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饭风波

敬茶仪式结束，夫人笑着拉起谢锦书的手：“锦书，今天你才过门，就和慎儿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用早饭吧。”

顿了顿，又对袁梦雨说：“你也在这里一起用吧。”

袁梦雨实在忍不住了，暗自嘟囔了一句：“先留她，再留我，用不着这样厚此薄彼吧。”

李慎赶忙拿手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夫人虽然年纪有些大，可是保养得宜，眼不花耳不聋，将袁梦雨的嘟囔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沉下脸来：“这是哪家的规矩？才过门的妾，这样和当家的夫人说话？”

李慎赶紧跪下替袁梦雨认错：“母亲大人息怒，雨儿才来家里一天，不懂规矩，母亲大人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而袁梦雨却直挺挺地站着，样子还很理直气壮。而她之所以敢和定国公夫人公开叫板，一是仗着自己才是受丈夫疼爱的女子，这二来嘛，她的父亲户部侍郎虽然官阶没有定国公这么高，但是，这两年深受皇帝信赖，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位皇帝亲信大臣中的一个。而定国公虽然战功卓著，可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尽管钟太后依然非常敬重他，可是，年轻的皇帝并不算他是心腹之臣。

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袁梦雨说：“才来一天？不懂规矩？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难道她的父亲袁侍郎就是这样教她跟公婆说话的吗？连人家锦书都比她知道规矩！”

袁梦雨冷笑一声：“是啊，谢锦书是个傻子嘛，自然不会和你顶嘴了。”

夫人两眼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原来也是大家闺秀，做女儿时受尽千般宠爱，及至嫁了丈夫，也是一家主母，何曾受过这等抢白？一时间气得对李慎说：“慎儿，你要纳袁梦雨为妾，我们没有阻拦你，可是，至少她应该是个懂规矩守礼数的女子啊。才过门一天，就给我脸色看，以后，还不要翻天了！”

李慎急得又是给袁梦雨使眼色，又是拽她的袖子，终于，袁梦雨缓缓跪了下来，大概是认为自己此刻必须做出低姿态吧。

李慎说：“母亲大人，您就看在孩儿的面上不要和雨儿计较了。”

说完强拉着袁梦雨，一起给夫人磕了一个头。

夫人这才回过气来。但是说什么也不肯留袁梦雨一起吃早饭了，挥挥手让她下去。本来，按照定国公府的规矩，妾是不能和正房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只是由于今天袁梦雨刚刚过门，又是儿子心爱的女子，定国公夫妇这才破了一回先例，当然，里面也有很大的尊重袁侍郎的因素。可没想到这个袁梦雨大小姐脾气这么大，竟然当面顶撞婆婆。还好，儿子还算懂事，拉着袁梦雨磕了一个头，给夫人挽回了面子。

李慎很是为难，不知道该留下来陪父母，还是该去陪心爱的女子，一时间左右为难。

夫人早就洞察了他的心思，斜眼睨着他，看他眼里还有没有父母尊长。

袁梦雨看李慎迟迟不挪动脚步，一赌气，自己走掉了。

李慎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吃饭，一面不时地向袁梦雨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一面心不在焉地夹菜。

谢锦书好笑地看着他，心想热恋中的男子，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吧。

不过，这种同情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谢锦书的目光很快就被陆陆续续端上来的美食吸引过去了。这公侯家就是不一样，连早饭都这么丰盛，有荤有素，有鱼有肉，有菜有粥。谢锦书不客气地抓起一个最大的紫糯米酥就塞到了嘴里，紧接着又喝干了一小碗鱼丸汤。等到她又拿了一块桂花糕准备往嘴里送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桌子旁边的其余三人都不动筷子，只管瞅着自己，尤其是李慎，眼睛瞪得有煮熟的鸡蛋那么大。

谢锦书并没有觉得难为情，自己是个傻子么，这么没形象地大吃大喝也是可以理解的。

果然，呆了片刻后，定国公举起筷子，招呼大家用饭：“呃……这个，锦书可能饿坏了，那么，大家就不要客气了，赶紧用饭吧，一会儿，我还要上朝去呢。慎儿就不用去了，皇上给你三天假，在家好好陪陪……”

不知道该说“陪陪谢锦书”还是“陪陪袁梦雨”，只好埋头吃饭。

一顿丰盛无比的早饭吃得非常沉闷。不，应该说除了谢锦书之外的是那个人吃得非常沉闷。自打出生起，她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而又营养丰富的早饭，所以，她满意地拿秋云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然后漱了口，离开座位。

想就这样离开，可觉得对不起一直维护着自己的公公婆婆，于是装作生硬地告辞：“父亲母亲慢用，我先回房了。”

这一句话将还在吃饭的三个人惊呆了。他们同时放下筷子，望着谢锦书，就像在盯着一个火星人。

秋云赶忙掩饰道：“哦，老爷夫人。我家小姐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心情好了的话，也和平常人一样。”

定国公夫人“哦”了一声。

夫人说：“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不过，能有时候好一点也不错。秋云，既然二少夫人已经用过早饭，那就赶快扶她回房休息吧。慎儿，等会儿你也陪陪锦书，昨天晚上，她连你的面都没见着。”

李慎“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倒不是他真的想陪谢锦书，而是想探究一下谢锦书那一瞬间滑过的灵动淘气后面的秘密。他本能地觉得，这个谢锦书不像个傻子，尽管行为举止像，可是眼神不太像。

李慎三口两口用完早饭，去了谢锦书那里。

秋云赶忙通报：“二少爷来了。”

谢锦书坐在椅子里头没动窝儿。

李慎进得门来，一眼就看见了沐浴在晨光里的谢锦书。

其时，雕花的窗子正敞开着，清晨的阳光缓缓流动在宽敞的房间里，而谢锦书，正好舒服地坐在阳光里，斜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致。

李慎停下脚步，打算从侧面好好观察一下谢锦书，可是忽听得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夫君啊，原来你在这里呀！我回房等了你很长时间你也不来，我都等着急了！到现在，我还没用早饭，你陪我一起用早饭吧。”

李慎只得转过头来，对一脸委屈的袁梦雨说：“你还没用早饭？那你怎么不吩咐下人将早饭送到房里？饿着肚子怎么能行呢？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今天要去明觉寺上香还愿，你得抓紧时间，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明觉寺在京城边上，离这里有些路程呢！”

谢锦书听着他俩的对话，想搞一个恶作剧，就突兀地开口大声道：“我也要去！”

正在亲亲热热说话的两个人被突然打断，都很不高兴地看着这个很没眼色的傻子。袁梦雨尤其生气，本来么，人家小夫妻俩要去上香还愿，你一个硬塞进来的挂名妻子凑的哪门子热闹呢？

因为定国公夫妇不在这里，袁梦雨底气足了很多，当即讽刺道：“真是好笑啊，连一个傻子都要去上香拜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佛祖会理睬你吗？”

语气充满了轻蔑和嘲弄，大概，她是要将早饭时受的气一并算在谢锦书身上。

谢锦书不理会她，而是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着李慎，故意龇出白森森的牙齿，阴森森地说：“我、也、要、去！”

李慎慌乱地对秋云说：“赶快照顾好二少夫人，我们先走了。”说完逃也似的拉着袁梦雨蹿出了房门。

看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深处，谢锦书才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哈哈，真有意思，一句话就把他俩吓成那个样子了！”

秋云没有跟着她一起笑，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看起来要比谢锦书稳重得多。她看着李慎和袁梦雨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不无担忧地说：“二少夫人，难道你不怕二少爷会越来越厌恶你吗？”

谢锦书一皱鼻子：“我才不稀罕他呢。他越是讨厌我，我就越是过得逍遥自在。反正没他的喜欢，我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定国公府二少夫人了，吃穿不愁，干吗要跟自己过意不去、找个男人来烦我？”

秋云语重心长地劝导她：“可是，你总有老的一天，到时候你人老珠黄，又没有生得一儿半女，将来没有依靠怎么办？”

谢锦书白了她一眼：“我又没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呀！实在待不下去了，我们可以走出去的。”

秋云连忙捂住她的嘴：“哎呀二少夫人，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要是让人听见，那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