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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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纪子有些愠怒地站在小龙家的门口:“袁大哥是在这里吗?”
谢锦书认为自己不能说谎,点头道:“是啊,袁公子是在这里。”
两人说话间,袁鹤已经出得门来:“你怎么来了。”
谢锦书冷眼看去,袁鹤似乎不太愿意让香纪子出现在这里。
香纪子一看见袁鹤,立刻收起了愠怒的表情,换上了一脸温柔:“袁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找得我好辛苦。”
谢锦书觉得这样柔情蜜意的场合自己不应该在场,于是进屋去看秋云。
香纪子看谢锦书转身进去,心里说,这个女人还算识趣么。又跟袁鹤说:“袁大哥,你在这里忙些什么呢?为什么总是看不见你?”
袁鹤不想暴露行踪,出来的时候刻意戴了一顶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害怕万一有人将自己还活着的秘密捅出去,那么自己仍然是大明朝的钦犯,会惹来很多麻烦。
于是袁鹤说:“有什么话进去说吧,不要站在门外。”
香纪子也想起来了,袁鹤回到大明朝,应该处处小心,于是不情愿地跟着他进了院子。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现在她还不知道这是小龙的家,她以为,这是谢锦书的家呢。之前她一再追问袁鹤,他从平山湖里救起的女子是谁,可袁鹤总说那只是一位故人,而不肯告诉她谢锦书的真实身份。
香纪子以为,自己终于能摸清谢锦书的底细了,有些兴奋。她一面往院子里面走,一面四下打量,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这个狭窄的院子并没有多少女人住过的痕迹。一共只有三间房屋,而且都不大,每间房屋的门帘都很潦草,如果有女人常住在这里的话,至少应该在门帘上绣个花什么的,而且这才过完年,至少窗纸上应该贴一些窗花。可是在这所房子里,这些东西全然没有。香纪子还观察到,院子的左手靠墙边放着一排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一应俱全。院子里的其他东西还算干净整齐,当然这都是谢锦书来了之后替小龙收拾的。要不然,照小龙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一定不喜欢做这些琐碎的家务事。
香纪子不觉纳闷起来,这里到底是不是谢锦书的家啊?
袁鹤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这是我以前的好兄弟小龙的家,就是那天在咱们那里养伤的那个人。”
“是他的家啊!”香纪子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想不通,“可是为什么那位谢小姐也在这里?既然这不是她的家。”
袁鹤引着香纪子进屋:“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楚,不过那天我将她和小龙救回来的时候大概和你说了,她是被人陷害无家可归,才暂时住在这里的。”
香纪子来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
袁鹤奇怪道:“进去吧,你怎么不走了?”
香纪子咬着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袁鹤:“袁大哥,是不是因为谢小姐住在这里的缘故,你才会总来这个地方。”
袁鹤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不是你说的这回事儿。你先进去吧,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龙和谢锦书已经给秋云吃过粥和点心,扶她重新躺下,出来迎接香纪子。
香纪子见袁鹤并不是和谢锦书单独待在一起,觉得自己突然找上门来有些理亏,就像是主动挑衅似的,于是抱歉道:“我太失礼了,也没和你们提前说一声就来了,真是太冒昧了。”
小龙笑道:“哪里哪里,香纪子小姐太客气了。哦,快请坐吧。”小龙手忙脚乱地指着一把椅子请香纪子坐,可突然又觉得这样不够礼貌,又将椅子搬到香纪子的身边。
香纪子反倒过意不去:“不必忙碌了。”
谢锦书早就端了茶过来:“香纪子小姐,请喝茶。”又对袁鹤、小龙说,“你们先陪香纪子小姐说说话,我进去看看秋云。”
香纪子愣了一下,转向小龙:“你这里住了很多人吗?”
袁鹤抢先回答:“里屋的那位秋云姑娘是谢小姐的丫鬟,受了些伤。”
香纪子明白了,也不好再多问,只得低头喝茶。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小龙示意袁鹤赶紧藏起来。
香纪子小声问道:“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小龙想了想说:“你先去里屋吧,估计是邻居来借个什么东西,不要紧的,你不要出来就行。”
香纪子进了里屋,看见躺在床上浑身缠着白布的秋云,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了?”
谢锦书小声道:“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香纪子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是什么这么狠毒啊!”
谢锦书听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急忙示意香纪子不要再说话。
小龙打开大门一看,吃惊道:“李侍郎?”
李慎说:“锦书在吗?”
小龙暗叫不好。这个李慎,自从那天回去之后再也没有露面,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挑袁鹤在的时候来。李慎是官府的人,一家子精忠报国,要是被他发现当年偷盗国宝的袁鹤未死,那么他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说不定当即就会将袁鹤捉回大牢去。
可是李慎并不知道袁鹤没有死,更不知道袁鹤此刻就藏身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他只是急着来告诉谢锦书,白文月的罪行就要被揭露了。
于是李慎心急火燎地往里面走:“锦书呢?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小龙脸上并无喜悦之色,他在担心李慎这次来待的时间会很长,万一发现了袁鹤怎么办?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表情太过僵硬,勉强笑了笑:“什么好消息啊?”
李慎的脸色突然又黯淡下来:“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
李慎所说的坏消息,是“秋云”之死。因为那个死去的“秋云”容貌尽毁,所以没有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秋云。
小龙不解地问道:“什么坏消息?李侍郎,你今天有些奇怪啊,怎么刚刚进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转眼间又成这样了?”
李慎叹口气:“算了,锦书呢?把她叫出来,我慢慢跟你们说。”
小龙不觉好奇,只得将谢锦书叫出来。
谢锦书早就听见了李慎的声音,急忙跑出屋子:“李慎,你有什么消息?”
李慎说:“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白文月一手操纵的,包括之前我们弄清楚的莫小姐为什么会在皇宫里被人凌辱,包括那碗红花里面为什么会有致命的毒药‘碧云天’,包括许许多多的疑点,现在都有了解释。”
谢锦书高兴起来:“那么我们应该告诉皇上和太后。”
李慎摇头道:“没那么简单。白文月与太后的感情之深,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而且……”李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而且什么呀?”谢锦书急道,“就算她与太后感情再好,那也不能违反刑律杀人害命啊!我不相信,太后会偏袒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李慎看着谢锦书,终于鼓起勇气:“锦书,还有一件事,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要太难过。”
谢锦书并不知道最近定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而且李慎刚才来告诉自己的都是好消息,哪里有什么可以让自己难过的事情呢?
见李慎吞吞吐吐,催促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啊。”
李慎说:“本来,我想等你回去的时候再说,可是后来一想,还是早点儿告诉你的好。秋云死了。”
小龙和谢锦书同时张圆了嘴巴:“你说什么?”
尤其是小龙,简直要大笑起来。秋云明明就在自己家里,怎么可能“死了”?
李慎又说:“对不起,锦书,都是我不好,没有早些还你一个清白,以至于你有家不能回,还连累了秋云。前两天我一直都在昏迷,大哥大嫂忙着查找白文月的底细,父亲和母亲又病情加重,白文月趁此机会将秋云带到了和风花园,可是过了两天又将她送了回来。李叔说,她回来之后变得十分奇怪,可还没等弄清楚到底哪里奇怪,就发现她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还被毁坏了容颜。”
谢锦书惊讶道:“这是真的吗?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秋云明明是被……是被小龙从和风花园的一个地道里救回来的,现在就在这里。”
李慎不相信:“可是我们亲眼看见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死状很是骇人。你说秋云没有死,就在这里,那么让我看一下我才相信。”
谢锦书突然想起香纪子就在里屋,正坐在秋云的床边,于是说:“秋云被小龙救回来的时候伤势很重,现在正在睡觉,你不好进去看她的。”
李慎说:“可是,秋云房间里的那个女子又是谁呢?从和风花园回来的几天里,虽说举止有些异样,可人不会被换掉啊,家里那么多人,总不会连一个人都认错。”
小龙插进话来:“李侍郎,其实这也不是不可能。江湖上有一种人皮做的面具,贴到人的脸上,这个人就会变成面具的模样。”
李慎思忖道:“我也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只是没有见过那么逼真的。一般来说,人皮面具可以讲将一个人变成另外的模样,可是要按照现成的人的五官来做,恐怕没那么容易。”
忽然,李慎警惕地竖起耳朵:“是什么声音?”
原来袁鹤藏身在两间房屋之间夹道的一些杂物后面听他们三人说话,由于身躯高大,不小心碰到了头顶的一个竹篮,那个破旧的、快要散架的竹篮立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小龙向那边看了一眼,还好,袁鹤只是弄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并没有露头,于是掩饰道:“可能是那边的东西没有放好。你知道,我一向都很邋遢。”
李慎顿了顿,继续和小龙探讨人皮面具的问题。
可是藏在夹道中的袁鹤看见头顶的那个竹篮快要被自己顶得从屋檐下掉下来,急忙伸手去扶。因为如果那个竹篮落地的话,一定会将李慎吸引到这边来的。
可是那个竹篮简直不知道历史有多么悠久,以至于竹片都被风化了。袁鹤才伸手抓住它的底部,它竟然就“嚓啦”一下彻底报废,蒙着厚厚灰尘的碎竹片顿时飘散开来,袁鹤怕被迷了眼睛,本能地往旁边一躲。还好,没有在碰翻其他的东西。
竹篮的突然散架令正在说话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小龙和谢锦书吃惊是因为怕李慎发现袁鹤,而李慎的吃惊是由于担心白文月说不定狗急跳墙,大白天就派了刺客来将谢锦书斩尽杀绝。
李慎迅速看清了那个窄窄的夹道,那里面完全可以藏一个人,而且不容易被发现。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同时手中短剑出鞘,指着里面喝道:“什么人!赶快出来!”
谢锦书和小龙暗暗叫苦。
袁鹤知道自己再躲也无益,只得走出来:“李侍郎,别来无恙啊。”
李慎用短剑指着他:“袁大公子?你的身手真是不错,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居然还能生还。”
袁鹤被李慎发现,倒变得坦然了:“是啊,我没死,你很遗憾是不是?”
谢锦书怕两个人起冲突,急忙奔过来查到两人中间,对李慎说:“李慎,这次要不是袁公子将我和小龙从平山湖里就上来,我们一定就做了水鬼了。”又将前后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李慎慢慢将短剑收回鞘中,看着袁鹤慢慢说:“你救了我的妻子,我应该向你道谢。”
两个人之间气氛很不友好。
小龙作为主人,赶忙岔开话题:“这样吧,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揭露白文月,为谢小姐洗清不白之冤,那么我们进屋去说好了。”
可是李慎站在原地不动。
谢锦书担心地说:“李慎,你不会是想去告诉皇上其实袁公子没有死吧。”
李慎站了半晌,终于开口了:“不会,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我李慎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救命恩人,那么就应该真心报答。这样吧,为了报答袁公子的救命之恩,这一次我就当做没有看见你,可是下一次,只要我看见你,就不会再放过你的。”
谢锦书暂时松了一口气。
袁鹤、小龙心里也清楚,作为一个朝廷命官,李慎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
瘸腿郑四穿戴整齐,拄着他的那根被磨得发亮的拐杖,准备出门。
他的老婆担忧地说:“你真的要去啊?”
郑四的两眼闪闪发光:“不是蒸的难道还是煮的啊?我告诉你,你可给我把嘴闭严实喽,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等着吧,这一次我们要飞黄腾达了!我们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而且我们再也用不着住在剪子巷这个破地方了,我们可以搬到城西去,哪里都是大房子、好房子。”
郑四的老婆被郑四的美好憧憬弄得激动不已:“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而且,你不是一直都讨厌那几个女人吗?等我们搬了家,她们就找不到我了。”
这一点让郑四的老婆十分动心。一直以来,她都对自己夫君的相好们十分头痛,可又没有办法。因为那些女人都类似于市井泼妇,属于敢作敢为豁得出去那一类女人,不仅明目张胆与郑四来往,而且还经常嘲笑她是黄脸婆,让她十分恼火,可又毫无办法。虽然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那些女人在人数上首先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她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她们全都拒之门外。而且郑四老婆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道理还是懂得一些的,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自家夫君不好才有这样的事,所以干脆睁一眼闭一样,只要她们不是太过分,她就能劝自己不要生气。而郑四呢,虽然有很多相好,但并没有想要换老婆,家里仍是老婆说了算,这一点多少也让老婆觉得安慰。
因此,一听夫君说要换地方住,不再和那些女人来往,郑四老婆竟然十分感动,觉得夫君终于肯体谅自己了,于是点头道:“你放心吧,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烂在肚子里的。不过你要早去早回。”
郑四踌躇满志地一笑:“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
谢锦书、李慎、小龙与袁鹤商议完事情,袁鹤见香纪子似乎有些困乏,就告辞要走。李慎也去安排各种事宜,谢锦书则继续留下来照顾秋云。
过了两天,李慎来到乾清宫外,求见皇帝。
皇帝这两天比较清闲,因为奏章不多,也没什么大事,大概翻阅了一下,就交给大臣们去办,自己则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打算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安静,于是吩咐小秦,任何人来都不见,就说自己睡着了。
小秦答应着走了,过了一会儿,端来一杯参茶:“陛下,这是今天的参茶。”
皇帝掀开盖子抿了一口:“嗯,今天的参茶味道刚刚好,吩咐下去,赏御膳房做这杯参茶的人绢十匹、白银一百两。”
小秦答应了一声,可是并没有走,而是看着皇帝。
皇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没听见朕的吩咐吗?”
小秦嗫嚅道:“李侍郎在门外候了一个多时辰了。”
皇帝本能地想叫小秦打发李慎回去,因为他现在只想得到安静,而不是和臣子谈事情。可突然想起来定国公府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而且很想知道那位倒霉的二少夫人找到没有,于是说:“叫他进来吧。”
李慎一进门便伏在地上长跪不起,弄得皇帝十分纳闷:“李爱卿,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长跪不起啊?”
李慎磕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趁今天来是特意向陛下请罪的。”
皇帝越发摸不着头脑:“李爱卿,你何罪之有啊?”
李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跪行向前,将一个盒子的纸举过头顶,举到皇帝的眼前。
皇帝十分不解,示意小秦接过那个盒子接过来。
小秦取了盒子,恭恭敬敬地交到皇帝手上。
皇帝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切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很多大小颜色不一的纸张,有一颗红色的珠子,还有一个小纸包。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皇帝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个李慎又在和自己开什么玩笑。
李慎郑重地说:“陛下,臣刚才说子自己有罪,是因为这盒子里的东西,能够证明一个人违反了大明律例,论罪当诛。可是这个人与陛下和太后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臣冒死前来递上这么一个状子,请陛下一定公平裁决。可是,臣也知道,在陛下面前告了这个人,就是有罪了,所以先来请罪。”
皇帝听得有些糊涂:“李爱卿,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犯了什么样的滔天罪行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告状?”
李慎说:“一切都在这个盒子里,请陛下过目。”
皇帝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然后拿起了那厚厚的一叠大小不一的纸,只看了几眼,就震惊道:“李爱卿,这是真的吗?”
“臣愿以性命担保,这里面写的千真万确,毫无虚假之事。”李慎平静地说,“而且,臣还有人证,只是不能随便带进宫来。”
“那就先宣人证来。”
梁盼儿来到乾清宫。
皇帝威严地盯住她:“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氏?关于定国公府的三少夫人白文月,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快据实说来。”
梁盼儿磕头道:“回陛下民女名叫梁盼儿,是瓦剌部原来阿桑公主的女儿。”
“阿桑公主?”皇帝依稀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梁盼儿将自己父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独自一人跑到大明朝,一路受尽千辛万苦,后来被人贩子卖给了一个姓郑的男子,我们都叫他‘老郑’。这个老郑不知从哪儿弄来很多孩子,也包括我,他用毒药控制我们,让我们成为杀手,然后替他做各种事情。因为老郑最后培养出来的能让他满意的杀手并不多,而且只有我一个是女子,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叫我做白小姐的暗卫。那个时候,白小姐还未出嫁。我和白小姐相处得不错,因此,白小姐渐渐对我十分倚重,我也就知道了她的很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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