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百步穿杨

李慎之所以只带袁梦雨去看牡丹而不带谢锦书，一是因为他不想让人打扰自己和袁梦雨，二是想藉此来再次试探一下谢锦书，看她究竟傻不傻。如果她一直在装傻，那么，对于自己这明显的冷落她的做法，总会有些反应吧。可是直到他和袁梦雨走出寺院大门，谢锦书也没有任何表示，于是闷闷地想，她，果然缺心眼子。看着夫君亲亲热热带着妾出门，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她竟然不悲不喜，连一句话都不说。

李慎听皇帝说过，一个女人要是看见自己的夫君喜欢别的女人而冷落自己却毫无反应，只有三个原因，一个是这个女人贤良淑德，心胸宽广，谨遵不做妒妇的古训；二是这个女人根本不爱自己的夫君，而且很有可能喜欢别的男子；三是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不懂得男女情事。

李慎思来想去，觉得谢锦书不像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至于心胸是否宽广，不得而知，但是从她一向没有规矩没有礼仪的样子看来，十有八九也不懂得什么不做妒妇的古训；这第二嘛，也许他根本不爱自己这个夫君，但是，也没发现她有喜欢其他男子的任何蛛丝马迹；第三，倒有些可能。这个谢锦书，根本就是个傻子。但是，有时候她的眼神，真的不像傻子……

兴致勃勃的袁梦雨看见李慎突然之间情绪变得低落，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不禁撅起了樱桃小口：“夫君，你在想什么呀，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啊！哦。”李慎惊醒过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陪着袁梦雨，于是抱歉道，“想起了一些公事。”

袁梦雨继续撒娇：“今天不许你想任何别的事情，只许专心陪我，听见了吗？”

李慎温和地一笑：“听见了，听见了。今天，我一心一意陪我的娘子。”嘴里说着“娘子”一词，双眼专注地看着他的雨儿，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谢锦书的影子，一会儿是她木呆呆的神情，一会儿是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李慎赶紧摇摇脑袋，把谢锦书的影像从脑海里驱赶掉，陪着袁梦雨往牡丹园走去。

……

就在李慎和袁梦雨在牡丹园流连忘返的时候，谢锦书早就和秋云躲过普济方丈的眼睛，溜出寺院，几经打听，来到了有名的小吃街。

一闻见各种各样的香味，谢锦书激动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拉着秋云的手直扑离自己最近的爆肚，风卷残云地扫光了三盘爆肚，随即率领秋云向刚刚就确定好的目标——贴饽饽熬鱼三步两步奔过去。

吃完贴饽饽熬鱼，秋云已经撑坏了，她步履艰难地央告道：“二少夫人，我们……我们改天再来吧，我快要撑死了。”

谢锦书直翻白眼：“你可真是……肚子太小了。那么，你只在边上陪着我，我自己吃好了。”

秋云捧着肚子点点头，一边佩服道：“二少夫人，我以前从来没发现，你这么能吃。”

谢锦书嘿嘿一笑：“傻丫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继续向美味小吃进攻。

等到扫完第五个店铺，谢锦书终于吃得心满意足，本来想买一些带回去吃，可是一想，夫人肯定不让自己吃外面的东西，怕不干净，只好作罢。不过，这一趟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谢锦书心情大好地跟秋云欣赏着周边热闹的街景，看看天色还早，就提议也去牡丹园看看。

秋云对牡丹花比对小吃有兴趣，可是一想到李慎和袁梦雨也在那里，怕被他们发现了责罚，就迟疑道：“这不太好吧，万一被……”

谢锦书一拍胸脯，豪迈地说：“放心吧秋云，我想啊，这牡丹园既然这么有名，那么游客必定很多很多。里面那么多人，我们和他们未必就会碰见。再说了，万一被碰见的话也不要紧，你就说，是我硬拉着你来的，反正，我保证不让你受罚。”

秋云其实很想去看牡丹，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牡丹园就在小吃街附近，转过两条街就到了。

谢锦书和秋云到了牡丹园一看，还真是大开眼界呀，这座牡丹园虽然比谢锦书二十一世纪去过的洛阳牡丹园规模小了许多，可也算得上是品种齐全琳琅满目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瞧，很快来到一座小园子里。这所园子里，专门摆放着白牡丹，照例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看着千姿百态的白牡丹，谢锦书想起了《聊斋》里面的《葛巾》，故事里面，白牡丹玉版虽然只是个配角，可是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在想着《葛巾》的情节，突然听见一个凉棚底下传来一阵哄笑。谢锦书和秋云走过去一看，原来这里正在进行一个高难度的竞赛活动。主办者是一位种植白牡丹最为拿手的花农。竞赛的内容就是，花农将一朵硕大的白牡丹贴在一块红布上，三丈远的地方，一个人拿弓箭射出箭矢，要求每支箭矢紧贴白牡丹的轮廓，不许射在花瓣上，也不许离花瓣太远，要紧紧贴着花瓣的边缘射过去，箭头还不能穿透红布掉在地上，要刚好扎透红布。最后，白牡丹要完好无损地取下，而那些箭矢，要在红布上留下一个牡丹花的轮廓。奖品是一盆珍稀品种的白牡丹，叫做天山白雪。

刚才那阵哄笑是给一个年轻后生的，那个后生拿着弓箭跃跃欲试，第一支箭就弄破了一个花瓣。

谢锦书赶紧拉着秋云奋力挤进人群看热闹。

没想到看见了李慎。

李慎正好张弓搭箭，准备一试身手，为袁梦雨拿到那盆名贵的天山白雪。因为袁梦雨刚才一眼看见这盆白牡丹，就喜欢得不得了，悄悄跟李慎说：“要是我有这样一盆天山白雪就好了，放在妆台上，一定别有情趣。”李慎对袁梦雨有求必应，正准备向园主出高价买了来，可随即就得知，好箭法就能博得美人一笑，于是热烈响应积极参与。

谢锦书平日只听说李慎日日习武，定国公说他“日渐精益”，却没机会亲眼看他展示，今天可以大饱眼福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据说是很厉害的李慎是徒有虚名还是有些真材实料。

只见李慎微微眯起双眼，专注地盯着那只红布上的白牡丹，慢慢拉开弓，稍微瞄准了一下，就轻轻松开拈着箭的那只手。

只听“铮”的一声，那支箭不偏不倚钉在了白牡丹最上面的一个花瓣上方，且紧贴花瓣边缘，箭头刚好扎破红布，悬在上面。

众人拍手叫了一声“好”，然后静下来，看他下面的表现如何。

谢锦书也挺好奇，她从来没有关注过李慎，更没见过他射箭的样子。也不是没听下人们说过，二公子有百步穿杨的功夫，也在府里的练兵场地上每天习武，袁姨娘心疼夫君，每天守候一旁，且备有手巾清茶和水果随时伺候，以免夫君累着。谢锦书没见过这感人场景，不过想象一下，李慎一定是英姿勃发身手不凡的。

正愣神间，李慎已经“嗖嗖嗖嗖”接连射出七八箭，且每一支箭头都恰到好处地停留在红布上，既没有穿布而过，也没有损坏花瓣。

众人齐声喝彩。李慎抖擞精神，又连发数箭。

待到李慎把弓放下，花农才小心翼翼地从红布上取下那朵白牡丹，走了一圈，给大家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哎呀，真的一片花瓣也没有破损呀！”

“你们再看那些箭，每一个箭头都刚刚穿过红布。”

“看呵，那红布上的箭矢还真的攒出了一个牡丹花的形状呢！”

“他是定国公家的二公子，自小习武，练就百步穿杨的功夫，这个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没什么稀奇的。”

……

谢锦书听着那些人的议论，不禁也对李慎同学生出了一些敬佩。

花农将那盆天山白雪郑重地交给李慎：“二公子走好。”

袁梦雨喜不自胜，和捧着花盆的李慎往园外走去。

可是一群人拦住了他俩。

“等等，李二公子。”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小个子一伸手挡住了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