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扶危济困

白衣公子摇着一把折扇，轻声笑道：“你是谁的大爷？”

“蒋门神”被不轻不重地抢白了这一句，脸色通红，不再废话，挥起大拳头直朝白衣公子扑过来。

白衣公子轻轻一闪身，“蒋门神”扑了个空。

这更加激怒了他，他又换了一个架势，“哇哇”大叫着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这一回，白衣公子就不仅仅是躲了，迅速打开折扇，很是随意地一挥，“蒋门神”立刻向前扑倒。他身材高大，体重估计也在八、九十千克左右，所以他倒地的动静非常之大，虽然不至于把地上砸个坑，但也扬起了一片尘土。

谢锦书不知道这个白衣公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看人家那架势，可比自己强多了，最起码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正义之士，不像自己，“路见不平一声吼”之后却不敢出手，而是躲在这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蒋门神”估计被摔得不轻，半天没有爬起来。那几个大汉倒是有眼力见儿，挣扎着爬起来架着他走了。

一旁被欺负的父女两个赶紧给这位真正的侠义之士施礼道谢：“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白衣公子静静地合上折扇：“你们怎么会向这种无赖借高利贷？”

显然，白衣公子对街面上的这种地头蛇很是熟悉。

中年男子叹气道：“唉——说来都怨我没本事，不能够养活她们母女……”

女孩儿在一旁接口道：“不怨爹爹的。只是因为我娘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医治，家里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爹爹只好跟人借了高利贷。本来，爹爹凑够了还债的钱，可是两天前，家里突然来了贼，把钱都偷光了……”

父女两个一个唉声叹气，一个淌眼抹泪。

白衣公子可能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躲在铺面里的谢锦书可听不下去了，她看看现在出头也没什么危险了，就放心大胆地走出来，对那父女两个说：“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还有这样的地头蛇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霸道？难道就没有人管管吗？这还是京城天子脚下呢，就算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吏们不作为，那么皇帝总该把他的脚底下收拾干净利索一点吧！”

白衣公子诧异地瞅了一眼义愤填膺滔滔不绝的谢锦书，惊奇于这个小女子怎么如此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皇帝。

谢锦书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更没有想到要表扬他及时出现替自己伸张了正义，而是摸摸身上，可惜，没带钱来，只得撸下一只手镯，递给女孩儿：“这个，你们拿去换钱，赶快离开京城，或者回家乡种地，或者去做个小买卖，好好过日子吧。那个放高利贷的家伙估计还会回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不要在京城露面了。”

谢锦书认为自己说的很是得体，因为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镜头，她早就背熟了。

女孩儿虽然对她刚才在关键时刻溜之大吉颇有些不解，但是看见人家此刻肯慷慨解囊，也自是感激不尽：“多谢这位姑娘。”

可白衣公子一把抢过了那只镯子，举到对光的地方细瞧。

女孩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谢锦书则不满地冲白衣公子嚷嚷：“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抢人家东西干嘛？”

白衣公子脸色突变：“你这手镯是从哪里来的？”

谢锦书正要开口说：“那是我自己的东西关你什么事”，却见婆婆大人在秋云和丫鬟珊瑚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夫人一面疾走一面叫着：“锦书！锦书！可找着你了。你这半天跑到哪里去了？这街上这么乱，要是走丢了，那叫我怎么办？”

夫人一脸的担忧外加一脑门子的汗，让谢锦书既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这位婆婆大人不嫌弃自己是个傻子，真心拿自己当一家人看待，惭愧的是，自己居然不顾人家长辈，自顾自地跑到这里来看热闹外加多管闲事，害得她担心，还把人家给自己的一只镯子拿来送人。

白衣公子却连忙向夫人拱手施礼：“李夫人。”

夫人诧异地说：“咦！这么巧，庞公子也在这里。”

谢锦书一看，心道坏事了坏事了。婆婆大人和这位庞公子是认识的，那么，庞公子刚才亲耳听见自己思路清晰地抨击朝廷和皇帝，会不会把这些话都告诉她呢？谢锦书倒不怕会因为自己出言不逊被夫人责备，而是担心夫人会就此怀疑自己的傻子身份。傻子身份被戳穿，如果还想过那种不懂礼仪不守规矩却还逍遥自在的生活，那就不可能了。

白衣公子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李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是要去皇甫侯爷家里，可是半路上马车被挡住，我这个儿媳妇又……又不太懂事，跑下马车来看热闹，我找了半天，才在这里找到她。”

白衣公子看了一眼谢锦书：“想必这位就是二少夫人了。”

“是啊是啊，让庞公子见笑了。”夫人谦逊地说。

谢锦书心想，这庞公子一定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京城有名的傻子谢家六小姐，因为他一脸了然地说：“那么李慎兄呢，怎么没有陪着夫人和少夫人一起来？”

夫人哼了一声：“慎儿只顾着袁小姐呢，哪里还想得起我们娘儿两个？”

谢锦书不禁奇怪，堂堂一品夫人，怎么就在大街上和一个年轻男子抱怨这个？看样子，这个庞公子和李慎一定很熟，和自己的婆婆大人也很熟。那么，他会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李慎呢？要是让李慎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傻，那可就糟了。上一次，在自己的房里，自己故意摆出阴森森的样子吓走了他，这一次，该用什么办法自圆其说呢？

还没等谢锦书想好对策，车夫已经把马车赶到了这里，夫人对庞公子说：“庞公子，我们的马车来了，先走一步了。”催促谢锦书上马车。

谢锦书一指庞公子的右手：“他还没还我手镯呢。”

夫人这才注意到，庞公子居然拿着自己儿媳妇的手镯。

庞公子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拿着人家儿媳妇的首饰不应该，尴尬地笑道：“哦，是这样的，刚才，二少夫人是要将这个镯子送给这对父女，打算济困扶危呢。我看到这个镯子似乎和以前太后娘娘赐给家母的一模一样，就拿来看了看。”

谢锦书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这个镯子也是太后赏赐的！是不是定国公家连做饭的擀面杖菜刀都是宫中御赐的呀！而自己不识好歹，将太后赏赐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人，是不是会被安个“大逆不道蔑视皇庭”的罪名呢？上帝呀，不会砍头吧！

夫人接过手镯，责备谢锦书：“锦书，你太不懂规矩了，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东西，你怎么能送给一介贫民呢？唉，也幸亏你是个……否则，这是要治罪的。”又缓和了语气，“不过，你扶危济困也没什么错，这样好了，镯子咱们不送人。”回头吩咐珊瑚，“拿些银子来！”

丫鬟递过几锭银子。

夫人拿过来递给中年男子：“这些银两给你们，拿去好好过日子吧。”

父女两个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谢锦书惭愧地低下头：“娘，锦书错了。”故意说得浑浑噩噩，真像个智力不全的人。

庞公子又看了她一下，对夫人说：“既然没事了，那夫人和少夫人请上路吧。”

夫人领着谢锦书上了马车，车夫继续向侯爷府进发。

庞公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半晌突然摇摇头，冒出一句：“有意思，有意思”，然后朝街道的另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