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丫鬟秋云

咬牙切齿间，三礼已毕。

执事的人高喊着“礼成——送入洞房——”，却拿眼睛瞟着新郎李慎，不知道这两个新娘子——虽然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身穿粉红色喜服的袁姓新娘不是正式的——该是怎么个“送入洞房”法。

当然，这种为难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大家都认为，既然谢锦书是个傻子，那么就算刚刚拜过天地的夫君和其他女子进了洞房，她也是浑然不知的。最后，定国公夫人过来，引着喜娘和谢府的陪嫁丫鬟，带着谢锦书到了新房。而李慎因为完成了父母交给他的迎娶谢锦书的任务，也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义务，于是拥着袁梦雨去了自己原先的房间。而且还在袁梦雨耳边低语道：“雨儿，对不住你了，这么仓促迎你进门，叫你受了委屈。”

到了新房，谢锦书疲乏地坐在床上，一把掀掉了让她闷得透不过气来的盖头，并且将它随意丢在地上。

丫鬟秋云赶忙捡了起来。

定国公夫人知道她是傻子，也不计较，只是叹了口气，对秋云说：“你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来前面找我，知道了吗？”

秋云点点头。

这个秋云，是尚书府里唯一对谢锦书这个傻子小姐不错的下人，于是，谢尚书就挑了她给锦书作陪嫁丫鬟，希望在定国公府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个可靠的人能够悉心照料这个可怜的女儿。

夫人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谢锦书强压着怒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悲惨，居然在婚礼上就必须和别的女子分享夫君。

她很想冲出去找到那个李慎问个清楚，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告诫自己，还是先别乱了阵脚。父亲大人不是说了吗，人家李慎本来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而他是因为对定国公夫妇的仁慈有信心才将自己嫁过来的。算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如果真的在这里日子过不下去，再想对策也不迟。

这样一想，谢锦书心平气和了许多，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来，抓起上面摆着用来应景的点心就往嘴里塞。这一天从起床算起，就吃了两个煮鸡蛋，就是铁人，也会扛不住的。谢锦书一面往嘴里塞古代的美味点心，一面有些安慰地想，还是做傻子好啊，不顾礼仪地吃喝，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一面又自顾自地倒了茶水“咕嘟咕嘟”灌进喉咙解渴。

吃饱喝足，谢锦书满意地在很宽敞的新房里踱来踱去。新娘子做得不尴不尬，可好歹也见识一下明朝定国公府的气派，权当参观文物了。

这一看，还真是大饱眼福哇。看来定国公夫妇对自己这个儿媳妇还是不错的，新房里摆满了古玩玉器，还有很多名贵的字画，都是真迹哇！要搁在二十一世纪，谢锦书连这些东西的赝品都见不着的。谢锦书一边看一边盘算着，要是有朝一日在这里呆不下去了，首先要把这些宝贝席卷一空，然后悄悄走人，以后，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谢锦书只管想得出神，突然听见秋云骇然而又小心翼翼地叫着自己：“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你没事吧！”

谢锦书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现在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了，公侯家里规矩多，这个秋云，改口改得倒是挺快。

谢锦书看着秋云害怕的样子，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在盘算着席卷财宝的事情，眼神一定是直勾勾贼溜溜的，怕是吓着这小丫头了。于是只好“嘿嘿”一笑，安慰道：“秋云别怕，我很好。”

岂料秋云更加害怕。

因为谢锦书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现在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正常人才能说出来的话，虽然是很简短的一句，可还是让秋云惊诧不已。

秋云瞪大眼睛看着谢锦书：“二少夫人，你……”

谢锦书这才发现，装傻子也没想象中那样好玩和轻松，虽然不用严守规矩礼仪，可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行事，也是很难受的。于是只好闷声道：“我要睡觉。”

大概这句话是古代的谢锦书常说的，秋云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赶忙铺床，服侍谢锦书就寝。

这一觉，谢锦书一直睡到了大天亮。

秋云看她睡醒，赶忙打水来给她梳洗，准备带她去拜见定国公夫妇，因为她已经听说，人家袁小姐早就在去往定国公夫妇房间的路上了。看来，这袁小姐虽然被迫做妾，可还是想和正房一较高低。就算争取不到那个名分，也要让定国公府里的人看看，谁才是真正配得上李慎的女子。

秋云不想让自家小姐太被人看轻，就忙着找出最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紧着打扮谢锦书。

可是谢锦书看着那些色泽艳丽、做工精巧的衣服首饰，说了一声：“不要这些。”

秋云又是吃了一惊，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自打进了定国公府，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谢锦书自己挑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裙，式样简单大方，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件式样简单的长裙没有很长的裙裾，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穿上它，走起路来很方便，不会一不留神就跌倒，对于穿惯了牛仔裤的谢锦书来说，很是适合。

至于首饰么，刚做新娘子，如果什么都不戴的话，是不是会被人忌讳呢？可是，那些花花绿绿金碧辉煌的首饰实在看得心烦，算了，还是来点儿自然的吧。

“秋云！”谢锦书叫了一声，“你去到院子里摘一朵菊花来，要鹅黄色的那种。”昨天走进这个院子，就发现这里种满了漂亮的菊花。

秋云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拢，呆呆地看着突然像个正常人一样的谢锦书，表情像是看到了天崩地裂。

谢锦书没有打算瞒着秋云，因为两人毕竟要朝夕相处的，瞒也瞒不住。

她对秋云说：“很奇怪是不是？”

秋云到底还是为此而高兴的，点点头道：“小姐，你……你的病……好了？”

谢锦书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就算秋云相信自己是穿越来的，可是，那个货真价实的谢家六小姐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是谢锦书无法解释清楚的。事实上，她也很好奇呢。于是只好骗她：“是啊，我好了。”

正要进一步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做了新娘子，看见到处都是耀眼的红色，于是犹如神助地好了起来，可不料秋云竟然没再追问原因，而是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到底还是保佑小姐好起来了。老爷说过，只要他的诚心感动佛祖，小姐就一定能好起来的。现在，终于应验了……”

谢锦书拽起秋云：“好了好了，你别念叨这些了，快去给我摘菊花来。”

秋云很快摘来了一朵含苞欲放的鹅黄色的菊花，斜插在谢锦书的发髻上。又端详了一会儿，赞叹道：“谁说我家小姐不漂亮，看看，这才稍微打扮了一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谢锦书说：“你知道我病好了就行了，可不许到外面去乱说。”

“为什么？”秋云惊讶地叫了起来，“难道二少夫人你愿意一辈子当个傻子吗？你的病好了，二公子自然就会喜欢你的。”

“我才不稀罕谁的喜欢呢。”谢锦书一撇嘴，“我呀，只想在这定国公府里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不招惹是非，也不强出头，总之，平安是福啊。你明白吗？”

秋云似乎明白了一点，虽有不甘，却也只好点头：“不太明白，可是，既然二少夫人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

“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秋云的坦率和温顺令谢锦书十分满意，“我现在继续做一个傻子，好处就是，不用遵守那些破规矩。”

谢锦书说的是实话，她一个现代人初来乍到，哪里弄得懂那么些繁文缛节？万一哪一点做得不好，被骂几句都是小事，万一被人揪出错来，挨上一顿打，那就不值了。

秋云没再说话，扶起谢锦书走出了房门，准备去拜见新公婆。

可是才一出门，就看见院子外面挤满了人，看那衣着打扮，主子下人都有。谢锦书在心里冷笑一声，怕是来看自己这个傻子的笑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