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定国公发怒了

定国公平时忙于公务，对于家事并不太上心，都交给夫人打理。所以，对于各个子女的情况，还不如一个下人掌握得及时和全面。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三儿子李恒就是淘气一些，本质并不坏，当初往圣旨上撒尿，也是由于年纪太小不懂事。现在又长了五岁，自然会懂事许多。至于给谢锦书脸上甩泥巴，那也是一时淘气，稍微管教一下就行了，决不至于像夫人说的那样，必须给他一个狠狠的、让他牢记一辈子的教训。

高姨娘不是没和他说过，夫人总是瞧不起庶出的孩子，总是把李恒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也没有看她的亲生儿子顺眼。定国公喜欢高姨娘，自然免不了偏听偏信，觉得高姨娘的话有道理。

可是此刻，定国公不得不对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刮目相看了，他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狠话来。

当时，定国公的脸色越发阴沉：“恒儿，你不要总是妄猜他人的意思。我告诉你，根本没有人来我这里告状。再说了，就算是有人跟我说了什么，那也是为了你好，让你去掉那些坏毛病，好好上进，你怎么能存有报复的想法呢？我素日是怎么教你的，全忘了？”

李恒不屑地哼了一声：“可是我这几天很乖的，什么都没做。”

定国公说：“哦，那么，前天下午在后花园，是谁给二少夫人的脸上弄了一脸的泥巴？”

李恒明白过来了，一准是谢锦书的那个丫鬟秋云告的状。谢锦书是个傻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定是秋云。

李恒气呼呼地想着怎样教训一下秋云，低着头没有吭声。

定国公说：“本来，应该狠狠罚你一顿，可是，念在你年纪尚小，不懂事，我就免去你的责罚。但是，你现在必须跟我去给你二嫂道歉。”

李恒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爹爹你说什么？我去给那个傻子道歉？我是不是听错了？”

定国公说：“你没听错，我就是要你去给你二嫂道歉。怎么说，这件事都是你做的不对。”

李恒将头一拧：“我不去！”

“为什么？”定国公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儿子网开一面宽大处理了，要是别的孩子犯了这样的错，他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呢。何况，道个歉又不是挨板子，也没必要这样抗拒啊。

李恒说：“我才不会去给一个傻子道歉呢。”

定国公忍不住发火道：“恒儿，你怎么这么犟？明明是你不对，道个歉有什么不行的？”

李恒说：“反正我不去，谁爱给她道歉谁自己去。”

“你……”定国公似乎今天才发现，这个三儿子不太好对付，不像小时候那样可爱了，小时候，即使是顽皮，那也是招人喜欢的。

可是，如果李恒连道歉都做不到，那明天他和谢尚书怎么交代？总不能跟人家说，哦，我的儿子不愿意给你女儿道歉，你的女儿已经忍了，你也将就着忍了算了。再说了，人家谢尚书要的不仅仅是道歉，而是处罚，是那种皮肉都要疼痛的处罚，自己已经私自给人家降低标准了，总不能连这最起码的道歉都不做吧。

李恒不相信一向对自己呵护有加的父亲会跟自己较真儿，就梗着脖子道：“不去！就是不去！”

定国公真的发火儿了，一把揪起李恒的衣服领子，拖着他往谢锦书住的院子走去。

李恒大叫起来：“爹爹！爹爹！你干什么呀！我不去给那个傻子道歉，你放开我……”

可整天不学无术的李恒哪里像他的两个哥哥整天习武有把子力气。他不爱读书，更嫌骑马射箭辛苦，当初只学了五天就和高姨娘叫苦，高姨娘心疼儿子，就和定国公说，恒儿这孩子身体单弱，习武恐怕受不了，就单只念书吧。定国公也答应了，心想好好念书也不错，可他想不到的是，人家李恒书也不好好念，倒是天天找些淫词艳曲来看，家里很多人都知道，只瞒着他这个老爷。其实定国公夫人也清楚，可一来高姨娘不好惹，二来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犯不着劳神费力又得罪人，于是也当做不知道，从不和定国公说。

李恒没有力气挣脱定国公的手，像小鸡儿似的扑腾了几下，就无可奈何地任由父亲提着去给谢锦书道歉。

这一路上，看热闹的人可海了。

几乎在一瞬间，定国公府里所有的主子和下人都知道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从不对三少爷大声说话的老爷动怒了，要让三少爷给谢锦书赔礼道歉去。

当然，一向爱东家长西家短的高姨娘也听说了，急忙奔出来解救儿子。

当下，高姨娘拦住了盛怒的定国公，哭道：“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听了谁的谗言要这么对待恒儿。老爷一向疼爱恒儿，这孩子身体又柔弱，从未经过这样的惊吓，要是有个好歹，老爷可让我怎么活呀！”

一面哭诉一面抱住定国公的腿，让定国公走不成路。

定国公正要和她解释一下，这么做，是为了给谢尚书一个面子。

如今，他在朝中势力不比从前，一些原先和他很亲近的大臣都悄悄转投到袁天建门下，因为袁天建目前虽然指只是个三品侍郎，可以后前途无量，皇上已经有了给他升官的打算了，因此，只有谢尚书和几位老臣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虽然他并没有独揽朝纲的野心和阴谋，但是，那种高高在上后被突然冷落的滋味可不好受。更何况，君心难测，天知道这位不太喜欢自己的新皇帝会在自己失势后怎样对待李家满门。

可是，还未及开口，突然看见庭院里面站满了人。他厉声喝道：“都回去各安本分，不要触犯了家规！”

看热闹的人群立刻消散无踪。至少在定国公看来是这样。

定国公对高姨娘说：“你不用这么着急，我这不过是做个姿态给谢尚书看。你想啊，人家的女儿受了委屈，总得有个说法吧，只是让恒儿道个歉，又不打他骂他，没事的。你先回去，完了我将恒儿送到你那里去。”

高姨娘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可是李恒一看好容易救星来了却要放手不管自己，急得直叫道：“娘，你千万不能让我去那个傻子那里啊！我要去了，她要是打我怎么办？傻子打了人，夫人不会处罚她的！”

定国公气得对高姨娘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教恒儿的。他欺负了人家，道个歉都这么难，人家还没对他怎么样呢，就说人家要打他了。”

高姨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她相信定国公不可能让谢锦书打自己的儿子，就对李恒说：“恒儿，去道个歉也没什么，总是你做的过分了一点，你爹爹不会让人打你的，你就放心去吧。”

李恒平日里被捧惯了，哪里会给人道歉，不让被他欺负的人给他反过来道歉就不错了，现在一听父亲母亲都要他去道歉，气得哇哇大哭：“好啊，你们都不要我了，都去疼一个傻子。好吧，我不活了，不做你们的儿子了，你们去叫那个傻子给你们做儿子吧！”

定国公一听李恒嘴里吐出来的话愈来愈不像样，忍无可忍之下，给了李恒一个耳光。

李恒突然停止了哭声，静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父亲是不是真的打了他，随即明白过来，他真的挨打了，于是调整了声调和音量，以一种全新的方法重新大哭起来。

而那些被定国公吓得走散的下人们并未走远，他们都做出诚惶诚恐匆匆离去的样子，却躲在房屋或者树木背后，津津有味地看着三少爷的表演、高姨娘的焦灼和自家老爷额头上暴跳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