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人三足

食堂前所未有的热闹, 放眼望去, 全是高二年级段的学生以及老师, 甚至还有不少闲着没事，过来凑热闹的校领导。

食堂负责人一看这么大阵仗，又怕位置不够, 紧赶着铺了几张平时不常用的大圆桌出来。

一些消息比较落后的高一学生, 还不清楚刚刚接力赛发生了什么。

捏着饭卡往门口一站, 看见曾宏他们，连踏都不敢踏进来，扭头就上了二楼。

“我都快被八班他们笑死了, 知道刷的老王的卡，阿姨问他要打什么, 说打最贵的，阿姨问他打多少，说打满哈哈哈哈, 我看阿姨都快把菜勺扣他头上了。”朱瑞端着碗汤走过来。

“不过林狗他们刚对着我放狠话了, 说接力赛就算了，下午的两人三足一定会赢回来, 让我们等着。”

路言一直以为比赛已经结束了，听到朱瑞口中的“下午”、“两人三足”, 皱了皱眉：“运动会还有项目？”

他记得接力赛结束的时候, 裁判组都已经把计分表贴在公告栏上了。

排名尘埃落定，九班虽然只领先了两分，可总分位列第一。

顾戚解释道：“下午教师运动会。”

路言疑惑更甚：“我们也要参与？”

顾戚把手里拧开了一半瓶盖的矿泉水, 递给路言：“没有强制要求，但每年都会安排一个学生项目，算附加分，会有一个二次排名。”

“可能之前没说过，所以言哥你不知道，二次排名赢了，虽然没有表彰旗，但也有奖状，可以加在班级德育评比里的那种，而且项目分值还不低，”林季补充道，“也是老曾的主意，他管这叫彩蛋。”

杨旭之无情揭穿：“其实就是怕教师运动会的时候，没学生加油，激不起老师的兴趣。”

“比不上正式的比赛，但作为保留节目，每年人也不少，而且是全员参与的那种，”陈蹊怕自己解释的不够详尽，换了句话，“这个比赛是不分年级段的，高一高二各班一个，去年是两人三足，可能老师觉得效果比较好，看的人比较多，所以今年还是。”

路言之前没听他们提起过这个话题，问道：“所以今年是谁？”

陈蹊：“言哥你说我们班吗？”

路言点头。

林季第一个举手，紧接着，朱瑞也放下筷子，举手。

路言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看着他们的神情，懂了：“去年也是？”

林季、朱瑞生无可恋。

林季：“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选上我。”

朱瑞：“我也是，我是被参与的，班长只过来通知了我结果。”

孙雨蒙本来正在分饮料，闻言，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斜了林季和朱瑞一眼，凉凉地说：“为什么会选上你们？你们最好仔细想想。”

林季和朱瑞一听，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齐声道：“我们怎么了？”

孙雨蒙：“去年运动会前，曾主任是不是就这个附加项目，征集了意见？”

朱瑞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捶了捶桌子：“我还正想说呢，当时老曾征集了这么多彩蛋项目，怎么偏偏就选了这个？”

孙雨蒙把一张湿巾啪地贴到朱瑞脑门上：“你还好意思说，你想想你去年都写了些什么。”

“我当时都没看，直接就拿给班主任了。”孙雨蒙说到这个就来气，去年运动会事情本来就多，又因为是高一，没什么经验，几个班委忙着选班服，设计方阵节目，根本就没太关注这些事。

结果，她一大意，也没看意见征集表，折了两下，顺手就交给周易了。

再结果……“胸口碎大石，伸手下油锅，你们听听，这是人提出来的意见吗？”

意见征集表在办公室转了一圈，老师打趣说九班怎么尽提些一次性项目，孙雨蒙刚开始还没听懂。

后来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

大石碎完了，基本人也差不多了。

朱瑞他们现在才知道始末。

“班长，我们当时就随便一填，都是林季的主意！”

“班长你信我，胸口碎大石是朱瑞写的，还是我强调用铅笔，可以擦！”

“我以为你会看的，没想到向来心细如发的你，那时候会直接交上去？”

“敢情还是我的错？！”

“不不不。”

……

周围笑开一片，路言就坐在那里听他们闹，也不嫌吵。

“下午回寝室还是去操场？”顾戚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下午应该还有点晒。

路言对待寝室还是去操场，都没什么意见，顺势问了一句：“你呢？”

顾戚意味深长：“如果我说去操场，你也会去？”

路言筷子一顿：“……我回寝室。”

顾戚轻笑：“回去睡一下也好，下午晒。”

“刚好人也都在，我说一下啊，号码布统一收齐，放在体委那里，一定要检查一遍，确保收齐，然后体委再统一交给九班郑意，”裁判组组长，也就是九班体育老师，朝着他们这边喊了一声，“郑意，收齐以后放到器材室抽屉里。”

郑意应下，说到号码布，他忽然想起早上的事。

郑意抬头，看着顾戚：“戚哥，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和言哥戴错号码布了？”

靠得近的几人听到这话，同时偏头来看。

接力赛一结束，基本所有人就集中到食堂来了，也没来得及摘号码布，所以现在都还戴着。

林季往后一仰，一看路言背后那数字，0427，还真是。

本来他们也不会专门去记号码布，之所以把路言和顾戚的记下了，是因为太巧了。

路言刚好是0136，顾戚是0427，“76CP”的楼还在论坛里镇着呢，这号码布尾数一出，当天帖子就更新了。

顾戚慢悠悠看了陈蹊一眼，陈蹊一脸无辜。

早上临上接力赛前，两人才从陈蹊那里要过号码布。

顾戚也没看，因为号码布上只剩下一个别针，也戴不齐整，就直接自己动手，扣在了后肩那边。

等帮路言戴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

顾戚看着手上的号码布，又看了看陈蹊，没说话。

陈蹊一本正经：“都一样都一样，戚哥你动作快，要班级检录了。”

偏巧此时路言听到对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微偏过头来。

大概是被晒得有些烦，所以闷着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路言半侧着脸，顾戚能很清楚地看见他长密的眼睫。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随了自己的心，轻着动作，把号码布戴了上去。

想到这，顾戚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早上时间赶，可能戴错了。”

朱瑞他们早就埋下头去，统一拿出手机刷了刷，这“号码布事件”不出所料，出现在了很多相关帖里。

各种配图配字，林季都差点看笑了。

林季本来想单独发给郑意，让他也去看个新鲜，结果手一快，不小心发到了班群里。

关键是还没发现。

最关键的是，路言发现了。

他看着班群里那张他和顾戚在终点处的背影图，底下还配了一列小字：“这是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绝美社会主义兄弟情！”

路言：“……”

下午的比赛，路言还是被一个电话，叫去了操场。

林季在电话里也没说清，语气又快又急，路言听得耳朵都疼，直接回了一句“过来了”，就从寝室走了出来。

等他到了操场，看着一群人把顾戚围在中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言哥！”林季两眼放光，朝着他冲了过来，“言哥救个命！”

路言有点想转身就走。

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林季开口道：“阿瑞胃有点难受，可能是刚吃了饭就吃了棒冰，还一口气吃了好几根，牺牲了，可能参加不了那个两人三足了。”

路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问了一句：“现在人呢？”

“我寝室呢，人没大事，”林季也顾不上跟路言分析病情，“就是那两人三足的比赛，可能要言哥你跟戚哥顶一顶？”

路言看着不远处的顾戚，视线一顿，又回到林季身上：“顾戚不是在你后面吗。”

林季一下子听懂了他言哥的意思。

他言哥是说，只负伤了一个，你还好端端站着，为什么还要把他找来。

“因为我和言哥不合适啊！”林季高声回道。

路言：“…………”

什么叫，不合适。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季摇了摇手，“言哥，我是说身高，你看我和戚哥的身高，差了一点，搭着走它不舒服啊！”

“你和戚哥就差不多。”

“所以你们俩合适。”

九班一群人跟小鸡崽似的，站在那边睁圆了眼睛，看着路言。

路言：“……”

于是，半个小时后，路言就站在了跑道上。

顾戚看着路言那一脸“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的小表情，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

顾戚刚笑了一下，路言就抬起手：“你最好别说话。”

顾戚越发忍不住了：“生气了？”

路言一偏头，看台上的九班众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加油和尖叫：“……没有。”

顾戚和路言要参加两人三足比赛的事，一举压过所有老师的热度，跟风似的，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传遍了整个一中。

曾宏看着流量逐渐变大的操场，还纳了闷：“怎么突然过来这么多学生？”

周易看了看并肩站在跑道上的路言和顾戚，善意的谎言脱口而出：“可能来看你跑步。”

曾宏表情还挺美：“是吗？”

周易喝了口茶：“是。”

而跑道上的路言，正在平复心情。

一个女生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看校服应该是高一。

她手上拿了条红绑带，在两人面前站定后，轻声开了口：“学长，老师让我给你们绑上。”

女生靠近的瞬间，路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本就不太习惯别人近身，还是一个陌生人。

顾戚伸手不着痕迹地拦了一下：“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绑脚的红带子有些粗糙，虽然刚开始系在裤子外面，可去年林季他们走完全程的时候，也红了一圈。

林季都这样，顾戚觉得路言更不用说。

路言皮肤软，上次碰个椅子，只一下，都能擦出伤来，顾戚还是不太放心。

顾戚想着，走到看台边，看着孙雨蒙：“雨蒙，之前买的一次性毛巾，还有没有多的？”

孙雨蒙愣了一下，不知道顾戚要一次性毛巾要做什么，可第一时间从物品包里拿了出来。

当时是作为必备用品，连着伤药、创口贴这些一起买的。

孙雨蒙：“有，要几个？”

顾戚：“一个。”

林季一头雾水：“哥，比赛都还没开始呢，你拿毛巾干嘛？也没流汗啊。”

顾戚没理会，又伸手：“水。”

林季递过去。

顾戚拿着一条一次性毛巾和一瓶水，回到跑道上。

拆了一次性毛巾的包装袋，用矿泉水打湿，又扯松了一点，递给路言：“绑脚上。”

路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拿这个绑？”

“不是，”顾戚轻声道，“绑里面，那绳子糙，容易破皮。”

顾戚控制着声音，话说得很轻，只有路言能听见。

路言忽地思绪一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不用。”

顾戚从善如流：“那我帮你绑。”

说着，作势就要蹲下来。

路言慌忙往旁边让了一步。

两人对峙似的僵持了半天，路言才接过毛巾，蹲下往脚上绑。

而看台上的人，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别的班不清楚顾戚从孙雨蒙那里拿走了什么，也就不知道场上两个人蹲下又站起的，是在干什么。

可九班的人却很清楚。

“艹，我酸了。”林季找半天，最后才发现搭档不在，“去年朱瑞这个狗东西，我脚都快磨破皮了，他还一个劲的让我跑快点！”

“你们都长点心，学着点，”陈蹊语重心长，“以后对女朋友，也要像戚哥这么细心，知道吗？”

林季：“可戚哥这不是对女朋友，是对言哥。”

陈蹊默了一会儿：“都一样。”

路言刚绑好，那边裁判就拿着喇叭喊了一句：“在跑道各就各位站好！”

裁判老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让工作人员给你们系，别自己系，她们知道手法，你们自己系的都不合格，去年好几个班，才走出去20米就散了，还要回到起点重新系过再走，太浪费时间，都让工作人员来！”

女生小心翼翼看了顾戚和路言一眼，得到路言首肯之后，立刻蹲下。

顾戚和路言还在轻声说着什么，她知道出于礼貌，实在不该去听，可当她耳朵捕捉到“后颈”、“红了”、“疼不疼”这些字眼的时候，手顿时一抖。

然后，知道手法的专业人士，给他们这群不专业的，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路言：“……”

顾戚：“……”

“不不不不好意思，学长真的不好意思！！”女生连连道歉，一边致歉，一边还弯身要去把绳子解了。

可已经绑成死结了，也不是一两下就能解开的。

路言往后退了一小步，示意那个女生先起来。

顾戚低头，看了看脚上那条带子，问：“会不会太紧？”

眼前这个女孩子，差不多从眼眶红到了脖子。

路言怕她再哭出来，几不可见叹了一口气：“还好。”

顾戚：“勒着呢，疼不疼？”

路言：“不疼。”

那个女生就站在一边，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总觉得气氛越发焦灼。

正有点走神，顾戚已经发了话：“没事，就这样吧。”

“那学长，我在终点那边等你们，这绳子可能不太好解。”话里话外还满是歉意，看起来恨不得再鞠上几个躬。

顾戚却是摇了摇头：“解就不用了。”

解、解就不用了？

那个女生下意识问了一句：“啊？不解了？”

顾戚：“我会解。”