跋励深以为然,但想要在拓跋珲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简直吃人说梦。
果不其然,看到画像上刚画成的脸,拓跋珲问了他们最想问的一句话,“你怎么证明这是她?”
宋轶头也不抬,“证明她的身份,不是你们廷尉的事儿吗?”
气氛就这样僵持住了,围观众人的面色变得诡异。是的,一具无名女尸,廷尉都没能力查出身份,无论她画成什么模样都没有人能证明。
“漱玉斋就是这样糊弄人的么?当天下人都是瞎的么?”
如此直白的质问贬低,薛涛和乔三都听不下去了,但刘煜和李宓却一脸平静,拓跋佛狸本看了刘煜一眼,本想说什么也压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种事,在别人看来是大事,可在宋轶面前,那根本微不足道。真正有本事的人,根本不怕质疑。如今是要为漱玉斋为画骨先生正名,其他人插手反而不好。
拓跋佛狸稳了稳心神,在上位坐得安稳。
“廷尉大人抬这具尸体到漱玉斋,想看到的便是这个结果吧。无论漱玉斋是否能还腐尸生貌,无从证明,只要你说一句话,漱玉斋便声明扫地。”宋轶依然低头在画画,对于这种死者画像,她从来都是画等身画。她给无辜死者穿上华丽的服饰,让她死后最后留给世人的印象是最美丽光鲜的。
也正因为将腐尸画得如此美丽光鲜,拓跋珲才会毫不犹豫地否定她的能力。
最后一笔落就,宋轶吹了吹墨,薛涛很贴心的过来将画像挂起来,且不说那画像中的人是不是死者,等人画像挂起来那一刹那,近前的人几乎以为那个美貌少女要从画像中走出来,那种震撼,岂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种庸俗的词能够比拟。
那真像是活的,眼睛还会说话。
拓跋珲眼神暗了暗,“画技惊人并不表示你会刻骨画像,这也是欺骗世人,不是?”
宋轶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廷尉大人就拿出画中人并非死者的证据来!”
这小子好生狡猾!
是的,她不能证明这就是死者,同样,拓跋珲也无法证明这不是死者。气氛再度僵持。
事情正朝着预计的方向演变着,对街酒楼两人笑了起来,这回漱玉斋是彻底得罪拓跋珲了。
“这不是袁姑娘么?”围观人群中突然有一人惊呼道。拓跋珲眯了眯眼,莫非还安排有托儿?
“将人带过来!”
很快小吏将那人从人群中拎出来,还是位汉人的白面书生,那文弱样儿,又是拓跋珲不待见的,他已经笃定这就是漱玉斋安排的托儿了。
“你认得画中人?”
那书生也是个知礼的,恭恭敬敬一揖,秉道:“草民在北边坊市摆小摊以为人写信抄书为生。这位袁姑娘就住在城外袁家村,进城时,会经过我的小摊,是以见过多次。草民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时,她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以为是嫁给了大户人家,谁知道不久便听说她失踪了。还是我让她爹娘去报官,可惜至今大半年过去了,却了无音讯。”书生不敢看那具尸体,只好对着美人画像嗟叹。
一个托儿竟然说得有理有据?拓跋珲忍不住又将宋轶看了一眼,宋轶一脸纯良的地看着他,知道他不信,也不说话。
就在此时,一个小吏默默走到跟前,弱弱说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个袁姑娘。去年袁家村也的确有报失踪的姑娘,画像在衙门里放了好些时日,兄弟们大概还不少记得。”
拓跋珲脸色变了变,让人将去年存档的画像拿来,对比之下,果然有几分像。只是宋轶画得犹如活人一般,而衙门画的画像总有点鬼画符的意味,着实缺少点参考价值。
失踪时间和尸体死亡时间十分接近,样貌又相似,断定身份只是差点证据罢了。
“廷尉大人这回可信了?”
拓跋珲脸色凝着一层霜,显然是很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偏偏还带着点狐疑,闹不清她到底耍了什么伎俩,有点怀疑人生。
转头他对手下命令道:“将一起挖出的五具尸体都抬过来!”
宋轶的脸一下垮下来了,“一张画像一百两银子!”
拓跋珲气息一滞,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头一回有人敢坐地起价,还敢讹他一个廷尉。
“你知道一百两银子够普通百姓用几年么?”
宋轶笑:“我好歹是画骨先生的嫡传弟子,没这个身价,岂不是辱没了我师父的名声?”
尼玛,画骨先生这个名头是让你这样来赚钱的么?
“当然,如果廷尉大人能找到其他人画出画像来,我的很乐意让贤的,毕竟,面对腐烂的尸体,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拓跋珲脸有点青,好歹是廷尉,岂能在一个小小画室面前颓了气势,他端端架子,说道:“先生所画之人还未能证实就是尸体本尊!”
“那好。”
拓跋珲以为这个混蛋妥协了,结果宋轶送给他一个大惊喜,“我这人向来仁慈,对怀疑我的人也不会计较,那就一幅画两百两银子。等他日案情水落石出,证实她们的身份,再给我不迟!”
“你——”
“口说无凭,廷尉大人便立下个字据,在场之人皆可做见证。”
拓跋珲好歹是皇室宗亲,一千二百两银子真不是个事儿,但要被一个画师讹掉这么多银子,那绝对是耻辱。可若不立字据,反倒像他一个皇室宗亲要耍赖一样,更是丢了拓跋氏的脸。
“好!我立!但若那六幅画像哪怕有一幅不是死者,漱玉斋便要担谎报军情之罪!”
果然行伍出身,谎报军情都用上了。
对于拓跋珲的威胁,宋轶笑眯眯地看着他,“放心,你没这个机会的。”
拓跋珲:能让我先捏死这混蛋吗?
拓跋励感觉到视线正朝着诡异的方向房展,怎么突然又抬来五具尸体?
转头,手下便将那边的情况汇报过来,当听到六具尸体,尽是头骨被毁的少女时,他的脸色倏地一变。
“殿下怎么了?”
“没事!”拓跋励故作镇定。
王玉龙便当什么也没看见,感慨了一句,“难道那人真会刻骨画像?”
拓跋励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仿佛刻骨画像这事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在开头增加了两千字沮渠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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